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78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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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惟岳終于睜開了眼,凝視著李白的臉,臉上恢復了生氣。 他沒想到在有生之年的最后一刻,還能見到李白作詩,且是當面寫給他,且是這般一首壯志嵯峨的詩。 “敵可摧,旄頭滅,履胡之腸涉胡血!” 李白今日見了戰場殺敵的情形,情緒激昂,詩到后來,字字如劍拔弩張。 燕惟岳恨不得坐起來,與他一起念這詩。 詩言志,他畢生用行動踐行了自己的志向,但太多的情緒悶在胸口從未說出來,無比想要借著李白的詩來言志。 于是,李白作完詩,又吟了第二遍。這次,燕惟岳終于也能跟著念。 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高,直到最后一句。 “但歌大風云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哈哈哈!” 李白心中郁氣盡去,只覺痛快,哈哈大笑起來。 “八千曳落河一戰盡滅,正是胡無人,漢道昌!今日結識諸將軍,是李白之幸,幸甚,當與將軍一醉方休,以為將軍慶功!” “拿酒來?!毖Π卓粗辔┰滥樕系男σ?,不想掃他們的興,破例吩咐道。 李白大喜,轉向帳中另一人,朗聲道:“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故而今日我先題一首,拋磚引玉,請崔兄大作?!?/br> 崔顥今夜能在此地遇到李白亦是驚喜,只是一直沒機會見禮。既然燕惟岳喜歡詩,他也不吝嗇,當即道:“好!今日大勝破敵,正該慶功。我便獻丑一首,再請薛郎作詩?!?/br> 薛白遂也含笑應下。 崔顥負手稍作沉吟,當即開了口。 “少年負膽氣,好勇復知機?!?/br> “仗劍出門去,孤城逢合圍……” 才吟了兩句,他卻是一愣,停了下來。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燕惟岳臉上笑容依舊,但已經僵硬了。 崔顥的思緒當即就亂了。 他想到自己少年登科,孟浪輕浮,在歌舞升平的盛世里蹉跎掉了半輩子的大好時光。如今,為盛世守邊塞守了一輩子的老將沒了,盛世似乎也要沒了……他有這種預感。 “殺人遼水上,走馬漁陽歸?!?/br> 勉強又念了一句,原本醞釀好的詩,便再也念不出來。 崔顥于是向眾人一揖,慚愧道:“罷了,心中有情道不出,李白題詩在上頭?!?/br> 薛巋眼中有淚水打轉,伸出手,想把燕惟岳的眼睛合上,卻又不忍。 他寧可讓老將軍多與這些詩人談論一會,于是不敢打破這氣氛,傻笑了兩聲,為崔顥捧場。 “我以前都不知,原來詩是這么好的東西?!?/br> *** 夜更深。 薛白走出帳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心想,這一戰重創了安祿山的私兵,守住了太原府,想必能夠阻止安史之亂的發生了吧? 大概有兩種可能,一是安祿山元氣大傷,由此不敢反了,那接下來最重要的是應對朝廷的詰難;二是安祿山此戰之后就正式舉兵了,如此反而容易與朝廷解釋,全力應戰便是。 但不知安祿山會如何選擇?其人也不寫詩,讓薛白難以揣度其志向。 第411章 取舍 “崔乾佑!我吊你娘!” 大帳中,崔乾佑剛入內便聽到一句怒罵,轉頭看去,只見罵他的是武令珣。 彼此都是安祿山的心腹部將,但崔乾佑性情孤僻,不如武令珣與安祿山更親近。這種親近有時似乎也能轉化成某種權力,使得武令珣以官長自居,向同級的將領們吆五喝六。 崔乾佑被罵了也不應話,冷著一張臉,不怒自威。 “府君故意佯敗,引來王忠嗣追擊?!蔽淞瞰懡又R道:“這你都不能設伏成功,耽誤大事,廢物!” 帳中將領們一個個都蓬頭垢面、衣衫不整,因戰敗時自顧倉促逃命而顯得狼狽不堪,有些人甚至心跳還沒緩過來。深怕安祿山追咎戰敗之責,恐懼無比。 這恐懼是有原由的,要知上次安祿山大敗于契丹,就斬殺了哥解來承擔罪責。后來史思明收攏兵馬回到范陽,私下里還感慨了一句,“為人處世須進退得當,若我早些歸來,也許被殺的就是我?!?/br> 故而,眼見武令珣找了一個發難的對象,很快就有人開始幫腔。 “不錯,崔乾佑貽誤戰機,枉廢了府君的誘敵之計??!”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中,近年來脾氣愈發暴躁的安祿山竟是坐在那沒吭聲。直到崔乾佑面露冷笑、打算開口反譏了,他才搖手道:“夠了!能怪得到崔郎嗎?別再讓我聽到你們互相推諉?!?/br> 敗給王忠嗣,他還算能接受,肥胖的臉上堆起些寬慰的笑意,又道:“崔郎,你也莫理他們,都是些粗人,說話沒遮攔?!?/br> 崔乾佑方才被罵了沒吭聲,面對安祿山的寬慰竟也不吭聲,依舊沉著臉站在那。 他的強勢氣場這時才展示了出來,不怕冷場,不怕尷尬。過了一會,安祿山感到有些尷尬,因崔乾佑有將才,有大用,殺之不得,只好干笑了兩聲,指著武令珣道:“你快給崔郎賠個不是?!?/br> 道歉容易,擔責卻難。武令珣眼看不能歸罪于崔乾佑,掃視了帳中一眼還是沒看到李歸仁,那個該承擔最大責任的曳落河主將也許已死在亂軍之中了。 “府君,王難得忽然從后方殺出,我覺得十分奇怪?!?/br> 他很有號召力,一提出問題,帳中將領們紛紛附和,議論不已。 包括吉溫,也十分的積極,幫忙回憶、分析昨夜的戰役,努力與大家取得共識。然而,突如其來地,有人說了一句讓吉溫又驚又怕的話。 “王難得是隨著運糧的隊伍殺來的吧?” “不錯,派人各個關卡去查?!?/br> “昨日運糧來的是誰?” “……” 吉溫連忙開口辯解,表明自己絕不可能勾結王忠嗣,可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那臭味反而冒犯到了別人。 “吉溫!你果然是楊國忠派來的jian細!” “我不是,府君聽我解釋?!?/br> “雞舌瘟,我早看你與我們不是一路人了!” 吵吵嚷嚷中,眾人沒有留意到有個人正在努力縮著身體,躲到了安守忠、安慶緒的身后,那是楊齊宣,正低著頭,以鬼鬼祟祟的眼神瞥向吉溫。 他這緊張的樣子若是被誰看到了,難免要心生懷疑??蛇@帳里謀臣如云、猛將如雨,根本沒人正眼瞧他。 “不是我!” 吉溫一輩子冤枉別人,此時被冤枉得大急不已,干脆一把在安祿山面前跪下來,嚷道:“府君,要我把心剖出來給你看嗎?我真的沒有勾結王難得?!?/br> 安祿山與他感情很深厚,見他神情摯誠,不像作偽,不由疑惑起來。 然而,很快便有士卒回來稟報,王難得的云中軍就是持著運糧的軍令,跟著吉溫的隊伍到的石嶺關。 “什么?” 吉溫不可置信,呆若木雞。 他猜測著怎么回事,然后一指武令珣,喊道:“伱找人做了偽證,別以為我不知!府君身邊也有jian臣??!” “插皮,我冤枉你做甚?” 楊齊宣聽著這樣的對話愣了愣,沒想到吉溫竟是這樣猜測的。再一想,吉溫自己就是這樣的人,想到的、看到的自然也是如此了。 他既覺松一口氣,又覺愧對吉溫。 “不對?!奔獪睾鋈惑@呼。 楊齊宣一顆心當即被提了起來,偷眼瞧去,吉溫已扭過脖子向他這邊看過來了。兩人對視一眼,他想躲,已來不及了,吉溫張大了嘴就喊。 “是……唔!” 一個士卒已一把捂住吉溫的嘴,將他拖了出去。 楊齊宣方才沒留意到下的什么命令,一顆心臟忐忑不安,腋下冷汗直流。等了一會,卻見那士卒滿手是血,奔了回來。 “府君請看?!?/br> 眾人目光看去,那士卒血掌攤開,一顆心臟便被展示在他們面前,竟還有些微微跳動的樣子。 “哈哈哈?!卑驳撋接诛@出了那憨態可掬的笑容,問道:“你們說,吉溫這顆心,忠是不忠?” 楊齊宣駭然欲死,眼前一黑,險些沒摔倒過去。 *** 風吹過,吉溫轉身看向了南方。 他正被掛在轅門處,空蕩蕩的身體像檐鈴一般在風中擺動。 血從肚子流下,淌在他的衣襠處,往下滴著。 “嗒?!?/br> 李歸仁抬起頭來,看到的是一對腳底板,于是撤了兩步,方才看到死的是吉溫。 他愣了愣,心想倘若自己早些歸來,被殺的肯定就是自己了。 “李將軍?!?/br> 李歸仁正有些猶豫還要不要回營,忽聽得一聲呼喚。轉頭看去,原來是安慶緒。 安慶緒快步走到轅門處,壓低聲音道:“將軍不必擔心,此戰乃因吉溫勾結王難得,偷襲曳落河,罪不在將軍。我已經與阿爺解釋清楚了?!?/br> 李歸仁見他還在討好、拉攏自己,稍稍安心了些。 “眼下更要緊的,不是追咎。而是事已至此,該果斷舉兵了?!卑矐c緒道,“我們準備勸阿爺?!?/br> “都已經開戰了,阿兄還在猶豫?” 李歸仁十分驚訝,在他看來,都已經兵戎相見了,相當于安祿山已經造反了,居然還在討論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