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忘不了的只有她一個人,深陷泥潭的也只有她一個人。她可以陰鷙諷刺,殺伐決斷,權傾朝野,獨霸朝綱,她可以手持長劍短刃刺入政敵的胸膛,血濺到她的臉上,她都不會眨眼,可是她不能面對司徒清瀟。 家國世仇,皇帝面前,對方在傷害她,她又何嘗不是一次一次用言語去刺傷她,她是皇帝的親生秭秭,而自己是身負仇恨和大業的權臣,這樣的身份,是個無解的結?;蛟S吧,是她大業當前,感情用事,又無能為力。司徒云昭并非千杯不倒,她有些不適,蹙起眉,閉上眼睛,靠在亭子的欄桿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醉了。 突然間,一雙輕柔微涼的柔荑輕輕撫過她高挺的眉骨,沒有停留片刻,像風一樣捉摸不住,快得讓她懷疑方才是否是自己的錯覺。 更令她心間顫動的是,熟悉的梔子花的味道。 司徒云昭睜開眼睛來,映入眼中的是近在咫尺的心上人的嬌顏。 湖中月色,良辰美景,春風拂面,四目相對,五分醉意,她一身鳳袍,粉黛精致,皎若秋月,是心心念念七年之人,她陷進了司徒清瀟深如幽潭的沉靜美眸里,她眼神醉意迷蒙,也迷戀,全然沒有半分在朝臣面前的模樣,是從未有過的柔軟,“公主?!?/br> 司徒云昭本就有一雙溫柔多情的桃花眼,只是平日里邪魅陰鷙,冷淡狠戾,時時轉換著,也不曾去了半分眼中的水意,她見過了無數次。她常想,司徒云昭這一雙桃花眼,冷淡時也多情,若是最柔情時,該是什么樣子呢? 今日,竟有幸看到了。 她雙頰緋紅,一雙迷蒙醉意的桃花眼勾魂奪魄,攝人心魂,一身紅衣,慵懶地靠在柱子上,白皙無暇,唇如點丹,女兒家姿態盡顯,美艷動人。 京中所傳“美艷之名亦不負權臣之名?!痹瓉砣绱?。 司徒清瀟欣賞,也心動。 她不自覺地柔下了眼神,軟下了聲音,“王上?!?/br> 她溫柔地喚她公主,她溫和地喚她王上。 再不像幾個月前,冷冰冰地“平南王”與“溫寧公主”喚著彼此,雖是不得已,卻無人愿意先退讓一步。 司徒清瀟是千杯不倒,這點酒也染不上分毫醉意,司徒云昭頰邊已經有些發燙,有什么好似纏繞在兩人之間,春夜和煦的晚風吹來,吹不散熱意,吹不清醒頭腦,徒勞無功。 好似是越吹越熱,越吹越糊涂。 “公主是來找本王回去的么?” “不是?!?/br> “那公主,是想問本王為何好好的春日宴,要到這里來?” 司徒清瀟唇邊漾起一絲清淺不著痕跡的笑意,“我知道?!?/br> 司徒云昭不想解釋她為何從重華殿出來,但是司徒清瀟知道。 “還有一事,不知你是否知道?!彼就皆普驯幻曰罅诵纳?,忘卻了理智,她抬起一只手來,撫上她的臉頰,“我喜歡你?!?/br> 第71章輕吻 司徒云昭就像是一團烈火, 她的聲音卻如水一樣溫柔。 溫柔清澈到,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聽錯了,或是因為太過渴望, 而出現了幻聽。 可是撫在她臉頰上的觸感是真真實實的。 司徒云昭像是下定了決心, 而非一時沖動, 她眼眸如水,溫溫柔柔地,又重復了一次, “你是不是在懷疑自己聽錯了?那我再說一次,我喜歡你?!?/br> 司徒清瀟眼眸深邃,她心底的震驚貼合進了猜想里, 她是從未想過的, 不是從未想,而是不敢想, 可是上次, 在醉仙樓, 司徒云昭原原本本地解開誤會, 含著情意的眼神太過真摯, 太過真誠, 太過真實, 她甚至想, 司徒云昭會不會是特意解釋給自己聽的呢??伤中ψ约鹤宰鞫嗲?。 司徒清瀟抬起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拉下她的手,她聲音輕飄顫抖著, “司徒云昭,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么?” 司徒云昭沒有回答, 只是靜靜地望著她,里面是不加掩飾的濃重的情意,溫柔到極致。 司徒清瀟也在這樣的眼神之下平靜下來,震驚和喜悅過去,留下的便只有悲傷和痛意了。她一雙眸子又歸于沉靜,只是里面添了一絲別樣的東西。 司徒云昭的喜歡,是從何而來,又從何時開始,又,又能持續多久。 司徒清瀟沉默著,司徒云昭眼中迷蒙,她閉上眼睛,靠在柱子上,輕輕地,“你不相信是不是?” 她睜開眼睛,眼中恢復清明了一些,“我帶你去一個地方?!?/br> 平南王府。 王府的畫室,是司徒云昭作畫之地,里面除卻鐘靈毓秀,高山流水的山水畫,便是許許多多的人像畫。 司徒清瀟呆愣在原地,清淚控制不住地落下,她長睫輕眨,一向清冷如斯的她像被抽離了魂魄,全然不敢相信面前的景象,眼眶泛紅。 滿墻的畫卷,一張張,一幅幅,初次心動那年,新歲宴上,十七歲的司徒清瀟,眉目間尚且青澀,卻已經清冷孤傲,如空谷幽蘭,幽遠雅致。 十八歲的司徒清瀟,生辰宴上,一襲紅衣,出落的亭亭玉立,薄肩柳腰,凹凸有致,女兒家初長成的模樣,明眸皓齒。 大殿里,司徒清瀟低頭撫琴,烏黑如瀑的青絲垂下,依偎在瓷白如玉的脖頸間,玉指輕挑琴弦,端莊優雅。 有些,司徒清瀟自己都已經忘卻的畫面,卻被她記錄下來了,一個一個躍然紙上。 十九歲的司徒清瀟,一身白衣,腳蹬白色的小鹿皮靴,騎著一匹棕色的赤兔馬,出塵脫俗。在獵場上,騎射出眾,風頭正盛,蓋過了所有的諸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