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三個月前新歲宴時, 坐在這里的還是先帝, 趙王和太子一左一右主持宴會,而現在司徒文泰和趙王司徒清源已故,尊位上已經變成了司徒清洛,他笑言, “這是朕自登基以來的首個春日宴,今日各位愛卿只管盡興, 不必拘謹,不醉不歸!” 春日宴不及新歲宴隆重,也不必穿得太過繁重,司徒清瀟換去守孝的素衣,一身紅色鳳袍,端莊高貴。 司徒云昭坐在下首,看著上面的樣子,心中不適,“陛下是時候該選秀女入宮,早日立后,也好與陛下同坐尊位,”她瞇起眼睛,“總是如此,與長公主同坐尊位,實在于理不合?!?/br> 禮部尚書是為趙王岳父,見狀也應和道,“對,對,先帝登基的時候啊,已經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了,陛下雖然尚且年少,不過畢竟已經登基為帝了,也是時候該充實后宮,綿延子嗣了?!?/br> 司徒清洛倒是沒什么反應,他心思不在這里,亦沒有心上人,從做儲君他便知道,選妃是遲早的事情,早晚也都是一樣的。 陸太傅頭一次覺得司徒云昭的提議時機恰好,言之有理,他言,“皇上,不如直接自適齡世家女中選立,叫禮部擬了花名冊來?!?/br> 王侯世家之女皆端莊賢淑,出身高貴,娘家勢力也可幫襯司徒清洛,從中挑選適合之人,無論是立妃子或是做皇后則是再好不過之選擇。 陸太傅長子陸子鴻官至中書令,年近三十,他生得與陸子淮有三分相似,只是更加陰柔些,他轉了轉眼睛,笑言,“平南王殿下府上不是正有合適人選么?聽聞殿下的二妹,晴小姐年方十七,與皇上同年而生,賢淑溫柔,出落的亭亭玉立,也還尚未許配人家,不若平南王殿下割愛——”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先平南王之事雖然是皇室秘辛,但朝臣心里自是心如明鏡,更何況,司徒云昭獨霸朝綱多年,其中緣由也有此一分。 簡直是刻意為之,予人難堪。 一向會察言觀色的大都護竟未看出陸子鴻的故意挑釁,沖動地拍桌而起,“陸大人,你胡言亂語些什么?” 司徒云昭放下手中的琉璃盞,沉聲,“大都護?!?/br> 大都護憤憤不平地坐下來。 孟太尉先冷哼,“王上多年忙于政事,晴小姐在王府中主持中饋,王府上下井井有條,晴小姐更是師從京中大儒馮先生,能文善武,日后必定要尋一個能力相當的青年才俊,陸大人可真敢說?!?/br> 陸子鴻顯然不比陸子淮好糾纏,就是個笑面虎,他瞇起眼睛,刻意糾其話中把柄,“孟大人此話何意???日后為晴小姐尋一個能力相當的青年才俊,是嫌棄咱們皇上么?” 司徒云昭瞥了瞥司徒清洛,眼神陰鷙,毫不避諱,“就是此意,陛下配不上本王之妹,本王的父王,一生戎馬,征戰沙場,能文善武,頂天立地,忠肝義膽,本王母妃更是出身名門,我平南王府血脈高貴純正,自然不是多疑善殺,懦弱無能的一族低賤鼠輩血脈能配得上的?!?/br> 字字落地生根,大殿里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卻無人敢多言半句,諷刺的不僅是司徒清洛,也是其他的皇子公主,是整個司徒皇族,大成皇帝司徒文泰無能又好色,三宮六院,成百妃嬪,自然也不全是高門女子,亦是有不少身份低微的女子,甚至有的出身庶女,出身歌妓,還誕下了公主皇子,司徒清洛的臉垮了下來,手中緊握,額上的青筋崩起。 司徒清瀟的心更像是落入了無邊深淵。 陸太傅憤恨道,“平南王,你,你這是在說什么——” 司徒云昭挑眉,“沒聽清楚么?需要本王再說一次么?”她眼含諷刺,“顧命大人,次次都候鳥護雛一般,保護陛下,簡直比先皇更加稱職,不過總是坐在那里動動嘴皮子又有何意思?” 陸太傅惱羞成怒,“平南王,你——” “太傅?!睕]想到,出言的竟是司徒清瀟,她端莊沉穩,“今日大好日子,陸大人,平南王,謹言慎行,不要徒增不快?!?/br> 陸子鴻也只好閉口,不再多言。元丞相又出面打了兩句圓場,大殿中才復又熱起來,就當是小小插曲,繼續推杯換盞。 酒過三巡,夜色漸深,朝臣們也越發隨意起來,司徒云昭已有五分醉意,這個大殿于她來說不算什么,瓊漿玉液,鶯歌燕舞,皇帝朝臣,她都可以視作無物,只是,她看著上首,坐在金雕屏風前一身紅衣的司徒清瀟,眼神是控制不住的迷戀。 也罷,宮中的宴會,大大小小,行至一半時,她總會出去吹吹風,讓自己清醒一下,因為上首那個身著鳳袍的人,總是吸引著她全部的心神,在她醉后更是尤為明顯。 她幾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又來到御花園的湖心亭中,這里可以清清楚楚地賞月,一輪明月高掛,新歲宴時,她也是靠在這里,湖上結著冰,亭中飄著雪,冰天雪地,冷風呼嘯,可是,初春的晚風,吹起來帶著t一絲溫和,根本不會如冬日里新歲宴后的風一般,讓人清醒。 這四個月來,就像做夢一般,日日發生的事,就在她的腦海中閃過,和司徒清瀟的點點滴滴、不是噩夢,也不是美夢,是仍舊毫無交集,針鋒相對,冰冷的現實。 七年前初次心動的那個新歲宴,已經遠去了。 可還歷歷在目,就像她隨時隨地,藏在身上的青竹手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