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怪異
接下來兩天都是如此, 白天找她們問診的村民沒幾個。 但她們工作一結束村民又對她們格外友好, 算得上熱情。 這天在一戶村民家吃完晚飯,易胭便回自己休息的地方了。 在這里可以說是與世隔絕, 平時手機沒信號,和村民雖然沒什么沖突,她們挺友好, 但其實不怎么聊得來。 實在太閑,易胭一路回房的時候煙癮莫名被勾起。 但來的時候她沒帶煙, 香煙對易胭來說不是必需品, 有時候兩個月都不抽一次, 所以也沒想帶煙。 今天卻突然格外想抽煙。 意識到自己并沒有煙可抽, 如若平時易胭不會覺得有什么, 但今天卻煩躁起來。 這種煩躁不是因為單純沒有香煙, 還夾帶其他情緒。 阿茶村看似表面平和,但實際卻怪異,易胭不是沒注意到。 她來的時候便注意到了,偏僻山村的富有, 幾年前開始變窮的一村, 還有那天晚上樹林里一閃而過的人影。 一開始易胭還能鎮定自若, 知道有危險潛伏,但隨著時間過去,危險的一角都沒顯現。 時間越長,越是讓人煩躁,不安引起的煩躁。 晚上一天黑, 蚊子便多了起來,耳邊嗡響,今晚阿茶村還停了電,說是不知道哪兒的線路出問題。 易胭t恤外罩牛仔外套,露出的一截手腕不知何時已經被咬了兩個小包。 她低頭盯著手腕上鮮紅的兩點,半晌起身到桌邊。 桌上是老鄉給的蚊香和火柴,她們在這里過第一個夜的時候給的。 易胭推開火柴盒拿出一根,擦了下側邊,火苗躍起。 起火那端湊近蚊香點了,房屋里黑漆,也沒蠟燭,就蚊香尾端燃燒的一點紅。 不多時房屋里便泛著檀香,易胭盯著那點紅,忽然想到祭拜時的香,燒香時一開始也是這樣一點紅,然后積灰,挺像的。 越是不安越容易想這些無關痛癢的東西。 易胭冷漠移開視線,轉身到墻邊拉開行李箱。 行李箱里放著衣物,行李是蘇岸幫她收的,一片黑易胭也看不到什么,但對自己衣物肯定熟悉,她手稍微摸下便知道手下是哪件衣服。 況且蘇岸也收拾得挺整齊的,上衣和褲子是分開的。 公共浴室在走廊盡頭,易胭隨手抽了件長襯衫和牛仔褲出來準備去沖個澡。 這里空氣里濕氣重,一天下來身上仿佛黏了層汗。 剛把牛仔褲抽出來,行李箱里有東西被帶了出來掉在地上,咔噠一聲。 聽聲音易胭便知落地點,手準確過去抓住掉下去的東西。 剛摸到邊角她就知道是什么東西了。 煙,可以抽的那種香煙。 收拾她行李的只會有蘇岸,易胭香煙盒在手里墊了墊,笑了聲。 她起身到床邊撈過手機看了眼,左上角信號有一小格,想找他就有點信號,挺幸運的。 她給蘇岸發了條短信過去。 -你往我箱里放煙了? 像蘇岸這種平時不??词謾C,有時甚至一天都不拿手機的人,易胭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秒回的。 -嗯。 易胭還沒回過去,他又一條短信過來。 -不準抽太多。 易胭往床上一坐,借著手機屏幕的光,她認出這是她常吸的那款女士香煙。 -你煙都給我買了,還怕我抽? 易胭香煙在手里拋了拋,彎唇,又跟他說。 -我剛抽了幾根了,怎么,你過來找我算賬嗎? 這句話雖然是玩笑,但其實挺無理的,明擺著就是想讓蘇岸過來找她的意思。 說實話就是有點想蘇岸了。 易胭嘆了口氣,人真的一有軟肋便要脆弱得多。 以前八年沒見,難熬是難熬,但沒這般難以忍受,現在不過才幾天。 -你試試。 簡短三個字,很蘇岸的風格,易胭盯著他發過來這幾個字莫名笑出聲。 她都能想象手機那邊他冷漠的神情。 每次沒見面發短信的時候,易胭很喜歡通過蘇岸發過來的只言片語想象他表情,挺好玩的。 她也不逗他了。 -逗你的,我還沒抽,洗澡后抽一根。 然而她字打完,沒發出去,沒信號了。 易胭:“……” 她索性起身,手機隨手扔床上,撈過衣服去洗澡了。 易胭沒再見過樹林里的黑影。 不管睡前,還是醒來的凌晨,她都會到回廊看一眼,一無所獲。 易胭不是沒想過告訴蘇岸,只是知道告訴了也沒用,告訴了別人反而很難把潛在的危險引出來。 又或許只是她多慮,告訴了反而給蘇岸添麻煩。 是不是映沙的人,她不清楚。 今天早上易胭難得沒凌晨醒來,一直睡到早晨八點被敲門。 易胭下床隨手往身上披件外衫走過去開門。 是那個小姑娘,這幾天熟悉之后易胭才知道她叫莎莎。 “jiejie,吃包嗎?”莎莎遞給她一個熱騰騰的包,底下墊著一張紙,“我mama蒸的?!?/br> 易胭接過來,笑了下:“謝了,多少錢?” 小姑娘也不客氣,說:“一塊錢?!?/br> 易胭轉身去屋里拿了零錢給她。 小姑娘拿了零錢后問:“我和我爸爸要去鎮上啦,jiejie你要一起去嗎?” “去做什么?” “買東西啊,”小姑娘說,“鎮上有很多東西的,還有很多人,你那天看到了,比我們熱鬧多啦,好玩多了?!?/br> 這幾天義診也沒什么可做的,易胭問:“有車嗎?” “有!”小姑娘點點頭,“村長不是正好要去鎮上嗎!我去跟他說一聲,你跟我一起坐就好啦?!?/br> 易胭點頭:“行?!?/br> 洗漱好后易胭去找了下小沈,跟她說了下自己去鎮上,免得大家找不到人瞎擔心,順便問她需不需要帶點什么。 下午一點一群人才坐著三輪到鎮上。 易胭其實就是出來逛逛,布匹店,胭脂店,手飾店,她都進去走了一趟。 其實沒什么特別有趣的,但來了逛逛也沒什么損失。 莎莎今天還是戴著籃子在街上蹦跶,推銷這推銷那,易胭出來時有點口渴,找她買了瓶水。 只不過跟她買了瓶水,她就高興了。 街上門店挺多,人多車多,一副鬧市景象,就是有點亂。 易胭靠在一條巷子出口墻上,瓶口搭上唇,仰頭慢悠悠喝了口礦泉水。 沒什么興致逛店了。 她就這樣邊慢悠悠喝水,看著來往的人群。 喜悅的,麻木的,悲傷的,虛偽的,一張張臉在易胭眼前經過。 某一刻易胭眼風不經意一掃,她拿著礦泉水瓶的手瞬間一頓。 她好像看見一個神似蘇岸的背影閃進斜對面一條土巷子里。 其實也就是在易胭眼前一滑而過而已,她看得不甚分明。 但下一瞬易胭便否認了,先不說蘇岸怎么可能出現在這里,那個背影穿的衣服也不是蘇岸平常穿的正裝,而是當地的男子服飾。 易胭嘆了口氣,自己果然想人想出幻覺了。 神經病。 但她還是拿出手機,給蘇岸撥了個電話。 鎮上信號明顯比阿茶村好了不少,電話一下便撥了出去。 但比較遺憾的是蘇岸沒接電話,無人接聽,聽筒傳來忙音的時候易胭掛了電話,然后給他發了短信。 -在做什么? 她發了短信后知道蘇岸大概沒那么快回,收了手機。 阿茶村村長是到鎮上辦點事情,很快便能回去,易胭在村長回去前去給小沈帶東西,小沈那天經過鎮上看到有店家賣風干牛rou,各式各樣的牛rou干,看得她嘴饞,托易胭給她買了些回去。 回去的路上莎莎沒跟她一起回,跟她爸留在了鎮上明天再回阿茶村。 回程在三輪上顛簸,在回到阿茶村那個閉塞的地方前,易胭收到了蘇岸給她回的短信。 -工作。 果然是自己看錯了,這得想人想成什么樣了,易胭無奈笑了下。 她回去的時候沒回休息的房間,而是直接去了義診的地方。 這里頭除了丁純沐會把不喜歡易胭擺在明面上,其他人聰明點,不會這么做,看易胭回來問:“易胭,去哪兒了?” 小沈就坐易胭位置隔壁,易胭將給她捎帶回來的牛rou干放她桌上:“去鎮上了?!?/br> “啊那天我們經過的地方嗎?你去做什么啊?!?/br> “逛逛,買點東西,”易胭倒不是記仇的人,將手里買的一袋零食扔了過去,“吃吧?!?/br> 易胭剛想坐下來,才發現沒帶白大褂過來。 她回房間拿了衣服,平時旁邊幾間房間都住著同事,多少能聽見人聲,沒那么安靜,現在大家都去外面了,走廊安靜得仿佛沒有人煙。 易胭進房拿衣服,忽然聽見后邊樹林一陣異響。 通向回廊的后門沒關,她迅速跑了過去。 剛跑出去便看見當地那個話不多的男人一閃而過。 易胭眉心一皺,想到凌晨那個一閃而過的身影。 但男人并沒有跑開,而是蹲在了地上,易胭來不及深想,那個男人已經看到她,隔著灌木叢對她道:“醫生,這里有人暈了?!?/br> 易胭擰眉,先顧不上想什么了:“我過去?!?/br> 她進屋從前門出去,繞過房屋到后面樹林。 易胭留了心眼,過去的時候有防備,擔心有詐,但過去看了后的確是真的有人暈了。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那個男人沒說謊,的確是暈了。 “怎么弄的?”易胭問。 男人蹲在旁邊看著,搖搖頭:“不知道,剛經過就看到人躺這里?!?/br> 易胭抬眸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人是暈了?” 男人也看著易胭,半晌伸手,手指停在暈過去的男子的鼻子下方:“有氣?!?/br> 易胭收回了目光,手指早已按在男人手腕經脈上,吩咐男人道:“將他腳抬高一點?!?/br> 男人照做。 易胭掐了人中,躺地上的男子眉心緊鎖,漸漸恢復知覺。 下一秒易胭視線不經意一瞥,頓住,眼神驟凝。 地上那人的手肘內側,淡藍色血管上幾個細細麻麻的針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