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4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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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問,可是薛縣尉當面?” 大漢看著眼前少年郎君那張臉,也有些遲疑,暗想也許是大家贊薛縣尉才貌都是客氣話吧。 “我不是啊,我是縣尉的幕僚、春闈五子之一的杜謄,可聽說過我的名字?” “原來是杜郎當面,某家姓樊名牢,想要拜會薛縣尉,不知他可在?” 杜五郎反倒是吃了一驚,連忙把薛運娘拉到身后。 “你就是樊牢?!” 他抬頭看去,樊牢身量至少六尺五寸,虎背熊腰,滿臉都是絡腮胡子。這是很威武的身材相貌,唯獨一對眉毛是八字形,眉頭還皺成一個“川”字,顯得憂慮過甚的樣子。 “是,我想找薛縣尉談些事務,方才到崔宅打聽了,他似乎不在那里?” “我倒是知道他在哪,你等一下,我帶你去?!?/br> 杜五郎有些驚慌,連忙拉著薛運娘回宅院,“嘭”地關上門,等再出來,身邊帶著的已是姜亥,還牽了兩匹馬。 樊牢渾身氣勢很強,但一遇到姜亥,卻還是被壓了下來。兩人彼此對視了一會,姜亥傲然咧嘴一笑,驅馬走在前面。 *** 冬月到臘月,薛白已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在偃師境內走走逛逛,實則是暗查田畝。 他當然信不過郭渙。 這日在伊河南邊,他看到前方的一排農舍有些眼熟,向殷亮道:“我們上次就是丈量到這里?” “是,到了這里,崔河到鞏縣之間的田地就都丈量好了?!?/br> “去看看?!?/br> 今年讓宋家捐贈了一筆糧草、再加上抄沒了郭萬金,縣署催稅不像往年那般緊,希望農戶們能過個好年。 這一帶的農戶今年逃走了三戶,剩下的也過得緊巴巴,薛白上次來便見到有一家四口擠在榻上,連褲子都不夠。 他不打算直接給他們一條褲子,而是讓織坊過來雇了一批婦人,讓她們在這寒冬給子女掙兩件冬衣罷了。 “前面那間也去過,只有一個漢子與他阿娘,他阿娘病好了嗎?” “是,冊上記的是喬二娃?!?/br> 薛白對喬二娃有印象,那是個默默承受了很多的農夫,感覺已到了逃戶或造反的邊緣。 上次來,薛白見到喬二娃的阿娘病了,便安排大夫到各鄉義診。這種善舉倒是縣中各家世紳都全力支持,出錢出人出藥材,惠而不費,一點花費就能揚善名。 今日過來,只見喬母病已經好多了,喬二娃還是不聲不響的,只跪地磕了三個頭,表示記得縣尉的恩情。 磕的這三個頭,讓薛白感到深刻的不是感激之情,而是想到縣尉只需要輕輕一句吩咐,于一個農戶卻是關系一家子活路的大事,權力地位的差異如此之大。 “起來,我們這趟來,想與你聊聊你的田地和稅?!毖Π椎?,“清量田畝,是為了讓你們有多少地,交多少稅,這點你明白嗎” “小人明白?!眴潭廾靼?,但此前并不相信薛白。 此時,北面馬蹄聲響,有人在路邊問道:“薛縣尉在哪里?” 殷亮遠遠聽了,道:“是五郎來了,想必是崔家的宴請催得急?!?/br> “不去了?!毖Π椎溃骸半y保過陣子不翻臉,眼下何必浪費精力堆笑?!?/br> 他們也有猜錯的時候,不一會兒,姜亥過來道:“阿郎,樊牢來了?!?/br> “樊牢?”薛白遂遞了幾枚錢給喬二娃,笑道:“那得借你這地兒與他談談了?!?/br> *** 沒有酒,也沒有火爐,只有寒風嗖嗖地往屋里鉆。 樊牢沒想到與縣尉談話會是在這樣的場合,進屋便愣了一下。 “樊大當家若不習慣,可以回縣城里談?!?/br> “沒不習慣?!狈位剡^神來,道:“我以前當班頭,常常是在這樣的地方催稅?!?/br> 杜五郎恍然大悟,道:“所以你落草為寇……” 薛白默契地接回話題,道:“回去經營鐵山了?!?/br> “是?!?/br> “你過來,可是給宋家運銅料了?”薛白問道:“宋勉打算在宴上帶你引見我?” 樊牢吃了一驚,有些佩服,道:“縣尉聰明?!?/br> “不是聰明?!毖Π椎?,“我畢竟與宋家也合作?!?/br> “我有些不解之處,想請縣尉解惑?!狈蔚溃骸暗蠹倚值芑貋砗笈c我說,縣尉還打算向我們買鐵石。甚至用量比原來還不少。我想問一問,縣尉做什么用的?” “縣里在鍛造的農具你可有看到?” 樊牢道:“農具絕對用不了這么多鐵石?!?/br> 杜五郎其實不太清楚鐵石的數量,真當是要造鍋。這卻也是楊氏商行的機密,不好告人的,遂道:“哎,你賣便賣唄,管我們做什么用的?!?/br> “我與樊大當家單獨談?!?/br> “外面多冷啊,我又得去受凍是吧?!?/br> 薛白卻是道:“我們出去?!?/br> 屋外寒風凜冽,薛白與樊牢各自上馬,往風雪中走了一段。老涼、姜亥不放心,騎馬跟上,守在不能聽到他們說話,但能隨時上前的位置。 樊牢拿出一個斗笠,正要帶上遮雪,轉念一想卻是遞給了薛白,道:“縣尉這樣談事,莫非買鐵石的目的不可告人?” “你賣給高崇,知道他做何用處嗎?” “販到邊鎮,制成盔甲武器,開疆拓土?!?/br> “掩耳盜鈴?!毖Π撞粚W高崇說些假模假式的話,語出驚人,道:“我身后有位皇孫,欲匡扶社稷,一掃大唐的沉疴舊疾,因此需要這些鐵石?!?/br> 樊牢張了張嘴,不知所言。 他在州署當過班頭,如今經營鐵山,走私鐵石銅料,手底下有數百人。在地方上算是響當當的人物。但還是被這句話震住了。 小地方的人,平時插科打渾,說起皇子皇孫不會覺得如何,甚至在喝酒時還說過“圣人如何如何”,可真有機會與之產生關聯了,卻能感受到彼此之間的地位差距有多大。 “樊大當家怕了?”薛白道:“我當你是英雄好漢?!?/br> “稱不上英雄好漢,就是帶著兄弟們混口吃的?!?/br> “理解,我與你說的,你傳出去也沒用,無憑無據的?!毖Π椎溃骸暗憧梢院煤孟胂?,人活于世不容易,是籍籍無名如蜉蝣,或王侯將相青史留名?” 他知道高崇、高尚也許與樊牢說過類似的話,而其實說的是兩回事,造反的叛逆、有志的皇孫,這怎么會一樣? 但凡是個對大唐朝廷還有敬畏的人,都能感受到這其中的天差地別。 薛白之所以敢與樊牢這么說,因為樊牢已運了第一批鐵石,便是揭發也是同罪。彼此越多共同秘密,利益就綁定得越深。 好一會,樊牢才想好如何回答。 “薛縣尉說得太深了,草民……只是個草民?!?/br> “無妨,你現在聽不懂,以后懂了再談不遲?!毖Π椎溃骸斑€有何疑惑?” 樊牢特意趕來,要問的原本有很多,此時卻意識到越問越麻煩,倒不如只當自己沒來過,慢慢觀察。 “沒有了,縣尉何時要第二批鐵石?” “開春后就要?!?/br> “好,再會?!?/br> 樊牢跨坐在馬背上,雙手松開韁繩,向薛白一抱拳,徑直策馬而去。 這趟來他收獲了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想必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得為此冥思苦想了。 *** 天寶七載的冬天似乎更冷了一些,年節也在大雪中過去。 薛白在偃師縣過了一個相對單調的年節,沒有長安的萬家燈火,沒有上元夜的徹夜璀璨。聽說洛陽的花燈也很不錯,但全天下也只有一個長安、一個洛陽。 難得的是杜家還在,到大唐的第三個年節,薛白還是與杜家諸人一起過的,連青嵐也把杜家當成娘家。 到了上元夜,眾人賞月時,青嵐不由問道:“郎君想長安嗎?” “我在等開春?!毖Π椎溃骸伴_了春,該給偃師一點改變了?!?/br> “郎君就不好奇長安現在是怎么樣嗎?” “圣人在花萼相輝樓設御宴,滿城都是花燈,與去年、前年相似?!?/br> 佳節良辰,青嵐難得也有些感慨,遙望星河,喃喃道:“我們若是在長安,也會厭倦了吧?反而是隔得遠了,才想念長安真好?!?/br> 杜媗提著一壺果酒過來,恰聽到這些話,低下頭抿嘴笑。 “大姐笑什么?” “今年花萼相輝樓的御宴少了薛郎,豈能比前兩年有他在御宴上獻寶來的有意思?” “當然是郎君在才更有趣啊?!鼻鄭褂昧c頭,肯定道:“今年的御宴,他們一定覺得不如去年?!?/br> 杜媗便趁機與薛白對視了一眼,眼神似在說,總之是在一起過年,何必在意長安、偃師? “啊,薛白要是在長安,宴上諸公肯定都煩他?!倍盼謇傻共煌D過來道:“但他既然不在,也許連右相、太子都想他呢?!?/br> “勞你cao心了,那肯定是不會的?!?/br> *** 沒過幾天,呂令皓便得到了長安的信。 他請托了關系舉薦薛白升遷。既是想著調走這個強勢的縣尉,也是想給楊黨賣個好。 不料,回信卻是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簡而言之,右相不希望薛白回到長安。 “這真是……人嫌狗厭啊?!?/br> 呂令皓無可奈何,只能做好長年與薛白共事的準備。 好在,薛白在對付了高崇之后也安份了不少,雖有奪權、安插吏員之舉,總之不再觸動他的根本利益。 “明府?!?/br> 郭渙匆匆進了令廨,稟道:“薛縣尉可有與明府說過,他要在回郭鎮以東引一條渠,開墾荒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