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的榮華富貴 第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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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書生最近很喜歡從這個格子里找書看。因為他在木家抄本中找到了幾本注釋版史書。其實宋書生之前就已經看過了那幾本史書了,但這是木家祖上獲得的大儒注釋版,重點是大儒的注釋!通過閱讀每一頁上的注釋,宋書生又覺得自己收獲良多。 得知這月的手抄書又送到了,宋書生忍不住走到書架前翻看起來。 抽出新書一看,咦,竟然是一信集。都是木家某一祖先的好友從四面八方給他寄來的信,被這個祖先集結成冊了。每個信都注明了是某某人在某某時候所寫。 現代人肯定會覺得翻看別人的書信集非常失禮。因為書信是非常隱私的東西。 但對于此時的很多讀書人來說,書信分兩種。一種是私密的,恨不得你看過信后直接就燒了,哪怕私密程度不到燒毀的程度,也不可能集結成冊、公開擺放。但另一種則是他們揚名的工具。很多讀書人都刻印過書信集,就是把自己寫給眾多好友的信,在寄出去之前,自己先留存一份,回頭攢夠一的量,就自費把書信刻印了。 也有人會和一個好友你來我往地寫上很多信,最后把這番你來我往刻印出來。 所以,當宋書生拿到這個手抄書信集,第一反應肯定不會是“啊,我太失禮了,我趕緊把書合上放回去”,而是想當然覺得這都是木家某位祖先為了揚名弄的東西。 那既然是為揚名弄的,說不得文采真的可以,他就認認真真地看了起來。 宋書生很快了解到這些書信都是當時文壇很活躍的文人寫給木家一位字飛舉的的祖先的。這個木飛舉曾在前朝任四品官,因為看不過當時的官場,最后掛印而去。這些信件就是他掛印后、在老家寄情山水時收到的。和他通信的也多是這一類的人。 宋書生竟然在書信集中看到了一個官至二品而辭官的大人。 “所以還是宋大人傻啊。一樣是看到了朝廷的問題,宋大人選擇為前朝殉道,結果全家全族都賠了進去。而這個官至二品的,直接辭官不做了,整日里作詩寫賦地罵罵朝廷、罵罵貪官,反倒是引得一堆讀書人贊揚他的忠君愛國?!彼螘谛睦镎f。 二品大員的信里還賦詩一首,大意是什么冬日寒冷不若我心冷。 文采確實不錯。 但宋書生看得眉頭都皺起來了。 要是這個書信集里全都是這樣的玩意兒,他就不想看了。 快速翻過幾頁,宋書生又見到一封信,是前朝的一個史官寫的。 這個史官的官位并不大,只是正七品的編修。他倒是沒有掛印而去。但他在信里說,也許是初冬時受了寒,他不小心染了咳疾,一直斷斷續續地不見好,這幾天竟然越來越嚴重。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覺得自己這輩子似乎已經走到了盡頭。臨終前趁著自己還有點力氣,給眾位好友們寫了信。他說希望自己死后能化作風、化作雨。 這個信的文采也是極好的,宋書生甚至覺得這是書信集里文采最好的一篇。 因為這位正七品編修是真正有感而發。他只怕是真在寫完這信后就過世了。 宋書生自覺除了家人之外,很難對著其他人付出純粹的真心,但讀著這封信里的字字句句,還是生出一種難過。讀完一遍后,宋書生又忍不住讀了一遍。他有著幾乎過目不忘之能。這一遍讀完,他忍不住閉上眼睛,在腦海中回憶信中的字字句句。 ……咦? 宋書生猛然把眼睛睜開。 他快步走到桌子前,隨手拿起一支筆,在空白的宣紙上重抄了這份信。但他的抄寫順序和抄本里的不太一樣,該換行的地方沒有換行,沒有換行的地方卻換行了。 抄完之后,他把抄本里的信和自己抄過的信擺在一起。 他把眼睛瞪大了。 詹家的兄弟湊過來,詹木舒關心地問:“宋兄,你怎么了?瞧你好似被嚇到了?” 詹木寶卻說:“哪里是嚇到了?我瞧宋兄分明是激動的。宋兄可是發現了什么?” 宋書生抓起兩份信,對詹家兄弟說:“你們看!這是前朝一位史官費盡心思留下的真相。前朝惠帝時,司馬氏兄妹luanlun、穢亂宮闈,以至于生下了惡鬼之子?!?/br> 第83章 宋書生主動提議把兩封藏著驚天大密的信拿給萬商看。詹木舒沒有多想。詹木寶倒是多看他一眼, 但宋書生做出了乖順模樣。詹木寶覺得他這份“乖順”不是裝的。 于是,信被第一時間送到了榮喜堂。 萬商震驚地看著手里兩封內容一樣但斷行不一樣的信。 很多訊息在萬商的腦子里呼嘯而過,然后終于串連起來了。 第一, 木嚴被過繼后, 主動放棄了不少本該屬于他的財產,只收拾了親生父親留下的手抄書, 滿滿當當的一馬車,跟著安信侯府的管事進了京。而木嚴的父親算是木家這幾十年里比較出息的一個人,偏被嫡系攔著沒能出仕, 只能在老家教書為生。 木家族長雖然攔著不叫木嚴的父親出頭,但早年也培養過他,從不禁止他去書樓看書。除了一些真正的孤本只能在書樓里看, 不得外借、不得抄錄, 再無其他限制了。那么,當木家某先祖將好友的書信集結成冊并存于書樓里, 確實有可能被抄寫。 第二是木蕾說的, 她的親娘是陳家庶女, 當年之所以嫁給木家病秧子,是因為木家給出了一份特殊的聘禮。這份聘禮并不在單子上,木蕾親娘作為新娘子, 都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東西。但根據她們的猜測, 那應該是木家向陳家投誠給出的“供品”。 陳家背后站著申屠家。陳家當時的當家主母就來自申屠家。所以確切地說,這應該是木家向申屠家投誠獻出的禮物。但申屠家并沒有因此重用木家?;蛟S在申屠看來,陳家嫁了一個庶女給木家, 兩邊就錢貨兩訖了。這導致木家對木蕾母女很不好。 第三是龐大用不久前說的那些前朝秘事。自打皇后命人開了金玉樓, 龐大用的那幫老伙計們就終于過上了還算體面的生活。他們心里感激萬商,又覺得之前害了他們的應是世家, 所以他們就搜腸刮肚想起一些往事,通過龐大用的嘴說給了萬商聽。 據說前朝惠帝時期,惠帝從民間接進來一位美人,封她為德妃?;莸蹖Φ洛浅:?,在她有孕時甚至想要把已經長成的長子過繼出去。但德妃沒福氣,生下的孩子沒多久就夭折了,她也香消玉殞。這個德妃,從官方記載來看,生于民間小戶之家。 但前朝的老太監們卻說,他們懷疑德妃其實是世家的外室女。那時,惠帝最心愛的妃子是德妃,最寵信的臣子是司馬家旁支的司馬度。而德妃和司馬度關系密切。 聯合宋書生的發現來看,德妃果然是司馬家外室女,卻和司馬度luanlun,她生的那個孩子不是惠帝的,而是司馬度的。且那個孩子估計存在非常嚴重可怕的畸形。而申屠家從某種途徑知道了這件事,也知道史官臨死前傳出了消息,才有意收集信件? 木家手握信件多年,倒是什么都沒發現。之前皇上見世家全力打壓木家覺得奇怪,于是特意安排茍太監試探木家,但任由茍太監百般手段使出來,依舊一無所獲。 由此可見,宋書生真是個人才??! 木家連著幾代多少人都沒能發現的隱秘,他一下子就發現了! “也該慶幸木嚴年紀雖小卻心有成算。他當時若選擇爭奪其他財產,沒留親爹手抄書,更沒因為關心木蕾而月月送書上門……宋書生上哪去發現這些?”萬商心道。 萬商手里的兩份信一封是木嚴抄的原始版,一封是宋書生換了格式另抄的。 看著兩封信,萬商大概弄懂了藏字的原理。 木嚴抄的信里藏著一串密碼,但這個密碼需要拿到正確的密碼本才能解出來,如果沒有密碼本,最后就只能得到一串沒有任何意義的數字。那么密碼本在哪里呢? 密碼本就是宋書生重抄的那個。 宋書生重抄時,按照此時的行文習慣是豎著抄的,每一列字數不等,簡直要逼死強迫癥。某列只有三個字,就換列了。但某列一連寫了二十多個字都不見換列的。 萬商看了兩眼,倒是琢磨出換列的規律來了。 看似沒什么規律,其實規律非常明顯。 史官在信里說惟愿下輩子化成風、化成雨。 宋書生重抄時,一旦寫到“風”、“雨”及以它們為部首的字,就另起一列,把這個字寫到新列的最上端。這就符合“下輩子”的說法了,下輩子是新生,自然新起一列。 這樣重新排列后,宋書生的抄寫版就成為了密碼本,把從木嚴抄本中拿到的數字密碼套進去,將第幾行第幾個字挑出來轉化諧音,就顯出了史官想要傳遞的真相。 而萬商能輕易看出規律,是因為宋書生已經重新抄錄過了。如果她只拿到最原始的那封信,她哪里能想到“下輩子化成風、化成雨”竟然會是一句大有深意的話呢? 不過,如果事先已經知道這份信里藏著暗語,再帶著這種心思去讀信,那還是能找到規律的。所以申屠家透過陳家,從木家拿走信后,肯定已經順利完成了解密。 問題宋書生是第一次看到這信!他之前不知道信里有問題! 結果他成功解密了。 只從這一件事上,萬商就領略到了高智商的碾壓。她有些佩服宋書生。但心里的疑惑也越來越大了。這么聰明的一個人,應該也不乏野心,為什么不去考科舉呢? 他耗在安信侯府里究竟是為了什么? 信里的隱秘是他發現的,他完全可以瞞下來,什么都不和詹家兄弟說。 他偏偏說了!這么一個大便宜,輕易就送給了安信侯府。 可便宜從來都不是好占的。尤其是聰明人的便宜,萬商絕對不會占。 萬商又看了一眼信。前朝史官在寫下這封信時,只怕懷著莫大的哀痛。他肯定在心里構思了很久。他知道一旦寫直白了,信件被查抄,真相就會隨著他的死亡被永遠埋葬。而記錄真相是一位史官的基本素養。即便只是七品小官,也當盡忠職守啊。 萬商忍不住為那史官嘆了一口氣。 她在心里說:“如果你泉下有知……我可以向你保證,到了合適的節點,我肯定會把這份信公開。如果世家最終被滅,你必能在歷史上留名。但現在還不到時候?!?/br> 只靠著這個信,萬商沒法扳倒司馬家,更不可能重創其他世家。 她還需要拿到其他的證據。 不慌不忙地把自己的心態收拾好了,萬商叫人領了宋書生來問話。 其實宋書生已經候在榮喜堂的小茶室里了。過去的好幾個月里,他始終沒能等到萬商的召見,于是這一次就自己創造機會上了。而萬商確實也無法再忽略宋書生。 宋書生徐徐走來。雖然早就從下人那里聽說宋書生長得好看,但真見到人,萬商還是驚艷了一下。宋書生有點像是大家念書時,高中學校里見到的那種名列前茅的貧寒校草,干干凈凈清清爽爽,衣服雖是舊的,卻帶著一股皂角清香,笑容很溫和。 萬商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古代人見到這種長相的,只會覺得是天人之姿,認為他應該是帶著老天賦予的某種使命投生來的,所以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但對于萬商來說,她只會感慨說這人父母的基因該有多好啊。再換句話說,萬商會懷疑宋書生的父母肯定都不是一般人。 說不定他父母兩邊都世代富貴,嫁娶時很講究,所以經歷了多次基因改良。 當然,也可能是基因突變,就不興人家歹竹出好筍嗎? 壓下心里亂七八糟的想法,萬商指了指兩封信,用高深的口吻問:“你怎么看?” 這話問得非常寬泛,是典型的上位者在試探下位者時會問出的問題。 當萬商還是一個學生時,她很不喜歡老師問,你知道自己錯哪了嗎?當她進入社會成為一個打工人后,她很討厭領導忽然不明不白地來一句,你怎么看?因為這樣的問題太過寬泛,她不知道老師和老板究竟想要聽到什么答案,偏偏她還不能亂答。 萬萬沒想到自己現在也成為這樣的人了! 宋書生卻好似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說:“其實之前有個問題,我一直想不太明白。為何世家會聯合起來,就因申屠家出了一個貴妃?這個貴妃還生下了皇子?可就算貴妃和皇子大有前程,最終得利的還是申屠家,其他世家何必涉足這一攤渾水?” 打個比方,世家好比是山下鄉紳,皇上則是山上土匪。因為擔心土匪會不講原則地直接殺過來,世家明面上會臣服土匪、定期納貢。但是山上的土匪已經換了好幾波,世家依然是世家,這說明世家其實有他們的一套生存法則。這個法則就是土匪在時,我讓點利益哄著你,等你頹勢了,我立馬抽身。等新土匪來了,我還是這一套。 申屠家是例外。他們竟然和土匪聯姻了,所以他們沒法像以前那樣干凈清爽地抽身。也或者他們其實不想抽身。他們試圖制定一種新玩法。他們的野心大得可怕! 但其他的世家呢? 世家之間不可能親如一家兄弟。歷史上,世家與世家之間也不是沒有互相坑來害去過。消失在歷史長河中的世家更不是沒有。那些世家消散后,利益自然都被其他世家瓜分了。所以,其他的世家不可能因為同為世家的身份,就選擇和申屠共進退。 宋書生緩緩說:“我之前以為是科舉制興起,世家開始警惕了,而且當今圣上在封后的選擇上叫世家看出了他的不友好,所以世家被迫聯合起來。但發現這封信后,我有了更好的解釋。那就是……至少在司馬家這邊,申屠家是拿到了他們的把柄?!?/br> 萬商:“?。?!” 萬商知道那份特殊聘禮的存在,因此她覺得宋書生說得全中。 真是好強的政治敏感度。 他明明都不知道那份聘禮的存在! 宋書生道:“讀書人常說南濟民北秋蘊,秋蘊書院背后是司馬,司馬憑此在朝中控制了一個秋蘊派利益團體。申屠正是因為有了秋蘊派的支持,他們才敢生出奪嫡的野心。若是滅了司馬,散了秋蘊派,那就好比斷了申屠的右臂,叫他們廢了大半?!?/br> “但這封信不是原件?!比f商緩緩地說,“就算我們把這封信公布出去,世家那邊也可以眾口一詞說是偽造的。據我所知,至少從前朝所有官方記載來看,惠帝的德妃一直都是小門小戶的女兒,和世家沒有任何關系?!弊C明不了德妃和司馬家的關系,就不能說她和當時的寵臣司馬度luanlun。而世家怎么可能會承認自己有外室女存在? 宋書生卻好似對德妃外室女的身份并不懷疑。 他說:“如果原件不在了,那誰又能說我們手里的不是原件呢?” 萬商:“?。?!” 宋書生說:“世家那些人常常自詡君子。我乃白衣,對于朝堂上的事看得不夠分明,只隱約覺察到申屠和司馬之間的合作非常順滑。而從這兩年的聯姻來說,申屠和司馬也是如膠似漆。所以我大膽猜測,申屠拿到把柄后,沒有捏著把柄去威脅司馬,而是當著司馬的面把所有證據銷毀了,這樣的’君子行徑’顯然給了司馬很大的顏面?!?/br> 單靠威脅并不能叫司馬心甘情愿為申屠所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