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去歲小娘子及笄生辰后,這婚事便一直沒見動靜,府中都以為是陛下憐惜她年紀尚小,想要她在爹娘膝下再多盡孝兩年,怎得眼下說退就要退了! 辛夷顧不上什么禮數,徑直沖進院中最高一處暖閣中,一把就掀開了上好的鵝黃暖帳。 “小娘子,您醒一醒!” “……不是剛才都說好了不用早膳了嘛,怎么還叫呀?!?/br> 帳內傳來清甜的少女聲,慵懶的語調中難掩不滿。 “以前您睡便睡了,但是今日您必須醒!”辛夷雙手扶住她瘦弱的肩膀,試圖將人硬拽起來,“您知不知道,陛下要悔您和太子殿下的婚,老爺和夫人都在主院的廳中等您呢!” 符柚嘆口氣,揉著眼睛勉強坐了起來。 柔亮如瀑的烏發順勢繞著她纖細的脖頸鋪散開來,一對柳葉眉不點而黛,一雙圓而大的眸子滿是困意,卻輕而易舉能窺見其內如秋蘭晨露般的明澈,瑩白似玉的一張芙蓉面洇染上了初醒時的紅暈,好似飛霞入云間,平添幾許嬌媚。 不愧為眾人口中的京都第一美人兒。 辛夷暗暗在心里夸贊著,那份驕傲實在是壓抑不住。 孰料這嬌弱的小美人兒,朱唇一啟就叫她正驕傲的嘴角耷拉了下去:“退就退了唄,反正我也不喜歡李乾景?!?/br> “這話您可千萬別再說了!”她連忙去捂這位小祖宗的嘴,“奴婢都提醒您多少遍了,太子殿下的名諱是不能直呼的!” “都是閑的?!狈中∧X袋一歪,想起爹爹發火的模樣,還是乖乖下了床,“大好的時光若是大家都用來睡覺,就不會有空計較這些無聊的規矩了?!?/br> “……” 也不是沒有道理。 當然辛夷也沒敢說,眼下最要緊的事還是趕緊伺候她家小娘子洗了漱梳了妝送到主院去,再晚一點怕是老爺要親自過來拿人了,誰知這符家小娘子梳妝完畢,對著銅鏡里那神仙似的一張小臉蛋嫣然一笑,嬌俏開口。 “今日這妝容,當配那件淡荷色綴玉團花錦裙?!?/br> “……” 這還有半點要被退婚的樣子嗎? - 穿過幾處游廊,又入兩道花門,簇擁的丫鬟嬤嬤們瞧著前面那位如愿穿著一襲淡荷色綴玉團花錦裙、外襯月白狐絨小披風的小姑娘在清掃干凈的玉石甬道上蹦蹦跳跳,不由得為她捏把汗。 這位人稱符家小娘子的丞相幼女,生得有多貌美,行事便有多咸魚。 這個年紀的京中貴女,早已卷得詩文四藝樣樣精湛,一聲“才女”之名不知多少姑娘搶破了頭,也不知這符小娘子是不是一出生就成了未來太子妃,人生已毫無追求了,書也不讀,琴棋書畫也不練,偏又得丞相夫婦與老太太嬌縱,擺得愈發變本加厲,實在是…… 不好評價。 更何況,如今這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親事都要黃了,她怎么還在賞紅梅? 丫鬟嬤嬤們一路嘀咕,跟到主院的廳前便被人攔下了,只余符柚一人轉過一處紫檀木山水屏,乖乖巧巧行了個禮。 “柚兒給爹爹娘親請安?!?/br> 短短幾個字,叫她說得脆生生的甜,安陽長公主握住她胳膊拽過來,訓斥的話在口中轉了幾轉:“叫你過來,怎么走了足足半個時辰,莫不是還在貪睡?” “柚兒瞧著爹娘院中紅梅開得正盛,貪戀這雪后奇景,便流連了片刻?!?/br> 符柚毫不慌張,小手跟變戲法一般從袖子里取出一枝尚掛著雪水的梅花來,笑得正明媚,“這個給娘親,娘親和小紅梅一樣漂亮!” “你……” 長公主語塞,不敢再看她那忙著撒嬌的小女兒,登時話鋒一轉,沖著丞相便兇:“符從南,你如何當爹的,你倒是訓!” “還笑得出來!” 符從南瞬間就跟得了命令般,一聲斷喝板著臉轉過身來。 “你知不知道陛下今日說什么?”提及此事,他板著的臉又青了幾分,“說你詩文不通,坐立無禮,成日賴床不起,拂盡皇家顏面,當不得這東宮太子妃!你讓爹的老臉往哪里放!” “爹爹本來不就擔心我嫁入皇室受委屈嗎?”符柚小心地抬抬眼皮打量下自家爹爹,小手絞了幾絞,“這還是件好事呢?!?/br> “擔心你歸擔心你,可你一個女兒家被皇室公然退婚,這今后的日子你如何過?!” “爹將這張老臉豁出去求了陛下整整一個時辰,陛下才答應爹再培養你一年,這一年若再沒有長進,這婚事是當真懸了!” 說到激動處,他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連忙端起手邊的茶杯,剛抿了一下便燙得差點將杯子丟了。 “爹爹,我剛倒的……” 符柚拿著新燙好的一壺茶,有些尷尬地看著他上躥下跳。 “你沒說呀!” 符從南氣得揮揮手,半晌方冷靜下來。 “罷了,爹也懶得再訓你,爹回來的路上,又豁出去個老臉拜訪了江府,這才求得江家家主允諾,要江家三公子來教你?!?/br> 您這老臉倒是天天往外豁個沒完了。 符柚默默腹誹了句,動了動耳朵,“帝師世家江家?江家三郎不是李乾景……太子殿下的授業恩師嗎?” “是他,江淮之?!?/br> 他敲敲桌案,示意符柚過來,將一封信遞到了她手里。 “江淮之是江家選出來的下一任家主,太子登基后他便是新的帝師,你現在便收拾收拾去東宮拜謁,今后每日卯時,與太子一同聽他講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