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大概是因為有五條悟——五條家族的獨子在場。

    于是便上演了一出母女情深的戲碼。

    我扯了扯嘴角，很難不自嘲。

    這個世界上，不計得失，真心對我的，到底只有夏油杰一個人。

    很多年以前，我發現了mama的一個秘密。

    我沒有父親，除了mama以外，沒見過什么家人。她沒有工作，終日凝視著鏡子，而我竟然沒被餓死，奇跡般的能交得起學費，衣食無憂。

    mama在被我問起時，總說是她以前中獎的獎金還沒花完，但我卻在家里翻到了許多張來自五條家的匯款單。

    落款是，五條空蟬。

    五條。

    一個從夏油杰那里聽說的大戶人家，專業祓除咒靈。

    我家的生活費都來自于五條家，我等于是被五條家養大的。

    我假裝不知道mama的這個秘密。

    但是，我更想知道關于父親的事了。

    *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五條家族的主宅。

    與我想象中的一樣，傳統日式的房子，非常大，樹木繁多，都是常綠的冷杉，滿眼是綠色，灌木叢里應該有我看不見的結界。

    這里分外寧靜。

    不跟在五條悟后面的話，我可能會迷路。

    他走得不快，在我好奇的東張西望時，會停下來等我。

    “你家真的好大?！蔽艺驹趪娙剡呁媪藭核?，又rua了一只肥唧唧的家貓，才算盡興，“五條君，我們現在去哪里？”

    “空蟬那里?！?/br>
    主宅被劃分出了很多個院落，空蟬住的地方很偏，在最里面。

    “到了?！?/br>
    五條悟在一座小石橋前停下了腳步，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我看到了橋碑上的名字。

    【鈴溪】

    “這條小溪，和我的名字一樣耶?！?/br>
    溪水沒有結冰，歡快地流淌著，叮叮咚咚，像是銀鈴搖晃時發出的聲音。

    不遠處的一棵櫻樹下，穿著美麗和服的五條空蟬端正地坐著，面前放著一盤圍棋。

    她的唇角淡淡地翹著，目光專注地落在棋盤上。

    “五條阿姨，打擾了?！?/br>
    看見我和五條悟，五條空蟬收起了棋盤。

    “鈴溪溪，很高興再見到你?！?/br>
    她叫傭人拿來了許多點心，紅紅綠綠的，看上去讓人很有食欲。

    “我也很高興見到五條阿姨，這是禮物?！蔽野咽孪葴蕚浜玫囊缓屑t茶醍醐酥交給了她。

    說來慚愧，這份禮物實在是太寒酸了，而且還是用五條家給的生活費買的。

    等于羊毛出在羊身上。

    五條空蟬卻很開心，親自起身將它收了起來。

    “這是給鈴溪溪的年玉?！?/br>
    她給了我一個很厚的信封，也給了五條悟一個，“順便還有悟的?！?/br>
    “謝謝五條阿姨?！苯o的太多了吧。

    五條悟彈了彈信封：“什么叫順便？”

    點心好吃，香茶也很好喝，年玉更是拿了十幾年來最多的一次，但我還沒有樂到忘記我來這里的目的——

    “我想知道關于我父親的事?！?/br>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五條空蟬單手托腮，靜靜地看著我。

    “光溪的事，可能不算個童話故事?！?/br>
    光溪是我父親的名字，全名叫源光溪。

    我無所謂的笑笑：“我從小就沒聽過童話故事，因為沒耐心聽完?！鳖D了頓，我又認真地補充道，“而且，我現在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是英語考了85分的大人?！?/br>
    她還是沒有立刻回答我，目光專注又迷離，像是在透過我，看著另外一個人。

    她在看著誰呢？

    “你和你的家長，長得真像?！彼锌?。

    ——家長？

    我長得的確很像我媽，連柳蓮二都說我們像是復制粘貼的。

    但為什么要稱我mama為家長？

    直接說我和我mama長得真像不是更順口嗎？

    “我覺得鈴溪溪沒有變哦。她還是和以前一樣?！睆膭偛牌鹁吐耦^苦吃的五條悟，突然插話道，“應該尊重她的意思，空蟬阿姨?！?/br>
    他一直稱呼五條空蟬為“空蟬”，這里加上了敬語。

    “他不是英雄也能接受嗎？”她問我。

    我點了點頭：“沒關系，我已經有自己的英雄杰鴨鴨了?！?/br>
    “好，我明白了?！?/br>
    ……

    五條空蟬是個很適合講紀錄片的人。

    父親的一生，都被陳述句勾述，沒有任何她個人的感情色彩。

    源光溪，我的父親，曾經是很有天賦的術師，被人丁單薄的五條家族收為養子，悉心培養。

    他性格活潑又無比自戀，經常在溪邊欣賞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鈴溪的名字就是他為這條小溪取的。

    他和五條空蟬是青梅竹馬，與我和夏油杰不同，他們沒有產生友情以上的感情。

    光溪在高一祓除咒靈的一次實戰中，遇到了計劃之外的強大咒靈，且沒等到支援，失去了老師和所有同學，他自己卻活了下來。

    他抱著同伴們的尸體，不吃不喝，三天都不肯放手，最后是被空蟬打暈分開的。

    醒來后的光溪心灰意冷，從咒術高專退了學，也離開了五條家族，對空蟬解釋自己想去過普通人那樣的生活，不想再當咒術師了。

    五條家族的家主極力阻止，他還是連夜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