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暗戀的死對頭 第20節
崔荷撲了個空,罪魁禍首噙著笑背著手,好整以暇地拂了拂衣擺,今日他換了一身利落的暗青色紋鶴箭袖常服,腰間系著黑色革帶,一雙玄色長靴,端的是玉樹臨風,倜儻俊逸。 “金穗,銀杏,還不趕緊伺候你們的主子,若是誤了時辰,小心你們主子發脾氣?!闭f完謝翎便已經大笑兩聲揚長離去,金穗和銀杏對視了一眼,姑爺笑得那么開心,看來昨夜兩位主子磨合得挺好,二人對視一笑,就要過來伺候崔荷。 床榻之上崔荷被謝翎擺了一道,心中忿忿不平,咬牙切齒地罵他:“無恥之徒,混賬東西,你最好祈愿自己沒有小辮子被我抓??!” 金穗和銀杏見狀,皆不敢出聲詢問,這也許是小夫妻之間的……情趣? “郡主,奴婢們伺候你洗漱吧?!?/br> “嗯,扶我起來?!贝藓刹桓以俚R時間了,趕忙下床洗漱。 銀杏出去打水,金穗在屋里替她更衣,今日給崔荷挑選了一套藕色緞織掐花對襟外裳,外面套了一件帶著白狐皮毛的襖子,金穗為她扣上盤扣,潔白的狐毛襯得崔荷白皙透亮的面容越發嬌妍。 崔荷坐到梳妝臺前,拿起眉筆對鳳紋銅鏡細細描繪起來,一會見婆母,不需要畫太濃艷的妝容,水粉只需上一層,胭脂淺淺涂抹在唇上,將她的氣色提亮一些便可。 金穗熟練地為她綰發,今時不同往日,崔荷出閣了便不能再梳姑子發髻,青絲全部綰起,挽髻插笄,崔荷在妝奩里挑挑揀揀,最終選了一套雍容牡丹花樣的頭面。 就在崔荷梳妝的時候,兩位嬤嬤從屋外走了進來。 “老奴給夫人請安?!?/br> “兩位嬤嬤不必多禮?!?/br> 兩位嬤嬤走到床榻前為他們收拾床鋪,掀開鴛鴦錦被,四處尋找那條白喜帕,柳嬤嬤眼尖,一眼便見著了,可是白喜帕上潔凈干爽,一點污漬都沒有,兩位嬤嬤對視了一眼。 方嬤嬤心中一緊,拉開被衾去找紅色床單上是否有血漬,可惜找了個遍也沒找著。 柳嬤嬤收起白喜帕,笑了笑,說道:“方嬤嬤不必著急,昨夜我們守了一宿也沒聽見什么聲響,許是兩個孩子害羞,禮還沒成?!?/br> “定是如此,郡主年紀尚幼,侯爺憐惜郡主才沒禮成?!狈綃邒吆呛切α藘陕?,沒一會便沉下臉來,新婚夜交了一張干凈的白喜帕上去,到底是郡主不愿還是侯爺不喜? 新婚夜遞不上紅喜帕,總歸不妥當,兩個孩子若是遲遲不圓房,謝府的人說不定會在背地里說三道四。 方嬤嬤悄悄往崔荷那方看去,崔荷正與兩個丫鬟對著鏡子有說有笑,也沒看出來對這樁婚姻的不喜或是哀怨,方嬤嬤只好將此事歸咎為郡主太害羞了,今日尋著機會再教導一下郡主便是。 眼看時辰差不多了,崔荷起身,準備去前院,走出內室,忽然想起去敬茶的話謝翎也得在,她怎么能獨自一人前往? “謝翎呢?”崔荷看向身旁兩個丫鬟,金穗啞然,她可怎么知道呢。 崔荷皺眉,他該不會走了吧? 誰家新婦去敬茶是自己一個人去的,謝翎肯定就是故意的,想要給她來一個下馬威,讓她在謝府抬不起頭來,怎么會有這么可惡的人! 崔荷憋著一口氣,悶悶不樂地跨出房門,心中暗罵謝翎不厚道。 “郡主,是姑爺?!苯鹚氤雎曁嵝?,崔荷這才抬頭看去。 熹微晨光中,謝翎長身玉立站在院子里的槐樹下等她,身形如青山般沉穩,他負手而立,眺目望向晨曦微薄之處,似是在練目。 聽到聲響,這才轉頭看她,一雙銳目炯炯有神,有種輕易就能將人看穿的銳利,看見她出來了,謝翎收回目光,環抱雙臂,神色清冷,眼含不耐:“烏龜都比你快,再不走就真遲了?!?/br> 崔荷心中歡喜,快步追上謝翎:“你可是在等我?” 謝翎給她一個明知故問的眼神,沒有搭話。 崔荷自討沒趣,但仍止不住的喜悅,昂著頭與他一道往前院走去。 走出垂花門,再跨過一道院門,才算是出了聽荷院。 二人穿過府里的抄手游廊,看見廊下有不少奴仆在灑掃擦拭,看見他們夫妻二人了,忙行禮稱呼,謝翎頷首不語,腳下不似往日疾馳,緩慢了不少。 盡管如此,崔荷要與他并肩而行還是得加緊步伐。 兩人走了一盞茶的功夫,總算到了前院,從廊下繞出來,走上兩步臺階,才到前院大廳,此處正是昨日行禮的地方。 門邊站著丫鬟,丫鬟看見他們二人的身影從廊下穿行而來,連忙折身進廳,來到幾位夫人面前說道:“老太君,大夫人,二夫人,侯爺和夫人來了!” 話音剛落,謝翎就已經領著自己的媳婦進廳了。 第25章 (捉蟲) 進了堂屋,便覺房梁高聳,廳堂威嚴。 正廳坐北朝南,廳堂之中懸掛著萬馬奔騰圖,其上掛著“慎思堂”牌匾,其下兩側是一副對聯“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br> 案幾之上放著幾個寬口瓷瓶,還有幾樽福祿壽雕像,案幾前擺放著兩個紅木太師椅,中間是一個茶幾,上面放著瓜果茶水。 堂前的太師椅上獨獨坐著老太君一人,在她左右手的太師椅上,分別坐著她的兩個兒媳。 她們此時正齊刷刷地看向迎面走來的夫妻二人。 謝翎和崔荷各自垂著手進廳,兩人之間隔了一小段距離。 進廳跨檻時,謝翎絲毫沒意識到應該去攙扶一下自己的妻子,老太君的目光落到謝翎身上,頗有幾分不滿。 待夫妻二人走近了,謝翎撩起衣袍跪在老太君面前,崔荷也趕緊跪下,丫鬟奉上茶盞,謝翎與崔荷一前一后奉茶請安。 一敬祖母,二敬婆母,三敬嬸娘。 敬完茶后,每個人都得了長輩的一封紅包,他們兩個站在廳堂內,聽長輩訓話。 老太太喝著熱茶,語重心長道:“成親以后,你們夫妻便是一體,往后要互相扶持,同舟共濟。做丈夫的要懂得體恤妻子的艱辛,做妻子的要懂得體諒丈夫的不易,如此方能長久?!?/br> 崔荷垂眸斂目,一副乖順模樣:“祖母說的是,孫媳記下了?!?/br> 謝翎也收斂起了往日的懶散隨意,腰背挺直,恭順地應下,這天底下能讓謝翎真心誠服的,唯有他的祖母。 當年他父親謝瑯在戰場上為大梁拋頭顱灑熱血時,遭遇jian人陷害,誣陷他通敵叛國,用幾封不知真假的來往書信構陷了他的父親。 陣前大將被押解,西戎人不知從何得知的消息,帶兵奇襲郾城,敵軍太過兇猛,大梁士兵棄城而逃,唯有謝瑯領著自己的親兵死守郾城,最終被西戎人親手斬殺,將他的頭顱掛在城墻示眾。 他母親得知此消息后傷心得暈厥了過去,謝家的男丁也只剩下他謝翎一人,可他年紀尚小,沒有能力扛起謝家的重擔。 家里三個女人,大夫人傷心過度一蹶不振,二夫人性情柔弱只知道哭哭啼啼,只有祖母站了出來,四處通走,為謝家翻案。 彼時皇權更迭,西北戰亂,南方大災,整個大梁處于動蕩之中,被奪了爵位的謝家在汴梁城處境艱難,如若不是有老太君硬扛著,抗到了謝家翻案的那天,謝家怕是早就沒了。 因此謝翎格外尊重自己的祖母,祖母說什么他都聽。 老太君看著面前一對新人,心中甚是寬慰,這兩人打小就認識,雖時常打打鬧鬧,可總歸是青梅竹馬長大,十分相熟。 特別是郡主對她孫兒的心意,她都看在眼底,本以為他們兩人有緣無分,沒想到月老還是用姻緣線將他們綁在了一起。 盡管如此,老太君心中還有一絲憂慮。 雖然她很欽佩大長公主以一己之力挽救大梁江山的能力,可大長公主畢竟是一個女人,不可能長久地把控江山,將來還給小皇帝,小皇帝必然會忌憚她,他們謝家與大長公主聯姻,同坐一條船,若一朝生變,他們必定會牽連其中。 老太君心中既喜又憂,她年紀大了,已經沒有能力再撐起謝家,謝翎已經成人,也是時候該承擔起謝家的責任了。 往后如何,已不是她能控制的,她只想在死前,親眼看到自己的重孫出生,如此,她也就可以放心去見自己的丈夫了。 聽柳嬤嬤的話,昨夜新婚,他們夫妻二人交了白喜帕上來。 老太君心中略有幾分不滿,郡主性子純良,又是閨閣婦人,定是拉不下臉來主動,謝翎他一個大男人,怎么能讓姑娘家主動呢。 她沖崔荷招了招手,慈愛地笑道:“郡主來我這兒,讓我瞧瞧?!?/br> 崔荷連忙走到祖母身旁,乖巧喊道:“祖母?!?/br> “哎,過來坐下,陪我說說話?!?/br> 柳嬤嬤為崔荷抱來一個杌子,老太君拉著崔荷的小手讓她落座。 崔荷坐到杌子上,雙手被老太君緊緊握在手里,她略有幾分緊張,過去來謝家,也沒見老太君這么熱情呀。 崔荷瞥了謝翎一眼,謝翎負手而立,微微頷首示意她不用緊張。 老太君對崔荷記憶幾乎疊在她十幾歲的時候,那會謝翎眼睛受了傷,她因為愧疚時常來謝府看他。 謝翎平日里受了傷只會一聲不吭,可無人知道,他最在意的卻是這一雙眼睛。 他最擅長射箭,一雙眼睛便是他的全部依賴。 摔下陷阱后,他砸著后腦勺,淤血堵塞,讓他暫時失去了視力,醒來后,他發現自己目不能視,惱怒得在房中亂砸東西發火,所有人都不敢輕易靠近。 唯有崔荷,敢上前安撫他,至于是怎么做到的,她并不清楚,只知道謝翎并沒有將她趕走,崔荷也在他雙目痊愈之際悄然離去。 往后再見,便是謝翎去西北征戰,她偶爾會來府上坐坐,與她說會話。 如今崔荷成了她的孫媳婦,她心中甚是歡喜,這樣一個溫柔可人的姑娘,娶回家做媳婦,其實是他謝翎占便宜了。 “好孩子,昨夜睡得可還安好?” 崔荷臉色微變,昨夜那般折騰,她睡得可不好,不僅身體累,心里還難受,要不是謝翎他昨夜無故發難,她肯定能睡個好覺,想到這里,崔荷便抬眼不滿地乜了謝翎一眼。 盡管心頭不滿,她也不敢實話實說,于是抿著唇淺笑著,心口不一道:“祖母,我們昨夜睡得還行?!?/br> 老太君自然知道崔荷說的是假話,也沒拆穿,拍著她的手背叮嚀道:“翎兒年紀也不小了,跟他一般大的兒郎,都生第二個孩子了,你們倆,好好努力,也給我添個重孫,我到了下面,跟他祖父也有個交代?!?/br> 謝翎身子一僵,面露無奈之意,未成親就催他成親,成親才一天就催他生子,也不瞧瞧崔荷她樂意不樂意,以崔荷那種傲氣性子,肯定不樂意被人催著生子。 “祖母說的是,孫媳謹記教導,只是這事也不是我一人說了算?!贝藓擅媛缎唪錾袂?,好似一個嬌羞的小媳婦。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了謝翎,現在壓力來到他這邊了。 謝翎他如芒在背,如鯁在喉,如坐針氈:“……” 六歲的謝語嫣不懂大人們都在說什么,隱約知道堂哥和堂嫂要生孩子了,那她就有一個弟弟meimei了!頓時看向自己的母親,雙眼發亮:“娘,我是要有弟弟和meimei了嗎?” 二夫人掩嘴笑道:“是啊,很快就有侄子侄女陪你玩耍了?!?/br> 屋里眾人皆無比期盼地看向謝翎,仿佛他馬上就能給大家帶來一個孫子一樣。 謝翎看向引導此事的罪魁禍首崔荷,崔荷強忍笑意,一臉無辜地沖他眨了眨眼,仿佛在說,能不能生,你還不知道??? 謝翎不好當著眾人的面下崔荷面子,可又不想隨意許承諾,只好推諉道:“近來公務繁忙……” 大夫人對自己的兒子十分了解,他一推脫,便是在撒謊,于是她炮語連珠轟炸:“忙什么忙?新婚假期足足有五日,而且你在兵部任職,又不是遠在西北,每天都回家,怎的沒時間?” 大夫人端坐在太師椅上,橫眉冷對:“娶妻就得生子,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和郡主如今唯一的任務便是繁衍子嗣,你少給我找借口,妻子是你答應娶的,既然娶了妻就得盡到一個丈夫該盡的責任?!?/br> 坐著說不過癮,大夫人干脆站起身,來到他面前諄諄教誨,耳提面命。 謝翎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偏偏他還不能表現出自己的煩躁,也不能出言頂撞,只能忍耐著聽訓。 而崔荷這個罪魁禍首差點笑彎了腰,靠在老太君的肩膀上,佯裝無辜。 謝翎垂眸聽訓,看上去十分恭謹,沒人瞧見他垂著臉時,唇角一閃而過的狡詐,謝翎聽了好半晌,才開口道:“娘教訓的是,我與娘子今晚就好好研究一番,時候也不早了,敬完茶,我還得帶娘子回去好好‘培養感情’,娘你不是想早日抱孫子嗎?還不放行?” 大夫人偃旗息鼓,滿意地笑了起來,孺子可教,看來不久就能聽到好消息了。 “若有不懂的,不妨找你成了親的同僚問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