滿唐華彩 第78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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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慶緒也是皺了眉,緩緩道:“阿爺還是想等等看,看朝廷是相信他反了還是王忠嗣反了?!?/br> “這有何好等的?” 李歸仁走進大帳,意外地發現,彌漫在大帳中的已不是戰敗的陰影,而是一種亢奮與躁動。 *** “反了吧!” “干脆就此舉兵,殺入長安,奪了皇位!” “王上,下決心吧!” 這狂躁的氣氛中,坐在主位上的安祿山反而很耐得住性子。 一直以來,他利用著麾下這些部將對大唐朝廷的不滿,許諾他們更好的前景,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但他如今已是東平郡王,成了最不愿承受風險的一個。 “你們不了解圣人,但我了解他?!卑驳撋讲荒芫芙^造反,擺著手道:“既然擊敗不了王忠嗣,就該回到范陽去,等著圣人下旨除掉他?!?/br> “都已經舉兵了,哪有再縮回去的道理?!” “稍安勿躁?!睆埻ㄈ逯缓糜仓^皮站出來,道:“府君所言,是真正明智之舉。正因我們既定策略是對的,王忠嗣急了,才會冒險偷襲,雖說教他僥幸勝了,可這改變得了圣人的心意嗎?圣人還是會殺他,我們只需靜觀其變即可。反而是我們若因一場小敗亂了分寸,慌忙舉兵,才是大錯特錯啊?!?/br> “張通儒,你還有臉說話?!若非是你出的歪主意,我們早就拿下太原了!” 張通儒一臉苦意,心想,事實證明這些將領就是敵不過王忠嗣,更可見他的辦法才是正確的,偏是這些人更能鼓噪,做大事最怕這種群情激奮,腦子一熱就盲目跟風。 他看向高尚、嚴莊、平洌等人,知他們是看得清局勢的,希望他們開口說幾句。然而,這些人一心造反,明知眼下不是好機會,依舊閉口不談。 安祿山只好猛地一拍案,喝道:“閉嘴!都還沒舉旗,我的八千曳落河就沒了,還有甚好說的,我意已決,回范陽休整!” 一鍋馬上要沸騰出來的水,暫時竟被他用鍋蓋壓住了。 安慶緒好生失望,恨不得馬上就要造反,正打算再勸安祿山,平洌卻是拉了他一把,搖了搖頭,附耳說了一句什么。 “二郎勿急,回范陽不是壞事……” 聽到后來,安慶緒眉頭一挑,點了點頭。 *** 石嶺關。 楊光翙望向關城下的兵馬,焦急得像一只熱鍋上的螞蟻。 眼前的情形是,倘若他不打開城門放王忠嗣進來,對方便可能攻進來;可若打開城門,他又不認為自己能順利擒下王忠嗣,完成圣人的吩咐。 正糾結,有一員將領驅馬到了城墻下一箭之地。 “府尹小心?!背穷^上當即有人驚呼道:“那是隴右李晟!” 楊光翙尚不知這句話是何意,“嗖”地一支箭矢已釘在他面前的城垛上,嚇得他摔在兩個親兵懷里,定眼一看,那正晃動的箭支上綁著一封信。 展開來,是薛白的筆跡,邀他私下談談。 楊光翙心想自己與這反賊有何好談的,之后想到了薛白的身世,以及在朝中與高力士、李倓的關系,竟又有些猶豫著是否真要與這樣的角色結下死仇。 “寫封信回復吧?!彼南?。 恰此時,南面官道上又有動靜,很快有兵士前來稟道:“府尹,圣人旨意到了?!?/br> …… 石嶺關北面,薛白正駐馬望著關城。 他手舉千里鏡,能夠看到楊光翙大概的反應。 事情到了眼下的地步,當然很棘手。好在楊光翙是個軟弱的對手,薛白有信心壓服他,繼續“保衛”太原,朝廷方面,就得看高力士如何轉圜了。 視線里,楊光翙拆了信,果然沒有撕毀,來回踱步了一會離開城頭。但出乎意料的是,過一會兒,城門竟是緩緩打開了。 “嗯?” “楊光翙好大膽子?!崩铌梢彩怯牭?,“不怕我們殺了他嗎?” 薛白想了想,道:“不是楊光翙?!?/br> 隨著這句話,有人從石嶺關中驅馬而出。 城洞里光線不佳,只能看到這人披著輕甲,身形高大挺拔,他的馬速很慢,顯得十分從容平靜,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 直到他到了陽光下,薛白才看清他的樣子,是個四旬的美男子,目光炯炯有神,氣質沉穩剛健,不怒自威。 他竟不懼城外列陣的士卒,一直驅馬走到了一箭之地以內,在離薛白僅十余步遠的地方勒住韁繩,開口,以清朗的聲音喊了一句。 “阿訓!上前一見如何?!” 阿訓是王忠嗣的小名,這人顯然是王忠嗣的故人。 薛白遂踢了踢馬腹,驅馬上前。 “常山太守薛白,幸隨王節帥抵御反賊,敢問閣下何人?” “金吾將軍李峴?!?/br> “久仰?!?/br> 薛白確實是久仰李峴,知道這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首先,李峴的身世就不一般,其高祖是唐太宗李世民,其曾祖是吳王李恪,其父是曾經的朔方、河東兩鎮節度使,開元年間戰功第一的信安王李祎。 如今大唐幾乎所有的主要外敵,突厥、契丹、奚、吐蕃,都曾經被李祎擊敗過,石堡城是他收復的,契丹、奚是他收服的,可惜繼任者沒能延續他的戰功,丟了石堡城,反了李懷秀、李延寵,有了后來的一系列事端。 李祎不僅是宗室武功最高者,還教子有方,他的三個兒子李峘、李嶧、李峴都是當今有名的賢士。 李峴年少時就曾名動長安,一度跑去修行佛法,后來由于各種原因,還是入仕為國效力了。這些年他輾轉于各地任職,薛白與他今日還是初次相見。 “阿訓不愿來見我?”李峴看了薛白一眼,再次掃視了前方的兵馬。 “王節帥受了傷,正在靜養?!毖Π椎溃骸袄顚④娫儐栁乙彩且粯拥??!?/br> “也好?!?/br> 李峴竟是翻身下馬,抬了抬手,讓薛白帶他到帳中說話。 這舉動嚇壞了后面的楊光翙,他連連招手,希望這位圣人遣來的欽差能夠注意自身安全,偏李峴根本沒看到,而楊光翙又不敢上前,急得干跺腳。 *** 進入帳篷,李峴看沒有旁人,吐了一口氣,徑直道:“你知道你們的所作所為形同謀逆嗎?” 薛白反問道:“李將軍知道安祿山要造反嗎?” 李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在圣人眼里,造反的是你們?!?/br> 從這前半句話,薛白已能感受出他的態度,問道:“為何是李將軍來?” “你猜猜?!?/br> 薛白沉吟著,問道:“可與高將軍有關?” “不錯?!崩顛s道:“高將軍說服了楊國忠一起舉薦,讓我來收拾河東這個亂攤子?!?/br> “太好了?!毖Π撞谎陲椝捏@喜,甚至故意夸大驚喜的表情,道:“這比我預想中要好?!?/br> “你預想中局面會是如何?”李峴問道,他很想知道若自己沒來薛白會如何做,也許會與王忠嗣占據河東,不再聽朝廷旨意? “我已做好了冤死的準備?!毖Π状鸬溃骸暗遗c王節帥但死無妨,唯恐再無人敢于提醒圣人,到時反賊起兵,生靈涂炭,社稷毀于一旦?!?/br> 李峴沒有馬上回答,只審視著薛白,以沉默來施加心理壓力,但薛白久經考驗,顯露出了坦蕩的眼神,仿佛毫無私心。 “目前還勸不動圣人?!边^了一會,李峴終于攤牌,道:“想讓圣人相信造反的是安祿山,這是后話。眼前更重要的是讓圣人息怒,保住王忠嗣、保住你,更保住河東不落入安祿山手中?!?/br> 薛白問道:“如何做?” “首先得讓圣人知道他的旨意還能在河東被不折不扣地施行?!崩顛s強調道:“此事至關重要。你們只有遵旨行事,才能解釋你們還沒反,才有可能指證安祿山反了?!?/br> “將軍說這么多,依舊是想帶走王節帥?” “我不會害阿訓?!崩顛s道:“你的處境也很危險,眼下是因王忠嗣的威脅太大,圣人暫時還未留意到你。我帶走他,才能設法保住你?!?/br> 薛白搖頭道:“我不相信他回京了還能保得住性命,而他一死,河東還是會失控?!?/br> “高將軍舉薦我,就是相信我?!崩顛s問道:“你呢?信不信他?!?/br> 薛白道:“圣人的心意,與社稷的前途就是相反的。將軍想要協調兩者,怎么可能?” 李峴道:“你這話的意思是……圣人反了?” 他在嚇唬薛白,用一句大逆不道的話逼迫薛白,使其不能再出言阻止他帶走王忠嗣。 然而,薛白真就回答了。 “是?!?/br> 李峴皺了皺眉。 他這個小動作卻沒能阻止薛白的大逆不道。 “安祿山之心,天下皆知,圣人卻一直要包庇他,這是對生黎百姓的背叛,是對祖宗社稷的辜負?!?/br> “你好大的膽子!” “將軍是李氏宗室!那我敢問將軍,你繼承太宗血脈,受生民供奉,可有職責為國家出力,為宗廟擔當?!” “夠了!還輪不到你教我!”李峴怒叱一句。 他只覺這薛白膽子真的太大了,難怪能慫恿王忠嗣做出違抗圣意的逆行來。如此一來,這次的差事不好辦。 李峴沒有忘記自己是孤身入營來的。 “延鑒?!?/br> 忽有人在帳外喚了李峴的表字,李峴聽那聲音像王忠嗣的,又有些不太一樣,轉頭看去,正見王忠嗣被人擔著進來。 “阿訓,你……如何成了這幅模樣?” “老了,病了?!蓖踔宜锰鹗?,握住了李峴的手,喃喃道:“見了你,又想起當年隨你阿爺學習兵法的時光?!?/br> “你這是何苦?” “以前我聽人問你阿爺,何苦南征北戰,不如韜光養晦。他說,所有人都想著自己,不缺他一個,大唐社稷傳到這代人手上,總有人得擔……” “我記得,記得?!崩顛s道,“不說了,我帶你回京,向圣人求情,可好?” 王忠嗣轉過頭看向薛白,見薛白有一個搖頭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