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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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花時也是六神無主,孟老夫人喊了兩聲,明寶盈在屋里都答應了,她才聽見。 “只把信給我送來了,不給念吶?” 孟老夫人的質問有點虛張聲勢的感覺,明寶盈本想著她被侄兒奉養,不會缺人讀信,但她既這樣說了,明寶盈只是道:“是我的不是,只是孟小娘子說您在午睡,我也不便打攪。下回我送信的去,一并替您讀信?!?/br> 孟老夫人盯著她看了一看,卻是道:“那倒不用,只著人告訴我一聲,我自己過來聽你讀信?!?/br> 這有些舍近求遠了,可她們幾個眼下沒功夫琢磨別人的家事,明寶盈接過信展開一覽,念道: “母親大人膝下:暌隔慈顏,瞬經數月。孺慕之情,與日俱積。衫褲適體,褥毯好夢,只憂母親心力艱難,日后令裁縫制成衣即可。兒于軍中均吉勿念,益加奮勉,以期無負大人祈望之心矣?!?/br> 明寶盈念到此處一頓,孟老夫人忙問:“沒了?” 其實底下還有幾句話的,但已經不是關于他自己的近況。 “文先生侍母可歸?觀字跡截然兩人,不知是哪位先生代筆?” 明寶盈猶豫了一下,張口就杜撰了幾句,“塞上盤羊肥美,兒日啖半斤,杏子黃濃,三兩顆足令齒軟,不可多食,否則如阿娘目視酥鴨般,唯有托腮嗟嘆爾?!?/br> 孟老夫人笑了起來,她笑時一臉慈愛滿足,不見愁苦嚴肅。 明寶盈適時提了一句,“孟參軍還問起文先生?!?/br> “噢?!泵侠戏蛉寺月曰厣?,問:“你上回信中沒有解釋嗎?” “哪敢擅自添字?”明寶盈道。 孟老夫人擺擺手道:“那這封信你先解釋一番吧。我兒定然也好奇,他與文先生書信往來也有十數封了?!?/br> 明寶盈提筆難落,望向藍盼曉。 藍盼曉腦海中轉過幾個念頭,對孟老夫人笑了笑,道:“我們明家雖得皇恩沐澤,但三娘的父兄終究是獲罪之身,不知孟參軍是否介意由她執筆?” “我一個老婆子,她一個小娘子,能怎么樣?”方才那封信令孟老夫人心情很好,臉上始終有笑意。 藍盼曉便對明寶盈略一點頭,明寶盈提筆寫道:“參軍足下:吾乃長安明氏 三娘,家中逢變,移居青槐,文先生乃吾母之友,故現今居文先生舊宅,執筆手書,每取兩文,不敢欺瞞?!?/br> 寫罷另起一行,對孟老夫人道:“老夫人是即刻回信嗎?” 孟老夫人顯得有些遲疑,但瞧了瞧明寶盈清亮亮的眸子,輕道:“是有件事要同他說一聲,他名下的田畝被大郎賃給幾口逃戶耕種,每畝每年取糧三十斤。雖說這樣的事鄉里常有,里長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我瞧著那幾口逃戶說是三兄弟,可瞧著都是個長個的,一點也不像?!?/br> “逃戶不是部曲逃兵就是私逃奴婢,再者就是破戶,總歸是來路不正,可皇親侯爵的莊園里蓄養的逃戶更多,既然他們敢留在長安近郊,想來身上沒有什么人命官司?!泵鲗氂瘜捨康?。 以她們的出身,這種事情自然是很知道的。 孟老夫人在意的重點似乎并不在這里,她只是點點頭,有些不情愿地抱怨著,“明明買了耕牛,多得是…… 她并沒有把話說完,只是嘆了一句。 孟老夫人這一回直接給了明寶盈一串銅子,數一數籠統有五十個子。 “老夫人?!泵鲗氂幻靼走@意思,困惑地望著孟老夫人。 “這些都是預付的,你我知道就行了,年歲大了,身邊不好擱太多的錢?!?/br> 孟老夫人這話叫藍盼曉品出一點心酸來,她攙扶孟老夫人起身,謹慎小心,盡量不逾矩地問:“孟參軍孝順,有田產也有俸祿,何不買個人在身邊伺候?” “我房里有個粗使的笨丫頭?!泵侠戏蛉俗猿耙恍?,“人老不中用了,再多人伺候,更要叫人厭煩嘍?!?/br> 鄉里的老婦人身邊能有奴仆伺候已經是難得了,但孟老夫人沒有兒女在身邊,又是另說。 “我送您回去?!泵鲗氂f。 孟老夫人本想拒絕,但可能是有些累了,最終還是默許了。 明寶盈送先頭那封信去的時候,在孟家院門口就被孟老夫人的侄孫女攔下了,她抽了信就扭臉走了,很自然地拆了信,只她將信紙揚在手里,明寶盈隱約聽她喊了幾聲‘阿兄’。 明寶盈這回進了孟家外門,才曉得里頭分了兩個套院。 孟老夫人住在東院,越進去就越冷清,桃符上畫著的神荼與郁壘起碼有個三兩年頭了,顏色都褪盡了。 明寶珊瞧見有個矮墩墩的圓臉丫頭正在院中奮力洗衣,孟老夫人無奈斥道:“輕點,這都扯破幾件衫了?破了你又不會補!買你回來真是作孽!” 孟老夫人說話是不怎么好聽的,但那丫頭笑得喜人,將手上的藍衫搓得幾乎發白。 明寶盈回去的時候,站在鄉道上望了好一會才意識到自己在等明寶清。 可鄉道上只有耕牛和農人,明寶盈嘆了口氣,揣著一顆憂心回了家。 朱姨和明寶珊走了所留下的空洞還比不得明寶清一人大,長姐和繼母才是這個家真正的支撐。 開元觀的早課在寅時就開始了,明寶清雖睜開了眼,可并沒有清醒,直到女冠們齊聲誦念的禳災度厄經如流水般滌蕩過她的神思,她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