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的榮華富貴 第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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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要表現得君子,要贏得司馬的敬重,司馬才會心甘情愿上了申屠的馬車。 萬商眼神復雜地看著宋書生。這小子對人心的揣摩簡直叫人嘆為觀止。 她選擇開門見山:“你若入朝,不出十年,朝中定會有你一席之位?!壁s緊去考科舉啊,趕緊去混朝堂啊,何必窩在我安信侯府內。我又不是皇上,沒法賞官給你做。 宋書生卻嘆了一聲,知道太夫人不喜歡勾勾繞繞,便也開門見山地說:“可小子我戶籍有瑕,為保家人平安,此生還是不入朝為好?!比氤敼?,當然很有意思。但要是連累得舅舅舅母惶惶不可終日,甚至萌生出自縊之心,那么他寧可不當這個官。 可他確實又不甘貧賤,更不甘平庸。 于是他想到的辦法就是投靠某個人,成為他人幕僚。 但投靠一事需慎重。主子不能是隨隨便便選的。 如果選錯主子,回頭捏著他的身世當把柄,那他還不如冒險去當官的。唯有像太夫人這樣,心里自有一份正義,且這份正義高過了當下的普世正義,他才敢投靠。 他不知道這個時代為何能生出太夫人這樣的人。 但他知道這很可能是自己唯一的機會。 而既然都決心要投靠了,那自然不能再做出一副扭扭捏捏之態。 他就坦然地說了實話。 萬商果然被震住了。 等了等,見萬商沒有話,宋書生繼續往下說:“如果我的猜測沒有錯,申屠當著司馬的面毀了原件,那既然世上已經沒了原件,誰又知道我們手里的不是原件呢?” 宋書生輕笑一聲:“我們完全可以借刀殺人,就說這是從申屠那里拿到的。申屠只能百口莫辯。他們不能說自己早就毀了原件,因為一旦說了就是承認有原件存在。他們只能說,這絕對不是他們家里的東西。但就算世人信了這話,司馬信不信呢?” 司馬肯定不信。他們不信,那他們和申屠的合作就會破裂。申屠依然要斷臂。 萬商忽然意識到宋書生話里說是“我們”,誰和你是“我們”??!你這就打蛇上棍了? 宋書生說:“現在的問題就是我們要如何從申屠家拿到這份信了。再或者如果我們手段了得,直接把這信混在申屠的書籍信件里,然后由第三方從申屠那里翻出?!?/br> “你難道沒有主意嗎?”萬商故意反問。 宋書生攤了攤手:“小子只是一介白衣?!蔽覜]法調動任何資源去陷害申屠家。我作為幕僚只管提出主意,我自覺這個主意的可行性很高呢,接下來就要看主子你啦! 萬商顯而易見地聽懂了宋書生的言下之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所以,雖然你是一個強行送上門來要我收下的幕僚,但如果我沒點本事,還沒臉收下你了,是吧? 萬商此時對宋書生還談不上信任,于是就只淡淡說了一句:“此事需從長計議,這種關鍵性的證據只有在最關鍵的時刻拿出來,才能達成絕殺。不然就是浪費?!?/br> 宋書生于是又恢復成乖順模樣,道:“確實如此。再有一些日子,太夫人您就正式出孝了。我覺得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把《詹水香傳》的雜戲排出來,叫它短時間內風靡全城。乘著這股風,正好您結束孝期、開始社交。這會幫您快速融入武勛中?!?/br> 萬商只需要守一年孝。除了詹木寶,府里其他人都要陸陸續續出孝了。 宋書生不知道叫他好奇不已的白兔子后面是百花會,也不知道百花會給萬商留了一個元老的位置。因此等萬商出孝之后,自然會有百花會為她引薦、為她鋪路。但如果萬商在京城中確實一點人脈基礎都沒有,那么把雜戲弄出來,這確實是好辦法。 宋書生如此面面俱到,萬商能說什么呢? 她越發覺得這種人才留在自己身邊浪費了。關鍵是這種人不是她能控制的。 倒不是擔心宋書生噬主,還想不到那么遠,他短時間內肯定是好用的。但幕僚和主公的關系很微妙,幕僚肯定想從主公身上得到什么。若主公沒法給予那么多呢? 萬商便做出大方的樣子:“說說你的戶籍吧,若問題不大,我想法子幫你平了?!逼搅酥?,你該去參加科舉就趕緊去吧,以后飛黃騰達了,別忘了這點香火情就行。 宋書生沉默片刻,道:“我應當是世家的外室子?!?/br> “什么?!”萬商一臉吃驚。她今天都因為這小子震驚多少次了? 她之前推測過宋書生的身世,覺得他肯定不是豪門里出來的,所以不覺得他和世家有關系。但如果是外室子……外室子就是被養在外頭的,估計親娘身份有異,不能被世家接納。說不得他們被放在一個小宅子里養著,那當年確實能趁亂把他抱走。 宋書生卻以為萬商吃驚的是他身為世家血脈,為何熱衷對付世家。 他坦然地說:“我若入仕,不被世家發現還好,一旦世家發現了我的身份,哪怕他們不會認我,也會在暗中聯絡我、要挾我、控制我。而世人皆推崇父為子綱,其他勢力很難信我?!弊钪匾氖侨绻兰液匏司司四副ё吡怂?,說不得會逼死她們。 世家肯定難以理解宋書生對舅舅舅母的感情,或許還覺得宋書生應該恨她們。 但宋書生從不覺得是舅舅舅母害他沒了富貴生活。 都知道外室子不可能受重視,世家又那么重視名聲,絕無可能把他抱回去。他不感激舅舅舅母的真心疼愛,反倒是心心念念去當一個被人輕賤的外室子,他瘋了? 為了舅舅舅母的安全,世家最好就是從此走在下坡路上,再也起不來了。 除了在意舅舅舅母之外,他還懷疑生母的死和世家那邊有關。說不得就是世家長輩知道家里有人養了外室,然后叫人來滅了口。因為他生母不是在生他時難產去世的,哪怕他沒有記憶,但從舅舅舅母露出的只言片語來看,生母應該養了他幾個月。 再又或者站在大義上,他即便身負世家血脈,但他自幼養在市井,眼中看到的從來不是世家風光,而是市井中的民生多艱。他只想作為貧寒書生踩著世家爬上去。 父為子綱? 呵! 第84章 萬商陡然一驚。 在這個分外講究綱常的時代, 宋書生當著她的面表現出了對父系血親的不屑,絲毫不擔心她會因此看他不起。難不成他都能看出她內心底那屬于現代人的“叛逆”了嗎? 這位姓宋的貧寒校草太會洞察人心了,我真的拿捏不住??!萬商在心里說。 所謂的拿捏不住分兩方面。 第一, 萬商一直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普通人, 普通人要如何去拿捏妖孽?第二,更要考慮萬商此時的社會地位。如果她現在是一個具有奪嫡資格的皇子, 那什么都不用說了,像宋書生這種足智近妖的幕僚當然越多越好。但她現在只是一個老封君??! 府里還有皇上的探子呢! 如果叫宮里知道她收了這么一個厲害的幕僚,得疑心她到底想要干什么了。 萬商心里暗自做好決定。這個幕僚就算要收, 也只能是暫時收下,絕對不能把人長期留在身邊。最好就是在短暫合作的過程中,大家合作得非常愉快, 同時萬商找到機會幫宋書生尋覓一個更好的去處, 歡歡喜喜地送他出府,從此祝他前程似錦。 萬商的腦海中出現了這樣一個畫面—— 女裝版的宋書生對著萬商盈盈下拜, 表示自己無處可去。萬商說, 我暫時收你做個義女, 待我幫你找到如意郎君,你見過那人后心里也愿意,我就把你風光大嫁出去, 盼你從此夫妻和順。等你富貴了, 莫忘記這份恩情。非要回報我……那也行叭! 還別說,幫著宋書生落實前途,某種意義上真就和“發嫁”差不多意思。 萬商因為自己這份不合時宜的想象翹起了嘴角。 宋書生:“???” 宋書生有些茫然地看向萬商。 這孩子聰明歸聰明, 但就是太想出頭了——這正是他野心勃勃的體現。如果年紀再大一點, 他或許能夠很好地掩飾這份野心??烧f到底,他周歲還不到十八呢! 他哪里知道, 就因為他表現得太好了,好比一個在簡歷里寫了自己top2畢業又在國際頂尖學府深造過同時在校期間已經獲得多項專利的高尖人才,來一個小作坊里應聘研發人員。小作坊老板表示,啊,要不起。 萬商輕咳一聲,安慰宋書生說:“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選擇出路。你的戶籍問題……我還是想試試,若是我能幫你解決戶籍,你就正經去參加科考吧?!?/br> 孩子啊,幸好烏嬤嬤此時不在我身邊,不然你要倒霉了,你知道嗎! 烏嬤嬤在府里待得越來越自在了,同時估計宮里現在也不需要她嚴密監管萬商了,所以她不再像影子似的時刻跟在萬商身后。很多時候,她都在享受半退休生活。 如果烏嬤嬤也在屋子里,聽出宋書生對“父為子綱”的不屑,那要是他徹底放棄科考,也就罷了;如果他還是走了科考之路,那烏嬤嬤要不要把他的反骨往上報?在皇上信任他的時候,自然覺得他對父系那邊不屑是好事;可一旦皇上不信任他了,是不是又得想宋書生既然不認父為子綱,那他真認君為臣綱嗎?不如找個理由把人殺了? “你別急著拒絕我?!比f商認真地說,“我說的幫你解決戶籍問題,自然是無任何后顧之憂的那種解決。我不會只做成個半吊子就把你推出去,那樣是真的害了你?!?/br> 幫著解決戶籍問題,不是說萬商叫人拿上安信侯府的帖子去衙門里走一趟就算解決的。因為如果是這樣的解決,那終究還是存在隱患。一旦有人勢力強過了安信侯府,就能翻出來宋書生身世造假了。真正幫著解決,該是任何人都無法翻他舊賬了。 說著說著,萬商想起一句話,有時施恩于人,不是說你幫他做了什么,反倒是你要創造一個機會讓他幫你做點什么。宋書生太過聰明,為了叫他安心,萬商又說:“想讓你參加科考,我也是有私心的。你和我家老三關系好,年齡比他大幾歲,老三日后也要參加科考,但我們府上誰也幫不上他,你們既然是好友,就當相互扶持?!?/br> 想了想,萬商又說:“冒昧問一句,你剛剛提到了你血緣上的生父,那么請問你的母親呢……如果不好說,不需要你說得仔細,我就是想知道她這邊復雜不復雜?!?/br> 見太夫人確實是真心實意要幫他處理戶籍,宋書生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原以為不太復雜,但這些日子似有一點新發現……只是還不確定?!彼詴簳r不知道該怎么說。 生父是世家子,這是他幾乎已經可以確定的了。 他自小就知道宋是生母的姓氏。而他之所以隨了母姓,這一方面固然是因為舅舅舅母厭惡他生父,卻又非常懷念他生母,她們做出這樣的決定并不奇怪。但也意味著他生父的姓氏可能有一些特殊,特殊到一旦他姓了,人們就有可能揣摩他的身份。 再就是,他的舅舅舅母雖然在外人面前瞞得很好,但她們并不防他,偏他記事早又幾乎過目不忘,哪怕有些事小時候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隨著年齡長大,他從記憶里翻出來,慢慢也就琢磨明白了。她們真的不像是平民家里教養出來的普通女孩。 在她們口中,他生母是個心性堅韌之人,不乏學識、見識和教養,在有限的相處中教了她們很多東西。而就這么聽著,他生母像是高門里精心培養出來的小姐。所以在最開始,他想過舅舅舅母可能是生母身邊的丫鬟。但即便是最最得寵的丫鬟,像副小姐一樣養大,一點不懂針線,這也太奇怪了。再就是她們的見識其實更偏市井,并沒有高門痕跡。又有其他作為佐證,宋書生基本可以確定至少舅母肯定曾落風塵。 確定舅母的出身后,宋書生可以判定他生母肯定是因家族落難等原因被沒入教坊了。她與舅舅舅母是在教坊認識的。若生母不曾入過教坊,那么一個大家小姐無論未婚已婚,都不可能認識舅舅舅母這樣身份的人,更不要說彼此之間還結下了情誼。 他生母應該在教坊里待了不短的時間,至少也有一兩年。 而這個推論其實又能佐證他外室子的身份。因為即便是納妾,妾也得有正經身份,沒入教坊的女眷,怎么可能正經進門?只能被養在外頭。 而再打個比方,如果他親生父親身份不高,比如是個商人之類的——可商人并沒有權利把落難官眷從教坊里接出來——他生母既然心性堅韌,連最艱難的日子都熬過來了,為什么不借機拿捏住這個商人,至少先叫自己活下來,然后再去圖謀其他? 所以,他生母應當拿捏不了他親生父親,也無法反抗那個男人。 新朝建立后,舅舅舅母帶著他回到京城。一方面是覺得當年趁著災難出逃,他們把假身份落實得很好,不太容易被查出去。另一方面舅舅舅母還是為他前程著想。但要說她們心里完全不慌,又不是,她們好似還是怕被發現。她們的心理是矛盾的。 于是宋書生就知道,首先他生父肯定還活著,至少他家族還在。但他們一般情況下不太會來找他,這意味著他確實就是外室子一類的,這樣的身份才不叫人重視。 第二,他生父或者他生父的家族在前朝和新朝都有著很高的社會地位。如此在前朝,生母才無法反抗那個男人;在新朝,舅舅舅母又不擔心他的真實身份暴露后,他會被生父連累。假如他是前朝宗室子,那舅舅舅母肯定早帶著他躲深山老林去了。 那究竟是什么人,在前朝風光,在新朝依舊得意呢? 這似乎已經很好猜了。 再有,舅舅舅母雖然不樂意他被生父那邊發現,但她們似乎又能肯定萬一他被生父那邊發現了,他們并不會對他怎么樣——至于會不會對舅舅舅母不好,這從來都不在她們的考慮中,她們甘愿犧牲自己——若不然她們也不敢帶著他回到京城里。這意味著生父的家族對外肯定有著很好的口碑。底層人不懂上層的勾心斗角,輿論說好的,他們就覺得是好的。哪怕她們厭惡他生父本人,但似乎并不厭惡他生父的家族。 直到宋書生道破前朝宋舟大人被抄家滅族的真相,舅舅舅母才又受到了驚嚇。她們好似第一次知道世家不是什么好東西。世家不是某個人壞,而是整個都是壞的。 如此,宋書生基本能猜到他親生父親那邊到底是什么情況了。 至于親生母親這邊……宋書生垂下眼瞼。 萬商連忙說:“既然還不確定,那就再等等??傄龅萌f無一失才好?!?/br> 宋書生心道,太夫人果然還是心善,又有一股正義。 若太夫人真能把他的身世平得完美無缺,他也愿意去考科舉,日后和安信侯府互相扶持;若平不掉,他一定要當上太夫人身邊的幕僚。哪怕是耍賴,他也賴定了。 萬商不打算把前朝史官的信攥在自己手里。 她打算等詹權下班,就和詹權聊聊,再由詹權呈給皇上。 結果詹權竟然加班了,連著兩天沒回來。巡捕營的小吏倒是特意來傳了話,說城外出現騙子,詹權帶隊去把他們緝拿歸案了。等把人全捉了以后,又得連夜審問。 等到詹權終于忙完,他又困又餓,回到家里只想好好洗個澡再睡一覺,結果聽說太夫人早兩天就有事找他,于是等洗完澡,灌了一杯nongnong的茶,就去了萬商那里。 萬商沒故弄玄虛,直接把信拿出來:“不是我不體恤你,實在是有要事找你。你再不回來,我都得去巡捕營抓人了。老三那位好友,姓宋的書生,他破譯了這份信里的密碼。信是前朝一位史官寫的,已查明確有此人,他說惠帝時德妃與司馬度……” 詹權的困勁直接嚇沒了。 再三檢查了信,發現確實能解出這樣的隱秘后,詹權道:“這信要交給皇上?!?/br> 萬商點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边@個信只要用對地方,堪比核武。但用這個信去算計世家,真不是她一個人能辦下來的。首先一個,她在世家里就沒有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