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5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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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話至此,嚴武才肯稍稍提及他的難處,他是一個不愿輕易把弱點示人的人,道:“我得薛郎舉薦升官,今到了長安,他已外貶,吏部并不給我告身?!?/br> “那你找我阿爺沒用?!倍盼謇伤齑鸬?,“我知道你應該去找誰……” *** 長安城暮鼓又響。 酒足飯飽,杜五郎摸著肚皮回到杜宅,回想著與嚴武的談話,心里猶十分得意。 “我也能獨當一面了?!?/br> 當薛運娘迎出來之時,他便如此評價了自己一句。 但話音方落,只見杜有鄰已板著臉過來,叱道:“與何人去飲酒?!?/br> “見過阿爺,是嚴武,他是薛白舉薦……” “老夫知他是誰,你隨老夫來!” 杜有鄰臉色不豫,徑直轉回書房,關上門,當即指著杜五郎,叱道:“你知他是何等人便與他去喝酒?!?/br> “阿爺,嚴武一看就很有才干,薛白從那么多小官里挑選出他來……” “老夫豈能不知?嚴武是嚴挺之的兒子?!倍庞朽彄犴殗@道,“當年,老夫與嚴挺之交情亦不錯?!?/br> 嚴挺之也是開元名臣之一,在姚崇為相時任右拾遺,在張九齡為相時任尚書左丞,當時張九齡原打算舉薦嚴挺之任相,但卻被李林甫一石二鳥,雙雙排擠出京。 從這方面看,嚴武是個極適合拉攏的對象,與李林甫有不小的過節,且有才干。 杜五郎只覺得,怪不得薛白會舉薦嚴武。 “那不正好嗎?” “正好?”杜有鄰道,“但嚴挺之這個兒子,性情有些……不同啊?!?/br> 因他與嚴挺之相識,故而知道些嚴家家事,皺了皺眉,開口說起來。 “嚴挺之是老來得子,快五十歲了才有一個兒子,很是疼愛。但嚴武的生母裴氏不為嚴挺之所喜,嚴武長到八歲,遂問裴氏,裴氏答‘你阿爺獨愛妾室阿英’,你可知嚴武是如何做的?” 杜五郎搖了搖頭。 “他拿了一柄鐵鎚,到了阿英屋中,砸碎了她的腦袋?!?/br> “???” 杜五郎嚇了一跳,不敢相信。 “須知他當時只有八歲啊?!倍庞朽従卷毜溃骸笆鲁龊?,仆役與嚴挺之說‘郎君失手殺人’,嚴武卻答‘安有大臣厚妾而薄妻者?兒故殺之,非戲也’?!?/br> “那……那他……” 杜有鄰搖了搖頭,道:“嚴挺之不怒,反而驚異于嚴武的不凡,贊他‘真吾兒也’?!?/br> 杜五郎想到今日與嚴武一道飲酒時的場景,不由后怕。 不想,杜有鄰繼續道:“還有一樁事,我亦是聽旁人傳的。嚴武少年時,與長安一名軍使相鄰,見對方家中有一女兒容貌絕色,嚴武遂誘拐了她,逃出關中。在鞏縣雇船南下時,見軍使帶人追來,嚴武遂灌醉了那小娘子,解琵琶弦縊殺了她,尸體沉河。等那軍使追上,搜索船只,已沒了任何證據?!?/br> “啊……” 杜五郎不知怎么說才好。 “嚴武有才干不假,但生性殘暴,最多不過是吳起一般的人物?!倍庞朽徴f著,嘆惜道:“雖說,吳起亦是了不得的人物?!?/br> 他說的是戰國名將吳起殺妻的典故,哪怕明知這等人物能成就一番大事,他還是害怕與對方來往。 “老夫會在衙署見嚴武,莫讓我再看到你與他私下來往,記住了?!” “是,孩兒記住了?!?/br> 杜五郎心有余悸,退出書房,拉著妻子的手,道:“官場太兇險了,我還是不要求功名比較好?!?/br> …… 次日,嚴武再來杜宅尋杜五郎,杜五郎便稱不在。 但又過了一日,嚴武也沒有再到京兆府去見杜有鄰。 長安城到處都在傳南詔叛亂之事,但圣人并沒有召回顏真卿、李泌、薛白等人,這些自以為有先見之明之人依舊是失敗者。 薛白自身難保,他費心拉攏的小官們進了長安,也只好去投奔旁人,陳希烈、楊國忠、張垍。 連少數幾個如嚴武這般先找了杜家的,似乎也被杜家父子搞砸了。 *** 興慶宮。 幾份報紙被放在了李隆基的案頭。 待看到其中有“西南未靖,西岳停封”之句,他感受到了天下人都在譏笑他,不由大怒,徑直將報紙全摔了出去。 “太放肆了?!?/br> 大唐疆域數十年沒有丟過一州一縣,偏是南詔一叛,消息摁都摁不住。 “薛白鼓動輿情,該殺。哥奴亦是廢物,連個豎子都壓不住?!崩盥』?,“放肆到這等地步,看來是朕過去太縱容他了?!?/br> 高力士低聲道:“圣人是說,這些消息是薛白放出來的?” “不是他還有誰?報紙是他弄出來的,南詔之事是他先說的,與李白對的詩也是他寫的?!?/br> “恰是如此,老奴反而以為,未免太明顯了一些?!?/br> 一句話,連李隆基也有些驚疑,哂笑道:“還能不是那豎子不成?” 須臾,他想到了朝堂上如今的情形,吩咐道:“查查看?!?/br> …… 寧親公主府。 張垍見過了嚴武,目送他的背影遠去,感慨道:“薛白看人的眼光好啊,從天下無數微末小官中挑出的幾人都是人才?!?/br> “嚴武雖有才,但生性未免太涼薄兇殘了些?!?/br> “戰國時,吳起殺妻,母死不歸,可謂涼???然,他在魏,秦人不敢東向;在楚,則三晉不敢南謀?!?/br> “駙馬所言甚是?!?/br> 張垍踱著步,思忖著,意識到這是一個取代李林甫相位的千載良機。 整個局勢與薛白的計劃大概一致,李林甫失去了王鉷等于自斷一臂,再加上南詔一事,威望已經跌到了谷底。圣人都停封西岳了,李林甫卻沒能壓住消息,其無能可見一般。 南詔生變,朝野嘩然,恰逢春闈在即,議論甚囂塵上,皆指哥奴阻塞圣聽,誤邊疆戰事,圣人需要一個更有才能、名望的宰相。 圣人一定快受不了最近這些煩心事了。 薛白唯獨料錯了一點,圣人做決定是按心情,而非對錯。就在薛白完成對李林甫的算計之際,其自身在圣人心中的印象也壞到了極點。 換言之,整個計劃很順利,只犧牲掉了一個薛白,張垍只能更堅決地向著相位邁進。 “駙馬?!贝藭r有幕僚趕進廳中。 “喚‘少卿’?!睆垐叺臍赓|與過往有了些許不同,少了幾分瀟灑,多了幾分莊嚴。 “是,少卿。薛白使人把證據送來了,是張虔陀生前的奏章,在劍南進奏院被李延業盜走。能夠證明云南府對閣羅鳳之叛早有警覺,但朝廷消息上下阻隔?!?/br> “給我?!睆垐吔舆^看了一眼,眼神愈發凝重,道:“讓他的人刊出去?!?/br> “他們說刊不了了?!?/br> “為何?” “朝廷不讓刊,他的人手已撤出長安?!?/br> 張垍道:“你去安排,不可留下任何痕跡?!?/br> 刊報不算難,如今長安城內多的是能刊私報者,雇一批人做,誰也不知是何人放出的謠言。 張垍為人謹慎,本不愿如此,但這次薛白給的是非常重要的證據,一旦拿出來,朝野上下積攢了的對李林甫十余年的怒氣將一次爆發出來。 立仗馬?真當滿朝文武是立仗馬? 先造聲望不難,難處在于,拿出這證據,勢必要觸怒圣人,如顏真卿、李泌、薛白一般,而交于旁人遞呈,來源亦不好解釋。 想到這里,張垍有了計較,明白薛白為何把這個證據遞呈自己。 他猶豫片刻,下了決心,遂鋪開筆墨,開始寫奏折。 這封奏折首先替圣人解圍,認為南詔之叛朝廷沒能早作防備罪在李林甫,其次,舉薦了一批他認為對南詔形勢十分了解之人,官位雖不高,卻都是名望重于當時之士。 其中有嚴武,尚書左丞嚴挺之之子,八歲殺父之愛妾;劉晏,七歲被譽為神童,八歲時逢圣人封禪泰山,獻《頌》,授為秘書省正字;李泌,亦是神童,二十余歲待詔翰林;顏真卿,一手小楷名冠當世;薛白,十七歲的狀元郎…… *** “張垍耐不住了啊?!?/br> 李隆基看罷奏章,如此感慨了一句。 對張垍,高力士也是說好話,道:“駙馬這也是想為圣人分憂?!?/br> “說得不錯,他確是想代哥奴為朕分憂?!崩盥』貞浟艘幌?,想到張說,依舊不太高興。 他討厭張說的專權,但事隔多年,也想不起張說觸怒自己的那些小事,只有印象一直在那里。 “朕知道,論風度才華,張垍勝李林甫多矣,這些年,李林甫也老了?!?/br> 聽李隆基說張垍好話,高力士便反過來說壞話,講究的就是平衡圣人的情緒,道:“雖說分憂不假,但張駙馬近來做事,實在是有私心?!?/br> “朕豈能看不出?cao控輿情,許就是他在幕后主使?!?/br> “他定是不敢,老奴更相信是薛白少年沖動,也不認為駙馬敢拂圣人的顏面?!?/br> “夠了,這些人是何心思朕都知道?!?/br> 莫名其妙地,李隆基心里反而舒坦了一些。 事情又回到了臣子之間的爭斗上,一切都是張垍、李林甫在爭相位。很不堪,但這是他這個圣人能掌控的。 相比起來,李泌、薛白直言南詔要叛亂更難讓人接受,幾個年輕人,以為他這個皇帝耳朵聾了、眼睛瞎了,要打他的臉來提醒他? 原來,是張垍利用了他們的年輕氣盛來對付李林甫。 想到這里,李隆基怒氣消了些,剩下的怒火轉到了張垍身上,之后,他想到張垍要的只是相位,此事只怕也被人利用了。 真正想要皇位的只有那一個人,李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