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28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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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林甫擺了擺手,心知薛白圣眷在身沒必要如此,眼下這般已足夠了。 再結合楊釗最近常常跑來拍馬屁,不難看出,此事歸根結底還是楊黨在示好。 右相府如今在推哥舒翰為隴右節度使,楊黨其實也有資格拉攏哥舒翰,但表態可以不鬧事,以換取幾個進士名額。 如此,是否點高適進士及第?確可以好好斟酌了。 李林甫思忖了一會,吩咐道:“招崔翹來見本相?!?/br> 冬月中旬,顏宅。 大堂上響起了一聲清脆的歡呼。 在猴子的故事結束了一個多月之后,顏嫣終于是等到了薛白新的文稿,展開來看了,這次說的卻是一條白蛇的故事。 薛白原本是想寫個宋徽宗的故事,脈絡都想好了,就從其當端王時擅蹴鞠、書畫、音律開始,寫他登基,任用蔡京,再添些與李師師的軼聞,最后寫到靖康之變。 但到最后,他還是作罷了。 春闈之前不必惹這種大禍,春闈之后也忙,何況還能靠故事勸諫李隆基不成? 此時他站在那,顏真卿仿佛看出了他心事。 中的不安份,問道:“你近來未惹禍?” “學生不僅未曾惹禍,還消彌了不少禍?!鳖佌媲浯蟾胖浪罱谧鍪裁?,點了點頭,道:“開了春,老夫將遷任監察御史,巡查西北。到時老夫不再在長安,你萬不可再招惹哥奴?!?/br> “學生明白了?!?/br> 薛白早知他要升官,卻沒想到他品級沒有什么提升。但再一想,監察御史雖品秩不高但權限很大,這一趟巡查西北能迅速累積功績,再回朝就很容易遷任朝廷大員了。比如楊釗從御史往上升遷速度就很快。 重要的是,從哥舒翰、顏真卿的官職變化就可看出,李隆基有意拓邊、攻打吐蕃。 同時,隨著東宮失勢、王忠嗣的兵權喪失,朝中的紛爭也暫時塵埃落定,接下來政務必然由李林甫全權主導,故而顏真卿有此提醒。 薛白不能再像過往那樣趁著兩股勢力爭權在其中渾水摸魚。等到王忠嗣、顏真卿離開長安,他也得盡快取得官身,脫離這個漩渦中心。 好在他確實沒有再招惹李林甫,借著哥舒翰之事主動講和了,韜光養晦,不丟人。 冬月大雪紛紛,使長安百姓的日子顯得寧靜起來。 哥舒翰沒有在長安久待,接受了任命之后,馬不停蹄地便趕回了隴右。 臨行前,他向圣人狀告王忠嗣在隴右時以功名富貴自傲,苛待士卒,圣人遂罷了王忠嗣朔方節度使一職。 讓小勃律王及其王后吐蕃公主在圣人面前跳了舞。 到了臘月,高仙芝、封常清進京獻俘,不久,又因為高仙芝與安西四鎮節度使夫蒙靈察之間的矛盾鬧得滿朝風雨。 此事確是高仙芝的錯,在滅了小勃律國之后,越過夫蒙靈察直接向朝廷報功,此為官場大忌,夫蒙靈察揚言,若非這“啖狗腸的高麗奴”立了大功,必殺之。 薛白沒有資格參與這些軍國大事,這次很老實地沒有摻和,他本與岑參說好要拜會封常清,也因此事而推辭了,似乎真的洗心革面、異常老實。 當然,此事也沒有什么是他必須要去改變的。 李林甫使人盯了數日,發現楊黨也并未拉攏安西將領。 但趁著這個時機,杜有鄰在楊銛的舉薦下遷任了吏部功考郎中,重新披上了紅袍。 在天寶六載末,這是最不起眼的一樁小事,巧的是,它距離杜有鄰牽連大案而險些被杖死,恰好整整過去了一年。 待臘月過去,一轉眼就到了天寶七載。 離春闈更近了。 第172章 開春 天寶七載,戊子鼠年,元月二十七日。 杜宅,西廂。 風漸停,被吹動的窗紙不再晃動,一直作響的吱呀聲終于停了下來。 離天亮已剩不多時了,屋中人的動作有些匆忙起來。 “該回去了?!?/br> “不想動,我好羨慕楊玉瑤,能自居一府,隨心所欲?!?/br> 隨著這幾句抱怨,黑暗中有人了地上了繡鞋,飄然而去。 薛白在殘存著溫熱氣息的被窩里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再醒來不知是何時辰,只見紙窗外春光明媚,他頗為悠閑地起身,在院中伸了個懶腰開始活動,一邊看著杜家諸人忙著備禮,那是要到薛宅向薛三娘下聘的聘禮。 此事表面上看起來是杜五郎有本事,說服了他阿爺阿娘。實則是杜宅擔心再拖下去就配不上薛家了,希望先將婚約定下,待春闈之后再擇日完婚。 薛白就是借口商議婚事到杜宅住了兩日。 “薛郎,阿郎已回府了,請你醒來了過去一趟?!?/br> 到了書房,只見案幾上放著一根腰帶,腰帶上掛著個銀色的魚袋,魚符則落在外面,兩邊分別刻的是“吏部功考司”、“郎中杜有鄰”。 杜有鄰一身紅色官服,坐在胡床上,神態有些踟躇,一見薛白就道:“出了點小麻煩,有人問起薛靈了?!?/br> “無非是有人想爭這個狀頭?!?/br> “不知,但禮部崔尚書與我有些來往,私下里說,已有不少士子告狀,說薛靈久不露面,或已死了,你當守孝,不能參與今科春闈?!?/br> 說著,杜有鄰道:“是我考慮不周,你我兩家議親,反倒引得有心人注目了?!?/br> “無妨的?!毖Π椎溃骸霸缬腥嗽谡f了,我們兩家議親,而薛靈不出現,讓他們更加確信此事了而已?!?/br> “你可有計較?” “恰是讓他們現在吵得大聲,待我找到薛靈,更能讓他們閉嘴?!?/br> “能找到就好啊?!倍庞朽彄嶂L須,小聲提醒道:“你平素稱呼也該注意些,直呼其名總是不好?!?/br> “放心,也就是在伯父面前如此?!?/br> 聽得薛白如此親近,杜有鄰眉毛一挑,不由笑了起來。 但他心里其實也在犯嘀咕,如今剛要與薛家女兒訂親,便有這種聲音,真要把那濫賭鬼接回來,這些孩子們還如何過日子。 天寶七載一開年,便給人一種流年不利之感。 薛白出了書房,去了后花園,與杜始拉著手到了假山后面說話。 “阿爺喊你過去做甚?”杜始故意嚇唬他,問道:“發現了我們的事了?” “沒有?!毖Π椎溃骸把`的事,人安置在何處?帶出來露個面吧?!?/br> “年節前讓達奚盈盈換了個地方藏著,我讓她將人帶回長安一趟?!?/br> “好,春闈當日,讓他到禮部附近露個面,就當是來看我,讓禮部官吏看到即可?!?/br> “知道了,我在查是哪些人放出流言,此事不好查?!?/br> “名望太高了便是這樣,都知道我要狀頭?!?/br> 薛白說著,心念一動,沉吟道:“將薛靈帶來之時,讓老涼、姜亥在暗中盯著,看是否有人跟蹤?!?/br> 杜始問道:“你擔心他被人弄死了得守孝……此事背后有人在對付你?” “目前還沒察覺到異樣,李林甫忙著,李亨躲在深宮里,不過是謹慎些罷了?!?/br> “好,那你好好備考,我會盯著?!?/br> “辛苦你了?!?/br> 杜始湊到他耳邊,小聲道:“那你……揭榜那日陪我?!?/br> “好?!?/br> “再待一會兒,阿姐拉著阿娘說話?!?/br> 其實杜始夜里說的不錯,總在杜宅待著總是不方便的。待薛白從后花園出來,杜五郎看他時的表情就有些奇怪,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 “怎么了?” “找了你與二姐許久?!?/br> “有事?” 杜五郎見薛白面不改色,反而有些疑惑了,道:“高三十五在前堂,你交的朋友真是越來越老了?!?/br> “他比王將軍還是年輕的?!?/br> “不,我問過了,他比王將軍還大一歲?!睔q月蹉跎就是這樣,哪怕杜五郎活到高適那個年紀更一事無成,如今大家要一起赴考,以兄弟相稱,總是有些尷尬。 薛白就不尷尬,道:“無妨,我依著子美兄的稱呼,平輩論交?!?/br> 他小兩輩…… 杜五郎不由白了他一眼,嘟囔道:“我比兩人到前堂見了高適,照例,先是妄議時事?!?/br> “如今圣意已決,命高將軍接替安西四鎮節度使,召夫蒙靈察回朝任官?!?/br> “???”杜五郎問道:“為何?高將軍確是犯忌了?!?/br> “滅小勃律國一戰,高將軍表現太過出彩,主帥壓不住他,揚言欲殺。若高將軍立功而死,誰又為朝廷賣命?” 但說到底,此事之所以有這結果,多少還是受圣人的喜好影響。好在世人更喜歡高仙芝,沒有引起非議。 高適又道:“岑參得到了高將軍的賞識,邀他赴安西擔任幕府掌書記。他正在考慮,問薛郎覺得如何?” 薛白點點頭,道:“可,想必他最后會決定去?!?/br> 天寶七載一開年,他總有一種有許多親友要離開長安的感覺。 但也有些友人將會見到,比如劉長卿也要再赴長安參考。 正說著話,全福過來通傳道:“五郎,有好友來訪,自稱楊暄?!?/br> “我的好友?” 杜五郎雖然不太認可這個說法,但還是請了楊暄進來。 “我就知道薛郎也在?!睏铌讶肓颂?,道:“阿爺有急事讓我與你們說?!?/br> 若真是急事,楊釗就不會讓兒子來說了,無非是來表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