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4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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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想法如隔天塹,薛白已無必要與他就此事多說。 “小老兒為縣尉推演如何?”郭渙遂將話題拉回來,道:“各家都不可能容許縣尉動隱田,馬上便會支持明府下令釋放我,論官位,明府才是一縣之主;論聲勢,縣尉的手下能抵得過偃師縣這么多的部曲、護院?” 薛白問道:“若我還是堅決清查郭家隱田,如何? “無非是逼得明府翻臉,奪了縣尉一切差職?!?/br> “我若不聽,呂縣令敢動手嗎?” “縣尉敢與官長動手嗎?事情一旦鬧大,可不像上次好交代。清查隱田,縣尉得罪的不止是偃師縣,而是河南府,是天下據有大量隱田者,這些人輕易便能讓你死無葬身之地?!?/br> 郭渙不是在嚇唬薛白,而是事實如此。 “好吧?!毖Π椎溃骸叭粽姘凑展浭碌耐蒲?,是這樣??上н@推演,從第一句話就錯了。 “什么? “各家都不可能容許我動隱田,這里錯了?!?/br> “宋勉不代表陸渾山莊?!惫鶞o笑道:“縣尉也知王彥暹,他就是因為太信任宋勉,卻不知宋勉只在乎陸渾山莊的利益…… “反了。 這其實就是薛白的答案,他早有反意,他不像王彥暹,他不擇于段,無所顧忌。 郭錄事說反了,這次,是宋勉太信任我了?!?/br> “縣尉與小老兒打啞謎呢?!?/br> “我發現,在宋勉這件事上,我們兩人的意見相同,他只在乎陸渾山莊的利益?!毖Π椎溃骸安贿^,是郭錄事你太信任他了?!?/br> “縣尉真是太自信了。 “我也做個推演,此時此刻,宋勉正在與崔唆、鄭辯談如何瓜分了你們那些隱田,并且由誰來當錄事。之后,他會告訴呂令皓這次宋家站在我這一邊…… “異想天開了?!惫鶞o搖頭不已,“一點田地,還不至于讓宋家昏了頭?!?/br> 一筐筐的銅幣嘩啦啦地倒進了豎爐里。 杜始站在遠處看著這景象,爐火映在了她的眼眸中,不停地跳躍著。 “把那些銅器也丟進去?!?/br> “你倒舍得?!倍艎邅?,微微嘆息了一聲,“照你這般做,鑄私錢也無利可圖?!?/br> 杜始道:“我要的不是錢?!?/br> 說的是銅,杜娘嘆息其實是因為擔憂薛白,問道:“若讓宋家不必出錢,憑白占了郭家的良田,此事是否更容易成些?” “不,恰恰是因為這些假錢,宋家才會站在阿白這一邊。六千貫假錢,他們真不在乎,在乎的是阿白幫他們銷贓、有把柄在他們手上了,同流合污了,是自己人了……這才是關鍵?!?/br> 這件事,杜家姐妹沒有告訴杜五郎,更沒有告訴杜有鄰。 因為鑄私錢雖然很普遍,天下世紳只要有銅料就能鑄,但這確是大罪。 “因為我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一旦被捉到,必死無疑?!?/br> 杜始說著,眼眸里映著的火焰似乎都愈發的明亮起來。 她心想,謀逆就該這樣,不給自己留任何回頭的余地。 “薛白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他與我們是一條船上的,十九叔可以信他?!?/br> 宋勉這般說著,隨著叔父走進了崔家的大堂。 與崔唆、鄭辯等人聊了一會兒之后,宋勉談起了他對今日之事的看法。 “薛白與王彥暹不一樣,王彥暹是正人君子,但薛白不是。因此,我篤定薛白此舉,不是為了查隱田,他是個有野心的人,想要的是掌權,除掉錄事郭渙,斬掉呂令皓的左膀右臂,這才是薛白的真正目的?!?/br> “可郭太公所言也有道理…… “利用大伙罷了?!彼蚊愕溃骸拔医^對相信我的判斷?!?/br> 崔唆沉吟道:“若真是如此,那就是官面上的事了,與我們無關?” 宋勉笑道:“本就與我們無關。 鄭辯目光在宋家幾人臉上打量著,猜出宋勉一定是與薛白有暗中交易,要瓜分郭家的良田。 看來,薛白不僅是要掌握高崇的權力,還要取代郭渙。 正好,鄭家庫房里有一大批糧食快發霉,絲絹也快要受潮暈色了。鄭辯便拉過宋家一人,耳語道:“十九兄,郭家的隱田如何處置,你們可有問過縣署?” 他說的是縣署,隱隱有種薛白已能代替縣署的意思。 只要有利益、值得信任,其實薛白、呂令皓、郭渙,有什么區別? 他們從來不怕縣官太貪心,只害怕縣官太過正直…… 薛白與郭渙聊得很深,卻是誰也不能說服對方。 我們打個賭如何? 最后,薛白道:“我會讓郭家交了五百余頃的隱田,再補上歷年積欠的租稅?!?/br> 郭渙道:“郭家輸了,不過破財免災。小老兒一個不入流的差遣沒了不可惜??h尉若輸,丟的可是大好前途啊?!?/br> “沒關系,但我若贏了,我給你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毖Π椎溃骸暗綍r你一無所有了,記得來找我?!?/br> 郭渙已喝完了一壺酒,喝得臉色通紅,笑道:“到時激起眾怒了,縣尉只要愿意服個軟,小老兒也愿意出面轉圜?!?/br> 他非常篤定自己會贏,也不要薛白拿出賭注來。 “只要縣尉今夜再給一壺酒就好。 “好。 薛白真就起身去拿酒。 郭渙遂得意道:“小老兒一輩子都在偃師,豈有看錯這些人的時候?姜還是老的辣?!?/br> “但有些姜老了也不辣,只有老?!?/br> “拿酒拿酒,酒辣?!?/br> 門被打開,薛白出去,春夜的冷風灌進來,遠處的對話聲也隱隱傳了過來。 有幾個人從令廊里出來,在說“縣令,告辭了”之類的話。 之后是呂令皓與薛白說話,斷斷續續的。 忽然,郭渙打了個寒顫,懷疑自己聽錯了。 “郭家的隱田案,就交由縣尉來審吧…… 那確是呂令皓的聲音,透著一股無奈與頹廢感。 郭渙以為的大海,竟是這么快就像沙塔一樣被瓦解了,他不由呆在那里,像是瞬間又蒼老了許多。 過了很久,薛白親手拿著酒壺進來。 “縣令將此案交給我,那我就從開元十五年開始查…… “不,不可能的?!惫鶞o再也笑不出來了,目光呆滯,喃喃道:“我不會看錯這些人,不會的。 不會的。 “你沒看錯他們?!毖Π椎溃骸澳憧村e我了?!?/br> 他倒了兩杯酒,端起一杯遞進郭渙手里,再碰了下杯。 “他們沒變,一直只要利益。但我比你預想之中壞得多,壞到你不敢想象的地步?!?/br> 郭渙一愣,抬起頭看去,只見薛白的笑容是那樣人畜無害…… 第255章 假道伐虢 郭家本宅。 門環叩動的聲音如驚雷一般,聽得里面的下人膽顫心驚。 “開門!官府辦案!” 薛嶄還在變聲,公鴨嗓難聽至極,語態卻十分囂張,已有了一縣班頭該有的氣勢。 門一開,他便帶人沖了進去,揮手道:“查封倉房,搜索文契賬冊,動作快!” 薛白則走在后面,眼看著這一幕,心中沒有得意,反而有些自省,明白了何謂“破家縣令”。 他走到大堂,扶起一個嚇得摔倒在地的奴婢,道:“不必害怕,縣署依法辦案?!?/br> 堂上,一眾人扶著垂垂老矣的郭太公出來。先是見一根拐杖點在磚石鋪成的地面上,之后是一雙顫顫巍巍卻又很堅定的腳,腳上穿的是織履,彩絲織著繁復的圖案,光艷如新。 “薛縣尉,這是在做什么?!” “催稅?!毖Π谆卮鸬?,“我身為縣尉,這是應盡的職責?!?/br> 郭太公緩緩在交椅上坐下,忍著怒氣,讓身邊的子弟們都退下,緩緩道:“薛縣尉想要什么?只管與老夫說?!?/br> 他養了許多的部曲、護院,終究是沒敢命令他們做出抵抗,命令了也未必有用。眼下唯有選擇收買薛白這一條路了。 見薛白不答,他又道:“凡是這庭院中有的,不論是金銀珠寶、美人玉器都可以,甚至此處沒有的,如一縣之主的權力,若薛縣尉能放過郭家,老夫都會盡力滿足?!?/br> 薛白道:“郭公是爽快人,可惜我想要的,你給不了?!?/br> “縣尉請說,給不給得了是老夫考慮的事?!?/br> 薛白抬眼看了看天,心想自己要的連說都不能隨便說,遂搖搖手,道:“談正事,我來追繳郭家積年所欠租稅。但不知郭家子弟可有揮霍,若是拿不出來可就麻煩了?!?/br> 郭太公瞬間老淚縱橫,以柺杖敲著地面。 “如何還有錢糧啊,富余的錢糧都買了田??h尉說它們是隱田要抄查,卻忘了那本是郭家的財產,既拿走了郭家財產,如何還要追繳?!?/br> “買的?” 他已老邁,薛白原本還想給他留些體面,聞言卻是隨口說了幾個例子。 “開元二十八年,關窯村的關阿乙把三十八畝良田、三畝宅田一并賣給郭家,關阿乙實際得到了多少錢呢?三匹絹、五斗糧而已,折價不過一百文一畝,與強奪有何區別;天寶三載,馬洼村的馬三旺把四十三畝良田、兩畝宅田賣給郭家,只得了兩石糧……” “咳咳咳咳!” 郭太公重重地咳嗽起來,打斷了薛白的陳述,道:“說是良田,多年不曾休耕,田地早沒了肥力,加上年景不好,他們欠了收成,活不下去了,是老夫接濟了他們。至于那些田地,田地也是要養的,這些年老夫一直未曾讓人耕種,如何承擔得起租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