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卯時?!”符柚一下子蹦起來,圓圓的眼睛睜得極大,裝出來的乖巧形象瞬間蕩然無存,“那也太早了!再說了爹爹,我還沒出閣呢,就算是太子的未婚妻,三天兩頭往東宮跑這就規矩了?” “規不規矩,還不是上頭說了算!” 符從南也跟著一瞪眼,“趕緊去!” “我……” 符柚跺跺腳,小臉憋得通紅。 什么江家三郎,太子太傅,卯時就要開課?她定叫他看一眼便不想收她! 瞧著自家小女兒氣鼓鼓的背影,長公主眉間浮上些擔憂,“這樣能行嗎?畢竟是太子,三歲起便日日讀書習字,叫咱們家柚兒跟他一塊學,莫不是太欺負人了?” “這也是皇后的意思?!狈麖哪蠂@口氣,“她也算是半個宮里長大的,皇后娘娘歸根到底還是喜歡她,什么學不學的,日日在太子殿下身邊,兩人生了情愫,陛下也沒有棒打鴛鴦的道理?!?/br> 他負手而立,一派多年為相的沉穩。 “再怎么拿不出手,她的娘家也是我符家,這太子妃,就得從我符家出?!?/br> 語畢,他只覺身后驟然一涼,轉過頭便對上了長公主那陰冷的目光。 “夫……夫人,我沒說咱家柚兒拿不出手??!” - 耳邊不斷傳來朱雀大街慣有的人聲鼎沸,符柚坐著自己那輛掛著御賜金鈴的黑楠木小馬車一路穿街而過,輕車熟路直奔東宮。 一路上的守門人遠遠瞧見那日光下生輝的金鈴,毫不猶豫地敞開道道宮門,迎這位未來的太子妃入宮。 長長的團花錦裙在宮道上擦出好看的痕跡,凝光的龍鱗翠瓦將冬日少見的暖陽盡數投映到她的臉上,襯得那瑩白的小臉蛋愈發明媚動人,叫宮內行走之人個個屏住了呼吸,只敢在垂首相迎之前淺淺地望上一眼。 她也不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了。 她的爹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丞相與圣上年歲相仿,迎娶安陽長公主后育有一子一女,帝后恩愛,亦先后誕下兩位公主。 陛下感念符相功勞,早有結親之心,奈何始終不合時宜,直至嫡子李乾景出世,陛下當場將其立為太子,并承諾若meimei安陽長公主當時腹中恰好是女兒,便成就這兩姓之好。 三個月后,符柚便成功撿了這個大便宜。 宮中常常歌頌這青梅竹馬的佳話,唯有符柚知道碰上李乾景這個嘴碎的家伙有多倒霉,她恨不得日日祈禱上天讓歲月反轉,讓太子早出生個四五年,把這好親事落到她二姐頭上才好。 越想越氣,連帶著她自己的步子都飛快起來,瞧著像是來干仗的一般。 “誒——符小娘子來了?!焙r下她的是這東宮的主簿孟頌,“中宮與相府都遞過話了,今后小娘子便與殿下一同在崇文館念書,如今江太傅正授著課呢,下官領小娘子去瞧瞧?!?/br> 他引著路,嘴上仍絮叨不停。 “這一晃,小娘子都及笄許久了,怕是用不了多長時間,這東宮就有喜事啦。小娘子與殿下青梅竹馬,如今又添幾分同窗之宜,佳話,實乃佳話!” “沒有喜事,也同不了窗!”符柚雙頰氣得鼓鼓的,用一副甜嗓不客氣地回懟,“我來就是跟江淮之說清楚的,我不可能天不亮就過來讀什么書!” 她下車的地方離崇文館并不遠,又加上已走了半晌,這沖天的怨氣輕而易舉便傳到了館內兩人的耳朵里。 “小柚子,你怎么喊得比早起打鳴的物什還響??!”金冠束髻,正意氣風發的少年驟然爆發出一陣狂笑,“聽說你以后再也賴不了床了,孤心甚喜啊,哈哈哈!” “我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要你管!” 符柚咬牙切齒地沖進去。 “你再笑!” 她正欲如往常一般揪他那根烏亮的高馬尾,卻被一根微涼的木尺正正好壓在手指上,讓她只來得及勾起李乾景的一根發絲。 她抬眼,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符柚,對嗎?” 聲音清冷得好似臘梅花蕊上未融的雪,落到她耳邊清清涼涼的,惹得她不自覺后退一步。 眼前人一件玉白色金鶴紋廣袖圓領長袍,腰束玄色流蘇玉帶,發簪銀冠,正微垂著眉目看向她。 她屏住呼吸一點點向上回看過去,他薄唇如紙,鼻梁似山,眸似冷月,眉如長劍,就那般淡淡地站在那里,便叫她將這十幾年所學不多的好詞匯都想了個遍。 她從未在清晨時分來過東宮,從未見太子上過課,也從未遙想過,那位傳聞中將太子殿下管得服服帖帖的帝師世家三公子,竟是這樣一副清雅溫潤的模樣。 “符柚,對嗎?” 同樣的話再度在耳邊響起,符柚堪堪回神,也不知怎么得竟好好回了話:“……是我呀?!?/br> “你好生背書?!?/br> 江淮之的目光在李乾景那邊落了落,見他連忙捂住嘴不敢偷笑了,復又落回到她身上。 “你,隨我來一下?!?/br> 第2章 符柚一路跟過去,繞過一道走廊,進了間內室。 內室中燃著淡淡的雪松香,符柚順手將門關上,見他于一架鋪著鴉青色軟墊的紫檀木高椅上緩緩落座,抬手撥弄起茶葉,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坐?!?/br> 江淮之輕笑一聲,溫潤的眉目間自帶三分疏離。 “常有耳聞,這符家小娘子天不怕地不怕,又是闖禍又是不學無術的,怎得到了我這里,連動都不敢動上一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