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太溫柔了，竟然連我的心事都一并承擔了。

    五條悟終于開口問道：“鈴溪，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我朝五條悟伸出了手，距離他越來越近，然后慢慢地上移，覆在了他的眼罩上。

    黑色吸熱，他在陽光下站了許久，熱度從我的指尖傳了過來。

    沿著縫合整齊的邊緣，我輕輕往下一拽——

    五條悟的眼睛很美，像鑲嵌在薄霧里的寶石。

    這雙冰藍色的眼眸里，倒映出細碎的光芒，還有沐浴在陽光下，勉強算得上表情溫柔的我自己——十八歲的源鈴溪。

    “我想要個明白?！?/br>
    ——要個明白。

    這便是，我想要的東西。

    從mama的反應里，我絲毫看不出父親是個什么樣的人，我已經猜了很多年，也拿捏不準。但是從夏油杰的反應里，我大概猜到了。

    因為他是全世界最不希望我失望的人。

    父親的身份和表現，很可能不是一星半點的糟糕。

    “我最喜歡的學科是日本史，不是這門學科多有趣，而是任課老師井上老師本人有趣。井上老師教的東西我都還回去了，但他開學說的第一句話，我到現在記得很清楚?！?/br>
    我替五條悟將眼罩拉了回去，仔細地按平。

    “——不能因為歷史的丑陋，就捂住眼睛不去看真相?！?/br>
    “父親是英雄，不代表我會是英雄。同理，父親是罪犯，也不代表我會是罪犯?！蔽疑炝艘粋€相對漫長的懶腰，動了動在屋頂躺了半天的一身懶筋，“我想要個明白，然后再決定自己今后的路?！?/br>
    五條悟站起身來，朝我抬了抬下巴：“你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也沒變啊，鈴溪溪?！?/br>
    “以前？”

    還有，他也叫我……鈴溪溪？

    第十六章

    “五條君，我們以前認識的嗎？”

    不僅是此刻的五條悟，連他的堂姨五條空蟬，都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不說是，也不說不是，他說：“你猜?！?/br>
    我瞇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故意用夸張的語氣說：“哦呀，這不是我當初在樹下結為生死之交的知己嗎？長得這么高大英俊啦，我都有點認不出來了?！?/br>
    五條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踮起腳尖拍了拍他的肩膀：“來吧，宇宙第二帥，報上你的大名吧?！?/br>
    “為什么是第二帥？”五條悟對第二有點不滿，“我是宇宙第一帥！”

    “杰鴨鴨才是第一帥！”哪怕夏油杰本人不在場，我也要維護他的帥氣名次，“鈴溪評委員親自認定的！”

    五條悟連連搖頭：“評委員是他家屬，認定無效?！?/br>
    “家、家屬，”我又因為這個詞變得結結巴巴，“別瞎說，我還不是他家屬?！?/br>
    家屬一詞，遠比女朋友更加親近和質樸。

    來歷明確，顯得關系密不可分。

    畢竟是法律意義上又賦予了一層羈絆。

    我偏過頭去，不遠處，陽光在白雪上跳躍，反射出令人賞心悅目的光芒。電線有麻雀、其他不知名的鳥類，像是在討論新年的活動和菜譜。

    ……是啊，明天就是新年了。

    我在走出家門前，發現一向懶散的mama，竟然在收拾家務，打掃衛生。

    五條悟很是熱情地跟她打招呼：“嗨，鈴溪的漂亮jiejie，你好?！?/br>
    mama平時對夏油杰不怎么理睬，但破天荒的，竟然朝五條悟露出了笑容。

    她也學著他的口氣開玩笑道：“嗨，鈴溪的帥哥朋友，你好?！?/br>
    我酸了。

    親女婿不受她待見，胳膊肘往外拐。

    最讓我受不了的是，她竟然給了五條悟年玉！

    她從來沒給過夏油杰！

    我更酸了。

    “我也要！我也要！還有杰的！”

    我朝mama張牙舞爪地撲過去，搶走了她手里的信封。

    拿到手才發現封面上已經寫了五條悟的名字。

    mama嘆氣道：“你這孩子，去五條家做客拿年玉，你根本不會客氣，我也該給五條君一點回禮才對?！?/br>
    這個理由完全說服不了我。

    我十分委屈：“杰每次來都帶東西，怎么不見你回禮？你就是偏心！”

    “咳咳，阿姨大概是忘了吧?！蔽鍡l悟試圖打圓場。

    mama沉默地看著我，在我喪氣地打算把年玉還給五條悟時，她轉過身從抽屜里拿了兩個信封給我。

    “準備新年時拿給你們的，既然你要提前，就拿去吧?！?/br>
    我接過一看，第一個信封上端正的寫著“夏油杰”。

    誒？

    竟然真的給夏油杰準備了年玉。

    第二個信封不用看了，我已經滿意了。

    “mama其實也是喜歡杰的吧，畢竟杰子他有——辣么好！”我把兩個紅包收到口袋里，美滋滋地跟她告別，“親親大寶貝，我晚上會帶你喜歡的壽司回來?！?/br>
    mama伸手替我理了理圍巾，還在我額頭上吻了一下。

    印象里，這是她第一次吻我。

    她的嘴唇又軟又冷，有種雪花落在眉心般的冰涼。

    “注意安全?！?/br>
    她以前從不送我出門，今天也是破天荒的把我送到了門外。

    甚至，在我走出很遠時，回頭看，她還站在原地，朝著我們離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