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 屋里沒有點燈,宮門半掩著。 殿門忽然被輕輕推開,這樣不敲門進來的只有景仲一人。畫溪心里百般滋味,面上卻不動,仍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裝睡。 景仲走到床邊,俯身。 他夜視極好,雖然黑暗,卻也看到畫溪睫毛在輕輕顫抖。 裝睡都裝不像。 蠢貨。 景仲坐到床邊,饒有興致地理了一縷她鬢邊的發,放在她眼底,輕輕拂動。 發絲拂過眼底的嫩rou,酥酥麻麻的。 畫溪揉了揉眼睛,緩緩坐起來,故意抬手揉了揉惺忪睡眼:“王上,你回來了呀?” 景仲輕笑道:“怎么這么早就躺下了?” 他進來沒關殿門,風吹進來,宮檐下那幾盞宮燈的影子投映進來,在殿里胡亂地動著。 動得畫溪心亂如麻。 那些可憐的姑娘,就被無情地剝了皮,掛在空蕩蕩的屋檐下。 再在這里待下去,終有一日,她也會被掛在那里。 她按捺住心中的忐忑,深深吸了口氣,說:“下午天又陰了,我怕又要下雪,就早睡了?!?/br> 聲音懨懨的,有些沒精神。 說著,她站起身:“我這就讓桃青遞熱水來給你梳洗?!?/br> 剛站到地上,就覺得頭暈乎乎的。 腳下也虛浮無力,腦子沉沉,彎腰勾了好幾次鞋,都沒撿到。 忽的觸及到一只冰冷的手,順著手往上看,對上景仲的雙眸。 “怎么失魂落魄的?”景仲蹙眉:“有人欺負你?” 畫溪一怔,忙說:“沒有,許是下午在園子里吹了風,頭暈乎乎的?!?/br> 景仲松開她的鞋,“哦”了聲,伸手把人摟進懷里。 畫溪訝然,手支在身前,抵觸景仲的觸碰。 “這么脆弱啊,風都能吹倒?”景仲語氣淡淡地說道。 畫溪微怔,她慢慢地眨了下眼睛,緩緩垂下眼簾,盯著自己沒穿鞋子的腳尖,溫聲說:“我小時候沒調養好,身子一直不好。沒、沒什么大礙。我這就去給你打水?!?/br> 她忙低下頭撿起鞋子,胡亂套在腳上,小跑著跑了出去。 很快,她就打了盆水進來,經過殿外走廊的時候,吹了一陣風。 陰嗖嗖的。 她忍不住抬頭望了一眼,繪著仕女圖的燈籠在風中搖啊擺啊。 仿佛還能看到那些女子身前婀娜多姿的模樣。 她飛快地垂下頭,不敢再看了。 多看一眼,就覺得陰惻惻的。 她在門口盤旋了片刻。 再可怕,也要面對啊。 她咬了咬牙,端著水走了進去。 她擰了帕子,一點點擦拭他的臉。景仲的眼睛就定在她臉上。 畫溪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把頭轉了過去,眉角強擠出笑意:“王上,今晚上要涂花露嗎?” 景仲想起她柔軟的小手,低頭掃了一眼,淡淡問:“你手摸的什么?” “???”畫溪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 她問:“王上問這個做什么?” 景仲伸出手:“我也要抹?!?/br> 服侍了他這么久的五姑娘,也該善待善待啊。 這個臭變態,怎么一出一出的? 畫溪不跟他背著來,她就點了點頭,馬上翻箱倒柜找她涂在手上的脂膏。 給景仲涂這些東西也不是頭一回了,畫溪輕車熟路,摳了一小塊,在他手背上化開,一點一點,仔細涂抹著。 她涂得很仔細,輕柔的手兒慢慢摸著,在他手上一寸寸化開,低頭認真瞅著的模樣看上去柔和而又靜美。 景仲勾著唇,眼梢帶著笑看著她。 “好了?!碑嬒仙仙w,把東西放回小匣子里。 景仲對著燈光自顧自欣賞了片刻,問:“涂了這個就能跟你的手一樣柔軟嗎?” 畫溪偏著腦袋,想了下,認真地回答:“應該不會吧?!?/br> 她認真地跟她分析:“我的手上刺繡留下的繭,這么久都沒化開呢。王上手上都是練武留的疤,不好去呢?!?/br> “孤沒覺得你手上有繭?!本爸僬f道。 畫溪張開五指,一板一眼地說:“有啊,你看這兒……” 話未說完,對上景仲壞笑著的臉。 忽然想到他說的是什么意思。 他那大鐵錘那么糙,能感覺到才有鬼呢。 畫溪鼓起雪白柔軟的兩腮,郁悶。 景仲瞧著她發悶氣的樣子真可愛,故意逗她:“許是孤沒認真感受,要不孤再仔細感受感受?!?/br> “不了、不了?!碑嬒Σ仄鹚蓱z的酸軟的小手手:“縱欲對身子不好?!?/br> “沒事兒啊,孤現在可精神了。來來來,快給孤更衣?!?/br> 畫溪急忙向后退了兩步,手背在后面,提防地看著景仲,小聲乞饒:“王上,我手腕還疼著呢?!?/br> 都快酸斷了。 景仲恍然,這蠢東西腰肢柔軟,身子骨不好,手腕也柔弱不堪。 恰似春風拂弱柳。 呵。 “阿嚏?!碑嬒ぷ友垡话W癢,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最近天氣暖和了,殿里的地火龍沒之前那么足。畫溪去了兩層衣衫,昨夜鬧了大半夜沒休息好,今天又被宮檐下的那幾盞燈嚇得不輕。 本就柔弱的身子骨,一下子就不堪了,染了風寒。 她抬起袖子捂了捂口鼻。 景仲朝她招了招手。 畫溪猶豫不敢上前。 景仲說:“不用你手?!?/br> 畫溪這才緩緩走了過去。 景仲拉著她往腿上一坐,畫溪如坐針氈,低下眸子看向他。 景仲長得真好看,臉龐俊美無雙,眉宇英氣。 往這兒一站,半邊臉浴在燈光下,暖意融融,就是最勾人心魂的模樣;另半張臉隱匿于昏暗之中,被陰影籠罩著,又平添幾分神秘的陰鷙。 他好的時候只讓人覺得他是世上最好的人。 可那只是蒙在猛獸面上的一層輕紗,輕紗終究只是輕紗,終有被掀開的那一刻。 她不該被他偶然的良善欺騙,而忘了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暴君。 景仲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掌心有些微熱。 他問:“發燒了?” “不會吧?”畫溪也抬手,自己摸了下。 掌心是涼的,摸不出來什么。 景仲額頭湊過去,抵在她額間,溫熱的呼吸就那么噴在她臉上。 迫得她呼吸一窒,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是發燒了?!本爸倏隙ㄕf:“喊虞碌來給你看看?!?/br> “不用?!碑嬒舸敉骸耙呀涍@么晚了,突然傳虞碌先生,宮里又得慌一陣了。我不嚴重,窩在被子里發發汗,明兒就好了?!?/br> 景仲看了她一眼,沒說什么,彎腰打橫抱起她,往床邊走去。 畫溪勾著他的脖子,耳朵貼在他頸邊,聽到他有力的脈搏,她嘴一禿嚕,沒忍住,問:“王上以前對那五位姑娘也這么好嗎?” “嗯?”景仲偏過頭。 畫溪自覺失言,臉色白了下。 景仲唇角緩緩勾起,慢悠悠地說:“好啊,它們可是孤的心肝寶貝,能不好么?” 畫溪一怔。 景仲把人扔到床上,被子全堆在她身上。 “可以了,太重了?!碑嬒还弥皇kp眼睛在外面,圓溜溜地轉著:“王上,我喘不過來氣?!?/br> “喘不過來孤給你渡氣?!本爸偃嗔巳嗨l頂。 畫溪嚇得一下子閉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