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4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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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說過?!眳瘟铕┦掌鹦偶?,撫須道:“本縣告訴他縣署賬上無錢,此事遂作罷了?!?/br> “薛縣尉已招募了人手?!?/br> “是嗎?”呂令皓沉吟道:“修渠絕非小事啊?!?/br> 他已想到了薛白支走的年禮花費,只是此事不宜聲張。 “郭錄事,此非壞事,若真能修了渠、開了荒田,是全縣的功勞?!?/br> 郭渙于是露出了笑容,小聲道:“明府所言甚是,只是……回郭鎮東北那片山地,是我族中所有?!?/br> 呂令晧一聽就明白了。 薛白之所以敢帶無地的貧民去開荒,正是因為那片地不屬于誰家所有。雖說回郭鎮幾乎都是郭家的田產,但那片山地在回郭鎮東北。 若讓郭家組織千余人去挖渠、開荒,費錢不提,他們也沒那個耐心與精力。但等薛白帶人開墾好了…… “你可知他是誰在罩著?還敢打這主意?!眳瘟铕┎坏貌惶嵝压鶞o。 “豈會不知?”郭渙連忙解釋道:“是我大伯鬼迷了心竅,久居鄉野,不知天高地厚,貴妃義弟的政績都敢打主意。明府放心,我已說了重話,讓我大伯收起貪心?!?/br> “那還有何好說的?” “族中長輩們還是讓我問一問,縣令曾說開春就把薛縣尉調走,許是在三月吧?” 呂令皓也不承認調不調得走,撫須道:“難說,許是在三月,或在明年。你們萬不可急在一時,待他領了功績高升,要回你家的田地不遲?!?/br> “明府放心,斷不敢與薛縣尉為難?!?/br> 郭渙今日來,還真不是沖著薛白來的,而是趁早宣示田地的主權,以免等薛白調走了,落入別家手里。 不急,這些田地都還沒有開荒。 *** “開挖!” 洛河以北的野地里忽然響起這么一聲響。 幾個大漢推動了曲轅犁,鐵鏵破開了凍土,像是一只穿山甲把泥土翻開,只看著便讓人感到松軟、舒適,像是春天的氣息。 “鋤田打春,風調雨順!” 圍觀的就有千余人,紛紛歡呼著喊著吉祥話。不管是拉纖的,或是種地的,與豐收有關的詞就是他們最吉祥的話。 氣氛之所以這般熱烈,因參與挖渠的漕工每人都有足額的工錢,其中更有四百余人因為這是要開墾自己的田地而激動萬分。 真到了這一刻,薛白卻顯得很沉著。 他目光看去,能夠在干農活的人們身上看到不同之處。那百數十的男丁經過一冬的訓練,已隱隱顯出壯實、團結、有秩序的感覺來,他們都有家口,等有了這片田地,還有家業……換言之,都是良家子。 這些老實巴交、唯唯諾諾的農民,為了守護家園所能迸發的拼勁,一直以來都被官紳所忽略了。 而他們已認準了薛白,成了薛白在偃師縣最堅定的支持者。 但不夠,開荒出三十頃、三百頃田都不夠,須知這偃師縣里一家世紳大戶就有田地上千頃。 高崇留下的遺產已被薛白吞下,他準備再吞點什么。 畢竟時不我待,薛白得趁這個春天,把種子種到土地里去,深耕細作。 第253章 新田 天寶八載,己丑牛年。 這是當今圣人在位的第三十七個年頭,四海升平,州縣殷富。 二月初,薛白竟是收到了一封楊國忠的來信,數月未見,楊國忠先是在信上表達了對薛白的掛念之情,之后說京師糧倉充足,他打算上奏圣人,將地方的丁租地稅改為布帛輕貨輸入京師,減輕漕運負擔。 “又得多征一份腳錢、折色錢了。 再看信末,楊國忠先提了一句張去逸被薛白氣病了,又問他是否想回長安,說是萬年縣尉年老,可能要出闕。 前次楊銛來信也有召回薛白的意思,可見近來楊黨正突飛猛進,事務繁多。 看罷這封長信,薛白愈發覺得琢磨朝堂政策對大唐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情形幾乎是無解的。越多減輕負擔的好辦法,百姓負擔越重,倒不如想想怎么減輕圣人與權貴們的“負擔”。 他拉開密匣,里面是滿滿一沓的信件,一部分是顏嫣、楊玉瑤、李騰空寄的,剩下的似乎都是李季蘭寄的詩詞戲文,寫信和著書一樣。 想了想,薛白沒把楊國忠的信丟進去,而是放到了另一個更秘密的匣子里。 因這封信,他今日沒有一出門就去正在開墾的新田,而是轉到了縣城以北的洛宴樓,這里已經被杜始買下來了。 與豐味樓的場景相似,杜娘正在賬房理賬,產業太大,賺得多、花得多,帶來的煩惱就是永遠有理不完的賬。 薛白其實還蠻喜歡看她撥弄算珠的纖纖玉手。 “嗯?怎白日過來?” “想到一樁事,與你們商議一下?!?/br> 杜娘作為長姐,一向比杜始更懂得分享,聽得“你們”便招婢子去把杜始喚來。 “你們知道‘飛錢’嗎?或者叫‘會子”兌票’之類?” “不知?!苯忝脗z都是一臉茫然。 杜始拿起一枚銅錢,擲進門邊的花瓶里,笑問道:“這般飛錢?” “你莫鬧了,他白日里多忙的?!?/br> “這般說,比如一隊商賈,從長安到洛陽,要帶著一千貫,那便是一百刀儀鋼巾,殊為不便。而他若把這些銅幣存在我們在洛陽的錢鋪里,開具一張憑證,到了長安,到我們的錢鋪里支取這批錢。錢無翼而可飛,豈不就叫飛錢?” 杜家姐妹一聽便明白了,再細聊了幾句之后,杜嬗問道:“若有人拿了那憑證騙我們的錢?” “簡單,做好仿偽便好?!?/br> 杜始能更快地感受到薛白在這件事上的野心,道:“我們可借用此法,轉移私鑄的銅幣,不僅如此,還可收輕貨,絲絹、花椒?!?/br> 薛白道:“正是這個意思,有楊氏商行為背書,還能私鑄銅幣?!?/br> 兩人沒有往后繼續說,但都明白這件事一旦做成能帶來多大的權力。 權力,從來不是利益。 世上還沒有飛錢,朝廷必然沒辦法及時意識到它將帶來的影響,有可能掌握整個大唐的經濟命脈。 “鑄幣之事還得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行?!倍攀嫉?。 言下之意,宋家早晚還是要除掉。 短暫的合作之后,薛白已感受到與宋家最親密的那段時間已經過去了。只待他積蓄好實力,沖突已在所難免。 之后補充細節,杜始很有想法,認為高崇留下的那個當鋪就可以改作第一家錢鋪。 連錢鋪的名字她都很快就想好了,就叫“豐匯行”。 唐人還是喜歡這個“豐”字的,代表著豐收、豐滿。 “正月下鋤頭,秋谷必豐收嘍!” 山地上,農人們一邊開墾著田地,一邊唱著歌。 盆兒也在,這孩子還沒完全沾染上無賴習氣,與濟民社的一對老夫妻相處得如家人一般,便時常過來一起開荒,做些扶犁之類的小活,累了便被抱起來放在牛背上騎著玩。 他應該有十歲以上了,具體是十幾他自己也不知道。但小時候他就很羨慕那些在牛背上吹笛子的牧童,其實那都是富農家的孩子。 “我來背一首李白的詩,‘花暖青牛臥’,下一句是什么來著?” 薛白來時,竟聽到盆兒在背詩,大唐詩風昌盛,連吃不飽飯的流浪兒也能常常聽到人吟詩。 “縣尉來了!” 盆兒正想不出下一句,一扭頭看到薛白,歡呼一聲,跳下牛背。而隨著他這句喊,周圍正在忙著農活的人們也紛紛轉頭向這邊望來,只看眼神便知,在這些百姓眼中薛白已是絕對的權威。 “縣尉,有人說你要調走了,不是才剛到偃師嘛?” “誰說的?” 薛白不認為呂令皓真能將他調走,呂令皓尚且沒給自己謀到更好的位置。且連楊國忠都沒敢打包票,這些農夫怎么可能更早得到薛白要升遷的消息? 他這一問,農夫們也懵了,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其中最活絡的趙余糧應道:“回郭鎮的郭三十五郎說的?!?/br> “可是郭錄事的子侄?” “是他兄弟,說得有鼻子有眼,說哪個縣尉出了闕來著,小人不明白,都是縣尉,怎能叫升官呢?” “萬年縣?!迸鑳旱?,“縣尉,萬年縣在哪?” 人群中已經有了憂慮的氣氛,如今田地已經翻出來了,馬上要播種了,水渠則還在修。到時若引不來水,此前的辛苦可就都白費了。 “放心?!毖Π讻]說萬年縣在哪以免給他們增加顧慮,道:“如今不會走,至少等你們能把日子過安生了?!?/br> 農夫們也不知道這事他做不做得了主,聞言安心了許多,薛白則是隱隱感到了一種窺視之意。 郭三十五來這邊做什么? “就晃悠,郭家郎君總在這邊晃。 “他們家祖墳在北面山上?!?/br> “播種吧…… 這邊在播種時有個小小的儀式,在田地里放上紅紙,壓上鐮刀,據說可以此催芽,還能鎮邪,總之讓農戶們心安,薛白則代他們上了三柱香。 一片喜慶中,有老農卻是心生憂愁,私下來與薛白念叨著。 “縣尉,今年春天還不下雨,怕是比去年還要干哩?!?/br> 得了這提醒,薛白便知道必須盡快把水渠修好,待到旱時才好從洛河引水。 但他不止是這一百余戶的縣尉,他是整個偃師縣的縣尉。今年若是有旱,還得提早把整個縣的水渠都修一修。 這日,還沒從田上離開,薛白卻是被人攔住了。 那是三十余戶逃戶,想要逃避重稅,卻不愿買身為奴,又無法當上僧侶道士,沒了生計,只能行乞為生。得知縣尉招人修渠還給工錢便回來。之后再聽聞縣尉領貧農開墾荒田、三年免征,于是壯起膽子攔路請愿,希望縣尉也能帶他們開荒分田。 可事實上,開荒解決不了逃戶的問題。 縣署拿出人力、物力供養一百余戶可以,這是大家看著薛白的面子上,讓他辦出政績。等北面、南面能開墾的山地都開墾了,從何處還能供給更多的人? 道理薛白都知道,他卻沒有多言,依舊把這些逃戶收容下來,帶他們到縣域以南、嵩山山脈下的山地開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