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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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忙吩咐這四個金吾衛搭成人塔站在院墻下,皎奴再次后退、沖躍,踩著他們,重新攀上院墻,躍入院中,直往薛白所在處奔去。 杜家混亂不堪。 有奴仆匆匆跑過,皎奴不由分說,抬手便是一巴掌摔在對方臉上。 她打的是這些奴仆做事不盡心,茅房也不收拾干凈。 趕回第四進院,杜家那蠢兒子正在臺階處左顧右盼、茫然失措。 皎奴上前,抬手竟又是一巴掌,喝道:“人呢?!” “丟……丟了……” 杜五郎紅了半邊臉,卻焦急不已,根本顧不得疼,語無倫次道:“有兇徒闖進我屋中,追著薛白走了?!?/br> 他是真的慌了,滿臉都是擔憂之色。 皎奴暗道不好。 她本以為阿郎此次派自己來辦的差事殊無必要,東宮是否會派人滅口還不得而知,即使會,也不可能當天夜里便動手。 沒想到,竟然能著了算計。 若薛白死了,阿郎必定要大怒。 顧不得別的,皎奴連忙向后院跑去。 好在,才繞過游廊,前方聽到了叫喊,不少奴仆提著燈籠趕向后花園。 “在這里!” 皎奴上前推開別人,只見有奴仆正將薛白從雪地里扶起。 “怎么回事?” “調虎離山?!毖Π纂m然狼狽,卻并未受傷,道:“兇徒有兩人,一人引開你,一人追殺我。我逃到此處,管事帶護院趕到,救了我?!?/br> “人呢?!” “躍過假山,逃了,我們只拿到這個……” 皎奴不接,見是一支靴子,還下意識掩了掩鼻。 “這是鹿皮制的,皮里有個烙印?!毖Π椎溃骸澳憧??!?/br> 皎奴借著火光一看,訝道:“尚宮局司衣房的皮料?這是宮中發的靴子?!?/br> “果然是東宮?!毖Π讍柕溃骸澳艹蔀樽C據?” “能?!?/br> 皎奴點了點頭。 她再看向花園,只見雪地里滿是狼藉,一串腳印沿假山而上,院墻外一片黑漆漆,那兇徒已無影無蹤了。 *** “你追的那人呢?” “跑了?!?/br> “可惜了,想必正是右相要的人,若拿到,你便可交差了?!?/br> 皎奴跟在薛白后面,看著他踉蹌而行,道:“太子竟真派人殺你,值嗎?” 薛白道:“你懷疑我的價值無妨,懷疑右相的判斷嗎?” “今晚就動手未免太急了?!别ㄅ溃骸岸疫€是如此草率的方式?!?/br> “這便是你在我床上呼呼大睡的理由?” “你!我……” 皎奴大怒,抬手便要給薛白個巴掌。 他卻目光平靜,問道:“你打算如何向右相稟報?” 皎奴不由心虛,放下手,道:“自是據實報以阿郎?!?/br> “好,領我去看看那兇徒逃走的路線?!?/br> 皎奴引了他過去,這次才看到分隔前院與第二進院的是一排廡房,乃奴仆們的住所。 月色中,斗拱上掛著個小風鈴正微微晃動。 薛白往茅廁看了一圈,拿手中的靴子對比了院墻上的腳印,道:“不一樣大,有兩人?!?/br> “廢話?!?/br> “你嫌臭?因此追丟了人?” 這句不是廢話了。 皎奴不答,唯在心中暗想他必要在阿郎面前中傷自己了。 真該死。 不料,薛白竟將手中的臭靴子一遞,道:“拿著吧,你明日報與右相,只說對方武藝高超?!?/br> 皎奴嫌棄地捏著它的上沿,冷笑道:“收買人心無用?!?/br> “我還得靠你保護?!毖Π椎溃骸跋麓蝿e再中計了?!?/br> “呵?!?/br> 薛白笑笑,自往廂房去歇了。 走到五郎房的門口,皎奴卻是用下巴一指,神態傲慢道:“你到這邊睡,夜里我得守著你?!?/br> “嗯?!?/br> 薛白打了個哈欠,進屋,自在大床上躺下。 隱隱地聞到一股香味,頗為助眠。 皎奴看了他一眼,自到耳房還未鋪被褥的小榻上坐著,真像是他的婢女一般。 *** 這個深夜,杜宅中的喧囂卻是又過了一會才平息。 “盡日出事,像是有鬼怪在作祟一般……我怎覺得方老道長到家中設壇之后,反而禍事愈多了?” 杜五郎在正房坐著,聽著盧豐娘喋喋不休,吃了幾個果脯才定下心來,道:“流年不利,過了年就好了吧?!?/br> 盧豐娘又拍了膝蓋,嘆道:“唉,你說你二姐和離以后又去了哪?也沒個消息,怪教人不安?!?/br> “娘親放心吧,夫妻一場,太子總不能害了她吧?” 忽然,杜五郎用力聞了聞,奇道:“娘親,你屋中如何有股臭味?” “胡說?!?/br> “孩兒鼻子可靈了,斷不會錯?!?/br> 杜五郎吸著鼻子,起身,繞過屏風,到了屋門處蹲下,端起燭火往門檻前的地毯上照去,只見腳印亂糟糟的。 湊上去一聞,一股惡臭撲鼻而來。 “咳咳咳……娘親,有人踩了金汁踏到正房了!” “什么?!” 屏風后一陣響動,盧豐娘趕出來一看,氣得已帶了哭腔。 “哎喲,往日里便教他們要脫鞋上廊,偏是今夜出了賊,一時沒能顧上,這可如何是好?” “我就說我鼻子靈吧?!?/br> 杜五郎不關心這些小事,搖了搖頭,返回自己屋中。 進了屋,他忽然又吸了吸鼻子,循著那隱隱的臭味走到窗臺附近,拿火燭湊上前一看,竟見窗柩上也沾著金汁。 “啊?!?/br> 他又驚恐又疑惑,想不明白到底是哪有一灘臟東西,讓許多人都踩到了,連兇徒也不例外。 四下一看,找來兩張自己的練字稿,小心翼翼將金汁擦干凈,把紙團往窗外的雪地里一丟,喃喃道:“你可算有了大用?!?/br> 做完這些,他用力把窗子栓上,方才能重新入睡。 *** 次日起來,杜五郎一早便跑到廚房,探頭道:“胡十三娘,早食多蒸些rou吧,家中可有兩個正長身體的少年郎?!?/br> “好哩!昨夜聽家里進了賊,老奴撒腿就跑到廚房里來看,好在這只臘羊腿還在,今日便切給五郎嘗嘗?!?/br> 杜五郎嘿嘿一笑,道:“你可知道?我昨夜與那兇賊打了照面?!?/br> “真的?”胡十三娘大吃一驚,關切道:“五郎可沒傷到吧?” “沒事,沒事,當時他砸了我一下,嘭,那可真是石破天驚,幸虧我見機快,避開了?!?/br> “嚯,這般危險?!?/br> 胡十三娘的圍裙上有個兜,伸手掏出一把松子,擱在灶上。 杜五郎也不客氣,往燒火的胡凳上一坐,邊嗑邊聊。 他遇事怕是真怕,但情緒去得也快,與廚娘也能聊得起勁。 今日杜有鄰還未醒,無人督促他讀書,他便在廚房烤火、閑聊,不知不覺便打發了半個時辰。 待到早膳時,還幫胡十三娘提了個餐盒往東廂送。 路過五進院的花園,正遇到薛白站游廊上,與什么人隔著院墻上的牖窗說話。 杜五郎探頭往前看去,只見牖窗后一個身著麻衣的身影卻已飄然走開。 “咦,大姐?薛白,你與我大姐聊什么呢?” “正好遇到,閑談兩句?!?/br> 杜五郎微有些狐疑,總覺他們之間似有什么秘密。 轉念一想,他覺得自己這般想法實在是不妥當,搖了搖頭略過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