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神君大人……” “嗯?” 易情張開眼,與他四目相對。祝陰像望進了一片深淵,那其中醞釀著深沉的黑暗,卻又透著一絲明媚的光。祝陰輕聲道,像是怕擾到了熟睡的人: “祝某想,祝某今夜真是癡狂了?!?/br> 燭影在寒風中陡然一顫,湮死在雪似的月光里。熱意像巖漿般淌遍四肢百骸,祝陰忽而俯身,像野獸般咬上易情的唇瓣。 易情愕然失色,祝陰的軟舌靈活地撬開齒關,利齒咬破了他的舌尖,血味在口中彌散。祝陰如逢甘霖,貪婪地啜吸著那猶如醇醴般的鮮血。神血宛若柴薪,往他本就燥熱的喉間再添火勢。 “唔……嗯……”易情掙扎著,手腳卻似抽空了一般無力。祝陰捉住了他的手腕,眷戀地加深了親吻。許久之后,祝陰放開那被摩挲得艷紅的唇,舔著口齒間的血絲,喟嘆道,“神君大人……真是好滋味?!?/br> 他想起了初逢時啜飲神君鮮血的光景,那甘甜的血氣仿佛仍殘齒間,沖昏了他的頭腦。 易情氣喘吁吁,凈衣散亂,像一副被攤開的畫卷。他膚薄若紙,祝陰甚而能感到手下脈搏不安的跳動。易情凌亂發絲間掩著的雙眸里盛滿了疲色,他道: “你是將我當作了甚么吃食么?皮薄餡汁兒多的灌湯包子?” 祝陰忽而低下頭,堵住了他的口。微糙的舌苔掠過傷處,帶出更多教人戰栗的血氣。易情被吻得上氣不接下氣,祝陰的指尖流連過他的脖頸,滑過脊背與腰身,將他用力擁向自己。 “是啊,”祝陰放開他,低低地道,“祝某恨不得將神君大人拆吃入腹?!?/br> 易情輕輕搡開他,咬牙道,“你慢些吃?!?/br> 祝陰卻又貼了上來,用唇描摹著他的唇,含混不清地道,“祝某不怕被噎著?!?/br> 月光像滾沸的水,燙得他們在石床上一陣陣戰栗。綾帶散開,凈衣似肩頭滑落,祝陰觸上了神君的肌膚,白玉似的滑涼下包藏著火熱。神君蹙著眉,閉著眼,在他舌尖的侵掠下潰不成軍。祝陰再次放開他時,望見他神色帶著茫然和迷亂。 祝陰忽而羞赧而驚惶了,他意識到自己在瀆神。易情躺在他身下,像一張被揉皺的青檀宣。見他停下,易情昏沌而迷茫地道,“怎么了,不繼續么?” “祝某……”祝陰喃喃道,金眸里流轉著慌亂,“祝某方才想起,這般舉動是對您不敬,禮數不周……” 他還欲磕磕巴巴地說些話,卻見師兄嘆著氣,伸出手,攬著他的脖頸貼上來了。唇舌再度相接,祝陰驚愕地睜大了眼,血味更重了幾分,易情將口中的創口咬得更深了。 血流入他口中,他忽而發覺易情在給他喂血。師兄的面龐帶著疲乏的蒼白,像將融的霜雪。 “管他甚么禮數?你早就大逆不道了。浮翳山海險惡,你多用些我的血罷?!币浊檩p聲道。 “可是,師兄……” “你怕甚么?我是神仙,死不了的?!币浊檎f,“哪怕是死了,也不會放手撇棄人間?!?/br> 祝陰摟著他,小心地躺下來。他們并肩躺著,望著石xue頂露出的蒼穹。星子多如砂礫,在黑暗的海洋里漂浮。祝陰強抑下心頭的煩亂,搖頭道,“已夠了。祝某今夜已冒犯您太多了,再這樣下去,祝某怕惹您發怒?!?/br> 易情凝望著天穹,似是在看九霄上的宮宇。他道:“倒不是發怒,我如今是在擔憂?!彼み^頭,忽而直直盯著祝陰,“祝陰,我怕我會教你失望。若我并非你要尋的那位神君大人,你會怎樣想?” 他頭腦中似仍有一片迷霧,籠罩著他的過去。過去如碎裂的瓷片,無法完滿拼起。他記不起祝陰,心中始終含有歉疚。 祝陰笑了,“神君大人永不會教祝陰失望??v您有百般面貌,萬般心思,我會始終敬您如一?!?/br> 易情只是沉默著凝視著他。但祝陰卻覺得那臉上的憂愁與寒漠忽而如冰融散了。易情突然笑了起來,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班?,我明白了?!?/br> 絲衾被拉起,覆在他們二人身上。易情的眼像鉤月似的彎起,那小小的月鉤也似牽住了祝陰心頭,教他心口猛地一動。易情閉上眼,輕輕地道: “明日再見,師弟?!?/br> “明天見。祝您好夢,師兄?!弊j幷f著,望著對面那人闔眼的容顏,也微笑地閉了眼。夜風送來一片祥寧,他們在安謐里入睡。祝陰做了個美夢,夢里細雨連綿,天光潮潤,他趴在空窗里望著師兄給他念字兒。師兄舉著木簡,給他看小人似的篆字,教他如何在書冊里尋到一個又一個美妙的故事。后來師兄的影子不見了,只有他一人在空窗里念書。芳草細軟,楊花滿身,他卻不覺孤單。 有一些回憶忽而像泡影般消散,此時他不知發生了何事,卻對那消失的過往一無所知。 清晨的鳥啼喚醒了他,祝陰陡然睜眼。晨曦醺醺然落入石xue,遞來朦朧微光。風里飄來陽春花兒微苦的清香。簟紋像水波,浮動在石壁上。 祝陰爬起身來,忽而感到茫然。他覺得自己似是昨夜許下了甚么諾言,要與何人在今日相見。 可記憶如泡沫一般消散了,他轉過頭去一看,身邊空無一人。 第八章 蘭蕙雖可懷 祝陰一如既往地晨起,一如既往地奉香。 石床上已無余溫,但絲衾卻攤去了一大片。明明石室中向來只有他一人,一瞬間他竟忽而覺得身旁睡著一位伴侶。祝陰懵懵懂懂,他仿佛剛結束了一場夢境,而夢境的結束并非是回到現實,而是下一場夢境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