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是謝家主君住的院子,非大事,崔嫵這些女眷不會來存壽堂。 進門前崔嫵快速瞥了一眼正堂,謝家主君,也就是謝宥的父親,今朝的宰輔大相公謝溥坐在上首、大伯、二伯并族中耆老都在,個個面帶肅容,明堂氣氛沉郁。 其中以大伯謝宏面色最差,好像剛發完脾氣,連胡子都在抖。 看來是出大事了。 她低頭快速走到隔扇另一邊去,坐到了偏廳的下首,女眷們都聚在此,未出閣的娘子們則未露面。 環顧了一圈,不見王氏在座,再想到謝宏的神情,看來是大房出事了。 崔嫵也不用問發生了什么,屆時自會有人開口。 剛坐定,有人就迫切開口了。 “大嫂偷人被大伯撞見了,如今正鬧著不知道該怎么辦呢?!备呤蠅褐?,實則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幸災樂禍。 偷人? 崔嫵心頭震響如撞鐘。 那個木訥隱忍的大嫂王氏,當真敢做出這樣的事來嗎? 就算確有此事,這種事怎么會鬧大呢? 莫說王氏偷人之事是真是假,就算真抓到現行,莫說謝家,尋常哪家不是將人悄悄處置了,再稱染病而亡,這是連娘家都是不敢過問的。 就算王氏身份不同,但請親家過來悄悄告知再處置亦可,如何會驚動全家,連同族老都過來了? “王家真是欺人太甚!” 外間謝宏的聲音穿透力極強,其他人都在勸。 不消幾句,崔嫵就聽明白了。 只因王氏的出身,才容不得她悄無聲息地死。 王家是開國將領之后,王氏的兄長王靖北如今是保靜節度使,三州制置使,如今正為官家鎮守西北。 王氏是他嫡親的meimei,他人雖遠在西北,但一回季梁,都要接meimei過去說話,可見二人親厚。 也就此時,通房成群的謝宏會到王氏的院子里住,對她溫柔小意,只是為了讓她在自家兄長面前替自己美言。 若王氏死了,王靖北不可能不管不問。 崔嫵曾記得有一次她用芝麻葉浸的水給王氏梳頭,還未到三十的女子,烏發里藏的就都是白頭發,王氏用幾聲說笑掩下尷尬。 當時崔嫵有一種沖動,終歸什么也沒說。 原來這么一個娘家疼愛,謝家敬重的大娘子,也過得如此怏怏不樂。 崔嫵撐著臉,繼續聽著這份天大的“熱鬧”。 謝宏“抓jian”之后,即刻就想把王氏殺了,但他到底沒有失了理智,知道斷不能絲毫不給王家面子,便派人知會王家。 本以為王家知道廉恥,殺了王氏斷沒有他話,結果王家派來的人卻說偷人之事實屬子虛烏有,謝家平白辱人清白,非王氏良配,讓王氏與謝宏和離。 他們還把謝家并王家的族老都找來了,等于要壓著謝家的脖子要他們應下和離之事。 能做到這個地步,該是遠在西北的王靖北早有交代。 謝家堂堂宰輔門第,又不好直接上告衙門,張揚自家丑事,如今正堂里正商量著要怎么辦。 外頭的聲音嗡嗡的,崔嫵心情不復方才的平靜。 她忍不住想,若是自己也出了這樣的事,崔家絕不能抗衡謝家半分,也不會有家人替自己出頭,她是必死無疑的。 扭頭往正堂看去,謝宥只是靜靜端坐在末首,萬事不相干的樣子。 他腦子里只怕還想著度支司的事呢。 到那種時候,他會像謝宏一樣生氣,恨不能置她于死地嗎? 大概不會,照他那寡淡的性子,怕是轉頭就走,任謝家人處置了她,第二日照舊云淡風輕地上衙門去。 想這么多做什么,她又不會做出偷人的事來…… 就算成親之前曾經有過些逢場做戲,但也只是發乎情止乎禮的尋常往來,她對謝宥并無虧欠之處。 崔嫵定了定心神。 不過最好是能弄清楚徐度香如今在干什么,她不喜歡聽天由命,還是該把變數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好。 只要徐度香一輩子不進京,不將二人舊事張揚出來,崔嫵在謝家才能安穩無憂。 第004章 針對 偏廳里。 云氏還未露面。 自己的大兒子被如此羞辱,她只怕得氣得臥床不起。 二房高氏也猜舅姑不會露面了。 她一見著崔嫵,就忍不住挑起話頭:“怪道人說高嫁低娶,當真是不能娶個祖宗回來供著,息婦使喚不動就算了,還做出丑事來,哪個舅姑能受這氣?!?/br> 誰聽不出這是風涼話。 小叔子謝禹的新婦閔氏順著二嫂的話風奚落起崔嫵來,“所以才說不如三嫂嘛,雖然出身不好,但最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平日里謙卑恭遜,事事聽從,比門口黃狗還要乖覺?!?/br> 二人奚落的崔嫵成了習慣,一時忘了場合。 被暗諷的崔嫵倒沉得住氣。 她確實高嫁了謝宥,占了別人眼里天大的好事,怎能不讓人眼紅。 別個暗地里為難她還棘手些,但這兩個,紙糊的燈籠罷了,一戳就著,對付她們最讓崔嫵甚省心。 “侍奉舅姑本就是息婦的孝道,二嫂嫂和弟妹既然不謙卑,不恭順,想來是因為自恃托生了一個好出身啊,可我便是如你們一般,也不敢如此怠慢長輩啊, 官人常說舅姑教養家中孩兒辛苦,囑咐妾連著他那份一起盡孝,你們在房里難道都不說這些,未生純孝之心?”她不咸不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