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這樣玉一般的人親口說出她那些豐功偉績，她頭一次覺得有些……窘迫。 “也沒有那么過分吧……”符柚笑得尷尬，生硬地轉了話題，“我好幾日沒去找縈月玩了，她還好吧？” 江家幼女江縈月是自小與她一同長大的閨中密友，她自認與她親密無間，無話不談，可她竟如此過分，從來沒有告訴過自己她哥哥長得這般好看，下次見面絕對不可能饒得了她！ “沒有聽到不好的消息?！敝獣运闹幸苫?，江淮之淡聲解釋著，“自朝中封了太子，我便搬到東宮住了，極少回府，你去府上找月兒玩時，沒見過我也是正常的，至于東宮……” 他頓了頓。 “你日日午時方醒，偶爾下午來尋太子，我早也不在了?！?/br> “……”符柚面上一紅，下意識回嘴道，“你們都不喜歡睡覺就算了，怎么還老是說我睡的時間長！” “若說不喜歡倒也談不上，只是不如……”清冷的聲音似初霽的雪，忽然停了，“今后如何稱呼小娘子？” 符柚似乎沒想到他有這么一問：“爹娘都喚我柚兒，縈月和李乾景都喊我小柚子，江太傅想怎么叫都可以?！?/br> “小柚子？” 她聽得他又一聲輕笑，搖了搖頭，“不如柚兒幸運?！?/br> 被他這般一喚，她驀然覺得這屋子里更熱了幾分，慌忙不自在地擺擺手，“江太傅，我、我今日來其實就是要和你說清楚，我真的起不來床的，你要我卯初就來東宮聽你講課，那絕對絕對是不可能的！要不……” 江淮之微抬眼皮：“抗旨？” “那倒不至于！就是、就是……我來肯定是得來，可不可以晚兩個時辰？” 瞥見她一副著急忙慌狡辯的模樣，江淮之倒是沒有管，仍是泰然自若地煮著茶。 “不可能?！惫枪澐置鞯氖种笍牟鑹厣吓查_，他拒絕得干凈利落，“我知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明面上讓你一同念書，不過是要你與太子培養些感情?！?/br> 他講話很直白。 “但可惜你跟了我，我不管上面怎么想，在我這里，卯時授課，晚來一分都不可能?！?/br> “你！”符柚一下子跳了起來，脆甜脆甜的聲音幾乎是炸出來的，“你長得挺好看的，我才好好跟你說話，你這人怎么這么死板，這么油鹽不進呢！” “坐下?！?/br> 他的嗓音頗有些不怒自威的壓迫感，震得小姑娘整個人啪嘰又落回到椅子上。 “……你這人有點兇，我有點不喜歡你了?！?/br> “執棋?！?/br> 她瞥了瞥眼前一方玉制的棋盤。 “……我不會?！?/br> “先執?！?/br> 小姑娘氣鼓鼓的，活像個小包子，拿著他上好的黑玉棋子在棋盤上一陣亂下，口中還不閑著。 “你這人是不是話說得不利落呀，老是兩個字兩個字地往外蹦，有什么問題可以喊太醫查查的?！?/br> 江淮之眼皮微動，手指輕輕一彈，一顆白玉子便精準地打到她的手上。 “是下這里么？” “我都說了我不會呀！”符柚吃了痛，捂著自己的小手直吹氣，一雙圓眸忍不住淚汪汪的。 “也不至于不會到這個地步?！?/br> “……你講話比李乾景還難聽?！?/br> 符柚蜷縮在自己那張小椅子上，抱著爪子啪嗒啪嗒掉眼淚，委屈地快要碎了一般。 “弄疼你了？” 他聲音稍稍溫和了些，符柚瞬間“嗯嗯”個不停，一副我都哭了怎么還不哄我的可憐樣子。 孰料，江淮之只是微彎下唇角：“疼了長記性，今后少說先生壞話?！?/br> “你！”她氣得更厲害了，抹眼淚的小手一甩，“什么先生，我不跟你這種人學！” “那便是抗旨?！?/br> 江淮之從身后書架上取了頁紙來，淡淡推到她跟前，“抗旨是要掉腦袋的，掉腦袋可比這疼?！?/br> ……她終于知道李乾景成日里欠欠的，如何能被他治的服服帖帖了。 這個人實在是氣人，又實在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般可惡！ “不要告訴我，一句也寫不出來?！苯粗c了點手邊的暖硯，示意她拿過去，“今日的墨我替你研了，此后這種小事要自己做?！?/br> 符柚深吸一口氣，半點也平復不了自己快要炸了的心肺。 “不好意思江太傅，我好像的確一句也寫不出來?！?/br> “確定？” “確……”她強迫自己按下心中的怨氣，重新審視了那十道天書一般的詩文題，忽然默了默，“好吧……這個是會的?！?/br> 江淮之抬手將那頁紙取回來，瞥見自己放在第一題的“姓名”二字后跟著歪歪扭扭的“符柚”兩個手寫字，后面則是一片空白，終是忍不住嘆了口氣，“算你十分?！?/br> “好歹得分了！” “字也寫的不行?！?/br> “你別那么挑剔！”小姑娘剛努力憋回去的眼淚一下子又要涌出來，“在你口中我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一句兩句也就算了，你說起來還沒完了！” “乾景幼時與你一樣愛哭，只是他有一點還比你聰明些?！?/br> 江淮之抬手將guntang的茶壺取下來，任由茶沸騰著，眉眼微微噙了些笑意。 “他至少會跑?！?/br> “……對呀！”符柚霎時一副醍醐灌頂的模樣，“你在這說了半天，又煩人又討厭，我為什么不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