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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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個忙?!毖Π椎吐暤溃骸拔倚枰﹂_她一會,晚飯時給她吃點什么吧?!?/br> “嗯?!鼻鄭裹c了點頭,“對了,有人給你送禮,是一小盒糕點……” *** 入了夜,薛白坐在燭燈前翻著書,轉頭看了皎奴一眼,見她表情有些凝重,遂給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哼?!?/br> 皎奴猶自強撐。 有敲門聲響起。 薛白翻了一頁書,不急不緩道:“開門吧?!?/br> 皎奴有些艱難地起身,開了屋門。 薛白側頭看去,留意到她袍下的雙腳走路時已有些內八。 卻是杜氏姐妹在門外,手里各自捧著幾本書,青嵐、曲水提著燈籠隨著她們。 “給薛白送些書來?!倍沛〉Φ?。 進了屋,她將手里的書放在薛白案頭。 薛白拾起一看,先看到一本《切韻》,不由道:“正需要這本書,二娘是及時雨?!?/br> 杜妗看了杜媗一眼,道:“是大姐聽你說你擔心往后上了考場作詩賦犯韻,特意去尋的。需知大唐科場,對格律要求極是嚴苛?!?/br> “哪便是特意尋的?”杜媗低聲道:“正好看到了便買下?!?/br> 薛白只翻到第一頁便問道:“這個字如何讀?” “然隨珠尚纇,虹玉仍瑕?!倍沛√筋^看了一眼,低聲念著了一遍,道:“纇,讀‘淚’,指絲綢上的疙瘩,所謂‘玉之有瑕,絲之有纇’?!?/br> 皎奴冷哼一聲,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道:“呵,想聊薛家之事,何必裝模作樣?” “好,不裝?!倍沛⊙隽搜鲱^,顯出修長白皙的脖頸,向薛白問道:“你可是薛靈之子?” 薛白不急不緩,詳細說著今日之事。 皎奴終是忍不住了,轉身往外走去。 “我替你提燈籠?!鼻鄭惯B忙跟上。 “呵?!?/br> “娘子、薛郎君,你們說話,奴婢去看著?!鼻f著匆匆跑開。 杜媗有些擔心,問道:“她會與右相告狀嗎?” “告她自己貪吃,多吃了幾塊透花糍?” 透花糍是紅豆與糯米做的,乃是虢國夫人今日遣人送給薛白的,據說做的時候要濾掉豆泥中的豆皮,制成豆沙,將糍糕碾成半透,能隱約透映出豆沙的花形。 青嵐早便留意到皎奴就喜歡這種精致的小甜食,多給了她些。 薛白不急不緩,接著方才的話題道:“看得出來,薛靈收了錢因而認我當兒子。此人頗不靠譜,也許將錢花光了,并未告訴柳氏真相,他們才能連說辭都對不上?!?/br> “我便說我查訪多日未得線索,太公如何忽然就為你尋到親了?!倍艐l有些焦急,連忙作了解釋,道:“此事我與二妹事先并不知曉,你走之后我們才聽說,二妹還與阿爺爭吵了一番?!?/br> “大姐?!倍沛〈驍嗔硕艐l的話,坦然向薛白問道:“你能確定是假的嗎?” “假的?!毖Π椎?。 有件事他未與杜家姐妹說。 其實“薛白”這名字是他前世用的,這輩子還不知姓甚名誰,哪就是什么河東薛氏。 除非是閻王爺劃生死簿時弄錯了同名同姓者。 “東宮依著我的姓氏為我找的身世?!毖Π仔Φ溃骸霸撌亲屛覄e再找隴右兵士麻煩了?!?/br> “反應倒快?!倍沛≡缬胁聹y,聞言嘴角微揚,有些譏意,還有一點點復仇般的快意,道:“你若是螻蟻,他隨腳踩了最是省事。但你若是猛獸,他便只能丟塊rou將你引開?!?/br> “是這個理?!?/br> 權爭場上只講利益,當薛白還是個小人物時,安排幾個人活埋了他最省事,但現在,他已經讓東宮意識到除掉他很麻煩,拉攏他好處更多。 李亨是個成熟的政客,不在乎感情、不會為恩怨左右,每次都能理智地做出最有利益的選擇。 哦,這件事未必出自他親自授意,可能是親近東宮的臣子所為,隨手安排一個父子相認,便能緩解迫在眼前的麻煩。 不重要。東宮作為一股政治力量,它只會更成熟、更理智。 薛白從懷里拿出一張紙,擺在案上。 紙上方畫了個人物關系表,下方是個地圖。 “隴右老帥薛訥;金吾衛將軍薛徽;先鋒將軍王海賓;太子義兄王忠嗣;太子好友皇甫惟明;鄯州都督杜希望。這其中,有人安排死士,惹了麻煩,有人幫忙收尾。關系清楚了?” 杜妗點了點頭。 薛白指了指下方的地圖,道:“可見死士們就藏在這一帶,我拜訪過,因此他們才意識到需要拿rou喂我?!?/br> “那我們怎么辦?” “不急,籌碼拿在手上,他們才會投鼠忌器。反而若是真拋出去了,我依舊只是個小人物?!毖Π椎?,“沉住氣,等他們叫價……” 第33章 出價 燭光下,杜妗湊近了些,仔細看薛白那些筆記,忽有些得意道:“欸,我竟看得懂?!?/br> 她衣服上熏了蘇合香,用木槿葉與皂莢洗的頭發,這一湊近,薛白便聞到股淡淡的香味。 他稍往后仰了些,道:“不難看懂。武康成巡夜路線是固定的,共經過兩坊、二十八戶人家,其中我不能仔細搜查且有能力窩藏東宮死士的,僅有十戶?!?/br> 杜媗見了兩人的小動作,上前點了個燭臺,光線亮了些,好讓杜妗不必湊得那般近。 杜妗一心與薛白討論,并未在意到這些小細節,沉吟道:“你昨夜才敲了門,今日東宮便為你安排了身世,那必在這十戶之內了?” “你對這些死士了解多少?” “我從未見過這些死士,但李亨絕不是表面上看著那般清貧,他常能為他的人打點門路?!?/br> 薛白沉吟著,問道:“哪來的錢?在西北屯田?” “這我便不知了?!倍沛∵叴疬吙粗Π椎牡貓D,忽道:“這些名字,是在道政、常樂兩坊置別宅的官員?” “嗯?!?/br> “楊慎矜、王焊、鮮于賁、盧鉉……都是李林甫的人?!?/br> “正想問你,這些人誰最有可能被東宮利用?” 杜妗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微微一笑,反問道:“你可知圣人為何倚重李林甫?” 薛白搖了搖頭。 他初到這時代,還有太多事需要她幫忙剖析。 杜妗道:“長安人口眾多,加上三門峽天險,漕糧難以運輸,因此自高宗起,朝廷便常常往洛陽就食?!?/br> 薛白對此略有所知,高宗、武則天給人感覺就是喜歡跑洛陽,高宗改洛陽為東都、行兩京制,武則天更是改東都為神都,遷都洛陽。 其中原因很多,有一點就是隋煬帝開鑿大運河,使江南的糧食能夠漕運到洛陽。 相比而言,李隆基似乎就沒那么喜歡洛陽。 對此,杜妗用了一個字——憚。 “圣人憚幸東都,而李林甫知上意,以賦粟助漕、和糴法,使關中錢糧充足,自開元二十四年以后,圣人再未去過東都,御言‘朕不出長安且十年,海內無事’,以此為傲?!?/br> 薛白敏銳察覺到這里頭大有文章,今夜時間不太充裕,他只能問道:“何為賦粟助漕、和糴法?” “所謂‘賦粟助漕’,即向百姓多收田賦,彌補漕運不足帶來的國庫空虛?!?/br> “就是多收稅?” “能收到稅,也是李林甫的本事?!?/br> 如今杜妗身份一變,對索斗雞的評價便稍稍有了些不同。 薛白點點頭,知道收稅之事說來簡單,要辦好卻極不容易。 “所謂‘和糴法’,即在豐年時,朝廷以低價收購糧食儲存,以備荒年?!倍沛〉溃骸袄盍指σ源硕?,數年間甚有成效,故而得圣人倚重?!?/br> 薛白皺了皺眉,意識到這兩個辦法看似讓國庫充裕了,長時間下去卻會讓整個國家與百姓越來越貧瘠。 說白了,無非是變著法地幫皇帝搞錢罷了。 交代了這個背景,杜妗才不慌不忙將話題引了回來。 “李林甫雖想廢太子,但兩邊官員其實并非涇渭分明。譬如韋堅,他原本與李林甫交往甚厚,他主持修筑漕渠,使潼關西來的船只能直駛長安、每年漕運增加兩百萬石,此舉得圣人歡心,有了取代李林甫的可能,轉眼間,兩人便由交游甚狎的密友變成了生死之敵?!?/br> “就是說,韋堅也能為圣人搞錢,與李林甫有利則合、無利則分?!?/br> “再說西北邊軍,雖然兩任節度使都是東宮一系,但李林甫也曾遙領河西、隴右節度使,朝廷募兵以來,每年軍費無數,皆由他籌措。因此隴右軍亦有不少將領親近李林甫?!?/br> 說著,杜妗指了指薛白地圖上劃出來的王焊的別宅。 “方才說了和糴法,王焊之兄王鉷,便是任這和市和糴使,協助李林甫主持和糴一事,此人與邊軍將領關系甚深?!?/br> “因為提供軍餉?” “不?!倍沛〉溃骸耙儡娭辛曀?,戍邊士卒六年一替,戍邊時可免除租庸。王鉷為給圣人斂財,取消了這免除租庸的習俗??捎行┻厡榱苏谘趹饠?,往往不登記士卒戰死,因此這些士卒雖死,卻并未銷籍。王鉷將這些戰死的士卒全視為逃避賦稅,依籍補收租庸稅,不少軍戶一次便被征收三十年的租庸稅,弄得家破人亡。他卻因此每年搜刮巨額財物入內庫,極得圣人信任,青云直上,成為李林甫最得力的干將?!?/br> 杜媗皺眉道:“如此一來,他該與邊軍關系極差才對?” “戰死士卒的家屬或許恨他入骨,邊將中卻有許多人與他有利益往來。年初,皇甫惟明入京,雖明知李林甫勢大,猶決意除掉李林甫,便是因為查到此事?!倍沛〉溃骸拔衣牭剿c太子陳情了?!?/br> 薛白明白了杜妗的意思。 當今的朝局,不是涇渭分明,你一派、我一派,勢不兩立。 圣人既要揮霍享受,又要當千古明君,所以需要有人斂財,也需要有人立功。 所以李林甫一系也好,東宮一系也罷,斗爭之余,更重要的是一起為圣人斂財、立功,彼此之間其實是盤根錯結的關系。 全看利益。 薛白提起筆,在地圖上王焊的別宅點了個記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