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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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五郎見他走路不穩的樣子,連忙喊道:“慢點,慢點?!?/br> 儀門“吱呀”開了,一名形容枯槁的四旬婦人帶著幾個大大小小的孩子趕出來,急切問道:“六郎?是六郎否?” 薛白在來的路上已聽薛庚伯說過,知道這是家中主母柳氏。 據說是他的生母。 她臉色臘黃、神態憔悴,舉止間依稀還能看出些年輕時的優雅與美態,穿著泛舊的窄袖襦襖與長裙,看著頗落魄。 彼此對視了一眼,薛白客氣地行了個叉手禮,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道:“我是走失之人,沒了記憶,是否薛家六郎目前還不清楚?!?/br> “不是六郎?” 柳湘君本是深深注視著薛白,眼神里帶著殷切的期待,聞言迅速黯淡下來。 她一時不知該說什么,轉身向身后的幾個孩子道:“去躺著,莫輕易餓了?!?/br> 孩子們也不好奇,有氣無力地應了,拖著腳步回了后院。 “怎能不是呢?”薛庚伯見冷了場,上前賠笑道:“就是六郎?!?/br> 翻來覆去只有這句話,也不見更多證據。 薛白看向柳湘君,問道:“你的孩子丟了嗎?” 不像是來尋親,倒更像是官府來查訪。 柳湘君的激動情緒因此消了不少,有些失望,答道:“快十年了,開元二十四年夏,先舅升了司禮主簿,郎君攜妾身往長安,經過渭南,遭大雨,歇了兩日才起行,不曾想車馬陷入泥坑,眾人只顧推車,卻沒留意到六郎丟了……妾身還以為是被渭河水卷走了?!?/br> “渭河水卷走了?”薛白問道:“不是人販掠走了?” “人販掠走的?!毖ΩΦ溃骸澳侨展俚郎仙特溤S多,皆是被大雨阻了行程的商旅,定是有人見六郎粉雕玉琢,起了歹心。當時大娘子不信人心這般險惡,誤以為讓渭河卷走了?!?/br> “是這般?!绷婢ㄖ鴾I,連連點頭。 薛白又問道:“六郎也名叫薛白嗎?” 柳湘君搖頭,應道:“當年還只有乳名‘病已’?!?/br> 病已便是病愈的意思,多被用來作體弱孩子的小名。只是她這般實誠,倒讓薛白微微訝異。 薛庚伯道:“大娘子,六郎如今有名字了,單名‘白’字,多風雅?!?/br> “風雅?”皎奴冷哼。 杜五郎忙出面化解尷尬,問道:“那這十年間,薛白是在何處呢?” “這……” 田神玉耳朵一動,轉頭向院門看去。 過了一會,有馬蹄聲響起,只見一名中年男子牽著瘦馬進了院,想必就是薛靈。 薛靈五旬左右年歲,身形高大,打扮卻很文氣,雙目無神,眼袋浮腫,給人一種酒色過度之后的空虛茫然之感。 “阿郎?!?/br> 薛靈抬手搖了搖,止住上前想要說話的薛庚伯、柳湘君,指了指自己的瘦馬。 薛庚伯連忙去牽馬,且驚喜地發現馬褡子里有胡餅與一袋子粟米。 “大娘子,阿郎帶吃食回來了!” 柳湘君面露喜色,道:“郎君終于討回債了?” 薛靈微微笑了笑,顯得略有些得意,卻不答,腳步虛浮地走向薛白,雙手搭在薛白肩上。 一股酒氣撲鼻而來。 “我的六郎回來了?!毖`道,“回來了就好?!?/br> 薛白正要開口。 “噓?!毖`笑著搖了搖頭,松了手,拍了拍腰間的酒囊,道:“六郎且聽為父說,我們到堂上說?!?/br> *** 幾個酒碗被擺上案上。 薛靈樂呵呵地倒了兩碗酒,偏是薛白、杜五郎、皎奴都擺手不喝,讓人掃興。 好在田神玉很樂意陪著喝幾碗,薛靈這才有了興致。 “好壯士!” 舉碗與田神玉碰了一杯,薛靈高聲道:“你是河北豪杰,我曾在范陽長大,你我是半個老鄉?!?/br> 一句話,田神玉頓時覺得薛小郎君這個阿爺很好,連忙應道:“謝郎君賜酒?!?/br> 皎奴遂抱著雙臂冷哼了一聲。 薛靈打量了這美婢一眼,目光落在她腰間的玉佩上,無意識地浮出笑意,這才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我出身河東薛氏南祖房,乃北魏河東王之后?!?/br> “我祖父諱禮,字仁貴,以字號行于世,曾北破契丹、東征高麗,三箭擊潰九姓鐵勒十萬大軍,官至冊贈左驍衛大將軍、幽州都督,封平陽郡公?!?/br> “我大伯諱訥,字慎言,民間以‘薛丁山’呼之,破吐蕃十萬大軍,抵御突厥,戰功赫赫,官至左羽林大將軍,襲平陽郡公?!?/br> “我五叔薛楚玉,曾官至范陽節度使?!?/br> “我堂兄薛徽,乃左金吾衛大將軍……” 待酒都喝完了,薛靈還沒能介紹完他那些任職于天下四方的堂兄弟們。 薛白默默聽著,還拿出炭粉筆與紙記錄著。 好像這才是他來薛靈宅所要做的正事。 若不問親緣,只看家世,薛家確實是將門之后,底蘊深厚。 如今最顯赫的還是長房,除了左金吾衛大將軍薛徽,幾兄弟都是在長安高官厚祿;四房、五房子弟多在范陽從軍;二房、三房則是文官更多些。 薛靈出身于二房,庶出,其父薛慎惑官職不高,沒有門蔭,因此他還未有官身。 當然,以他的身世當不至于沒有門路,能落魄至此,想必是自身不成器。好在家世好,若子孫爭氣,還有出頭的機會。 “總之六郎放心,薛家數代高門,絕不至于辱沒了你!” 末了,薛靈打了酒嗝,爽朗大笑。 堂中安靜下來。 眾人目光看去,卻是薛靈仰頭倚著胡床的欄桿、張著嘴呼吸,竟坐在那睡了過去。 “他醉了?” 杜五郎雖是京兆杜氏出身,也能聽薛靈夸耀聽得津津有味,此時不由有些遺憾。 “重要的事還沒說呢?!?/br> 薛庚伯彎著腰進了堂,略有些尷尬道:“宅中人口多,六郎與兄弟們擠一屋,可好?” 杜五郎聽了,意識到與薛白的分別或許就在眼前,登時極為不舍。 薛白卻是看向他,問道:“我身世還未定下,可容我回杜宅???” “???”杜五郎愣了愣,其后只覺驚喜,連忙用力點頭,道:“當然,你愿住到何時便住到何時!” 薛白遂向薛庚伯笑了笑,道:“今日我便先告辭了?!?/br> “可六郎你是……” “不急,來日方長,我若真是薛家的兒子,跑不掉的?!?/br> 薛庚伯不安地用手在衣角搓了搓,看向已沉醉的薛靈,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薛白已起身,往屋外走去。 院中,柳湘君搓著手看著這一幕,也不確定這是否自己的兒子,好不糾結。 *** 皎奴跟著出了這破落的小宅院,臉色稍稍好看了些。 “提醒你一句,你便是要認親,也得先問過右相?!?/br> “我知道?!毖Π追磫柕溃骸坝绣X嗎?” 皎奴冷哼一聲,拿出個荷包拋給他。 薛白接了,卻是到路邊的小攤上買了許多糕點,讓那攤販幫忙捧著,重新返回薛宅拿給了薛庚伯。 “六郎這是?” “家中孩子多,上門該帶些見面禮?!?/br> “瞧六郎說的?!?/br> 薛白也懶得再與他爭論是否是六郎之事,上馬離開了長壽坊。 馬蹄踩過長街,回升平坊時又聽到了暮鼓聲,一日便這般過去了。 這年頭,每日能做的事少,反而讓人能慢慢體會歲月流逝。 *** 落日的余暉中,青嵐正躲在東偏廳邊上的假山后面抹淚。 忽聽得身后有人問道:“你在這做什么?” “???” 青嵐轉頭一看,見薛白站在那兒,氣質溫潤清雅,如清風松林,她不由看得愣住了。 “你,你怎么回來了?” “嗯?不然去哪?”薛白道:“即便是認親,也不是當天就搬過去?!?/br> 青嵐笑了笑,問道:“那你是找到家了嗎?” 薛白搖了搖頭,道:“還需要考慮?!?/br> “考慮?” 青嵐對這個詞頗為疑惑,正要多問,卻見皎奴已在往這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