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29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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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公雖然不是我阿爺,但他認下我,是為了給我一個出身。如今他找到了親生兒子,我也該闡明身世,做回自己。我自幼失怙,被一犯官所收養,被發落成了官他就是要當眾宣揚此事,再逼崔翹承認。 崔翹承認有何用?這位禮部尚書寧可遷為東都留守,寧可被指為犯諱、犯糊涂也要幫別人牟取一些利益。這個犧牲,恰可以被薛白利用。 ——看,禮部尚書以官職為我背書,我就是一個孤兒、官奴。 “崔公怕我成了進士,低賤官奴的身份被揭穿,因此出題‘湘靈鼓瑟’,但我寧可死,也不想碌碌無為。崔公大義,見我決定恢復賤奴之身份,不做阻攔。他親審了我的文章詩賦,認為狀元不該只取自名門,哪怕賤奴,只要有才氣,也可點為狀元!” “你胡言亂語! 崔翹嚇壞了,他甚至忘了背上還抵著利器,高聲否認。 比起被這些舉子圍得密不透風,他更害怕擔這種名聲。 故意點一個逆罪賤籍官奴為狀元,此事可不僅會讓他丟官,還會讓他眾叛親“崔公大義! “別喊了,你們快別喊了! “崔公大義!只要有才,雖賤奴亦可點為狀元! “別喊啊……你們都是有前途的士人,莫再喊了!” 舉子們的喊聲卻已完全把崔翹的吶喊湮沒下去。 他出身高貴,平時完全掌握著這些寒門子弟的命運,此時卻是喊到嗓子越來越啞,也沒辦法阻止他們。 而此處是尚書省,是仙臺,此時已有越來越多的官員圍過來。他們聽不到崔翹的解釋,只能喝問著舉子們發生了什么。 舉子們也熱情地回答。 崔尚書為薛白找到了真實的身世,還要點賤奴為狀元,為天下首倡!” 待到更多的金吾衛圍過來,得到的同樣是這么個回答。 “崔尚書為天下首倡! 此事很快就能傳遍長安,那些沒有消息渠道的平民、寒門子弟會信。 但真正知道內情的人不會信,圣人也不會信。他們一眼就能看出這是薛白安排的戲,擅自宣揚自己的身世。 薛白知道這很冒險,所以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到時他遠走安西,崔翹麻煩纏身,不算很虧。 當然,他還是努力將此事做得不那么惹圣人生厭,盡力做得粗糙些、荒唐些,顯出被崔翹欺負了,怒而報復的無賴嘴臉來。 今日只針對崔翹,不是鬧事。 不是對朝廷,更不是對圣人不滿,而是對世家大族阻止寒門子弟登科不滿。 “崔公志存于杜稷,掄才而報君王,開古之先河也?!?/br> “國家取士,不問出身,唯才是舉!” 一整日,這些舉子就圍著崔翹大喊,且有越來越多的人趕過來。 漸漸地,他們已不再是為薛白出頭,而是喊著自己的心聲,而顏真卿的一封《取士書》在此刻統一了他們的想法。 “請崔公上表請增寒門子弟進士名額!” 我們也想要一個報效圣人的機會! “掄才報君王! 一直快到傍晚,這些舉子已經鬧得夠久了,終于有整齊的腳步聲傳來。 那是南衙派巡衛來驅趕他們了。 “跑??! 杜五郎遠遠就瞧見了,大喊一聲,所有人當即作鳥獸散。 只留下被折騰得無力的崔翹腿腳一軟,摔坐在地上。 “崔尚書! “反了?!贝蘼N用沙啞的嗓音喃喃道:“這些舉子反了……快拿下他們…… “崔公,誰反了?不是崔公召集了他們嗎? 著氣。 “不是,不是?!?/br> “崔公,你背上……粘了一張紙,寫了東西?!?/br> “寫的什么?快拿下來! “哈哈哈哈?!?/br> 四個身影一直跑出皇城,跑進了務本坊,躲進了鄭虔的宅院之中,大口大口地喘岑參直接在地上躺倒,仰天大笑。 “諸君,暢快否? 薛白咧嘴笑了一下,心里總算踏實下來。 他知道自己前世是誰,而今生也終于回歸了這個本來的身份,雖是逆罪賤籍,但至少踏實。 此前做薛靈的兒子是為了保命,往后若冒充李倩是為了野心,唯有如今是真實。 當然,他是權場上的人,虛以委蛇貫了,真真假假的不在乎。但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用扯謊,還是輕松了許多。 接下來只看李隆基討不討厭他帶著寒門子弟反擊世家的行為。 另外,薛白已得到消息,張已經帶著元載面圣了…… “嘿嘿?!?/br> 杜五郎終于緩過氣來,道:“我們四個,是新的春闈四子啊?!?/br> “不必了?!贬瘏⒌溃骸拔姨鞂毴d就中進士了?!?/br> “哈哈。 高適也大笑起來,道:“我也不必,我不打算再科舉入仕?!?/br> “此番若順利,高兄再試一年如何?”薛白道,“今年鬧一鬧,明年也許能成?!?/br> “不了?!备哌m道:“我想明白了,我就是個布衣。我也知自己擅長寫怎樣的詩,你們在考場上寫的詩我看了,崔翹說的對,我寫不來?!?/br> 一張竹紙粘著華貴的紫袍上,被緩緩揭了下來。 這紙的質地很好,柔韌厚實,顏色光潔,雖然小吏動作倉皇,還是沒有把它揭破。 崔翹雙手顫抖,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是一首詩。 一首諷諫詩。 那字跡剛勁雄健,力透紙背,一看就知道是誰寫的,抱怨良多,竟還妄想中進士。 “國風沖融邁三五,朝廷歡樂彌寰宇?!?/br> “白璧皆言賜近臣,布衣不得干明主?!?/br> 第181章 手段 朕意,撥弄輿情,聚眾劫官,手段潑辣,當誅?!?/br> “圣人息怒,這就去誅了薛白?!?/br> 趕來梨園稟報的陳玄禮感受到了圣人的殺意,當即準備去斬殺薛白。 歌臺上正在排演戲曲,有一個小優伶似沒注意到圣人這邊的動靜,在管弦停歇時清唱了一句,聲音不輕,婉轉動人。 落花流水,閑愁萬種,有情憐夜月,無語怨東風?!?/br> 那是謝阿蠻,邊唱邊舞,長袖招搖,構成極美的畫面,仿佛天上的風流景象。 她此時才意識到旁人都停下來了,慌忙停下動作,退了下去。 陳玄禮等了一會,沒等到圣人的回答。雖然天子怒氣、殺意都還未消,但似乎竟是在忍著。 “張填! 忽然,李隆基怒叱一聲。 張咱今日正帶著元載面圣奏事,剛詳述了竹紙之事,便聽陳玄禮來稟報禮部的亂子。他在一邊聽著時就知道事情不好。 薛白嘴上說著“老實”,一轉頭用盡刁鉆手段去爭狀元,偏選了這樣一個時機,仿佛與他事前約好了,一個來告狀、一個去鬧事,配合默契。 “高義”。 但薛白真沒與他通過氣。 原來這才是所謂的“恩必報,債必償”,就好像崔翹點了一個犯諱狀元“臣有罪! 張珀不敢有任何解釋,當即惶恐認錯,應道:“臣確實心存偏向,請圣人賜罪。 此時他不管給出什么理由,都會讓圣人覺得他逆反,“朕罵你罵錯了嗎? 終于,他誠懇的態度使圣人稍稍消了些怒氣。 “都下去。 “臣等告退?!?/br> 李隆基陰著臉坐在那,拿起元載遞交上來的證據再次看了一眼。 一份是各種檔次的竹紙的定價;一份是禮單,李曇贈與元載的禮物估價在一千貫;一份則是書單,修改了將作監如今在雕版刊印的書籍,《寶圖贊》、《李趙公集》、《崔定州集》、《王晉陽集》、《并州全詩》、《韋文貞公集箋注》等等。 若薛白不鬧事,李隆基已打算各打八十大板,所有人都該受懲治,此時卻又覺得薛白手段太過,心中不喜。 “無法無天。 “圣人?!备吡κ繂柕溃骸笆欠裾D了?” “待太真求過情,給他一個獻戲的機會,之后便將他打發了吧,朕也煩了。 他既然厭倦了,將人打發得遠遠的,到時誰若要殺薛白,他也不會去管。 李隆基還是寬仁,薛白這種小貓小狗鬧得再厲害,堂堂天子也不會下旨示了。但朕想到此子又要鼓動楊家姐妹來說情就煩神,沒完沒了?!?/br> 但轉眼過了三日,李隆基等來等去,楊玉環也沒開口求情,甚至楊玉瑤都沒入朝中越來越多臣子請求罷黜了薛白的狀元,并重懲之。薛白卻沒有再像以往那樣搬出圣眷來。 像是風吹雨打之中,有一葉扁舟正在被大浪襲打,隨時有可能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