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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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程忍冬過得很是清苦,云見山看著破敗的草屋,簡陋的家具,有些心疼。 田修斐則是紅了眼,嘴里喃喃道:“不可能,我給忍冬寄錢了,他怎么連塊rou都吃不上?” 硯兒聽到田修斐的話,不解地說:“可是,師父是真的沒錢???” 田修斐不理他,打開箱子,里面全部是滿滿當當的信件。 云見山走過去一看,全是信,一眼望去,信封上只重復出現兩個人的名字——田修斐和程母,看來,這些信是田修斐和程忍冬兩人往來的書信,以及程母寫給程忍冬的信。 田修斐沒有看兩人之間的信,直接翻找出云母寫給程忍冬的信,看了起來。 等田修斐看完挑出來的一堆信,早已潸然淚下,云見山在一旁看著,也覺眼睛干澀。 程忍冬,太苦了! 那些信,全是程母寫給程忍冬的,信中所言,皆是逼迫、索取、打壓、怨恨。 逼他娶妻攀附,迫他折腰媚權,索他薄薄俸祿,要他友人厚資,打其骨壓其性,怨他不能光耀門楣,恨他位卑庸碌。 云見山看著這些文字,只覺窒息難言,試問程忍冬看著這些,該是如何心痛? 原生家庭對一個人的影響有多大,云見山深有體會。 好一點的,能自己爬起來,但大部分人都是被家庭捆綁,終其一生,不得安寧。 云見山自認是幸運的,在被養父母拋棄后,有院長和叔叔帶他走出來。 而程忍冬是不幸的,寡母孤兒,母親將所有的希望寄托于他,逼瘋了自己,逼瘋了兒子。 田修斐又氣又恨,盯著薄薄的信紙,眼里的陰狠是怎么也遮不住。 云見山想,前世,田修斐一定和程忍冬很好很好吧,或許他們是最好的同窗,一起高中,一起為官,引為知己,惺惺相惜。 田修斐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把信看了又看,一遍遍體會程忍冬曾經的痛。 云見山看著田修斐逐漸偏執,漸漸陷入癲狂,心里擔憂不已,但他什么都改變不了,只能在一旁看著。 云見山看著田修斐不斷折磨自己,但終究這人還是冷靜下來,把信一封一封裝回信封,重新找來一個匣子,將信規規整整放好。 看見田修斐眼里的決絕與陰狠,云見山知道,程家估摸著又要辦喪事了。 這些信,殺死了看信的人,也終將殺死寫信的人。 田修斐請人把硯兒暫時帶走照顧,自己一個人回到程忍冬身前的草廬,處理了程忍冬的身后事。 他把整個草廬的東西一件件翻出來,除了程忍冬的一些貼身物品讓他搬出來以外,其余的全部一把火,連帶整個草廬都燒了。 接著,是程忍冬的尸體,田修斐買了好多柴火和煤炭,加上油,才將將把尸體燒成一個骨架。 田修斐邊燒邊罵:“程忍冬,你個笨蛋,人不是那么容易燒成灰的,老子給你火化已經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了,你個王八蛋,別想我用錘子,把你的骨頭敲成灰?!?/br> 田修斐向來是人人稱贊的謙謙君子,念的圣人之道,不言粗鄙之言,如今竟也開口罵人,也是頭一遭了。 田修斐在程忍冬的草廬里,搜出一盒銀錢,都是這些年田修斐怕程忍冬遠在偏僻之地為官,日子清苦,寄給程忍冬資助他生活的。 對家里的排斥與反抗,讓程忍冬在面對母親的索取時,留下了一部分。 但遠在千里之外的人依舊能夠靠著薄薄信紙、寥寥幾語,束縛住程忍冬。 程忍冬留下了錢,卻束之高閣,任由自己過著清苦的生活,也不知懲罰了誰。 田修斐找到錢的時候,整個人又哭又罵,他恨啊,他悔啊。 為何忍冬不能再堅決一點,徹底與母親割裂開來,明明他已經有反抗的心了。 田修斐一直在想,若是那信少個幾封,是不是程忍冬就能夠下定決心了。 可惜,這個答案他永遠不得而知了。 彼時,云見山正躺在草廬外面的高大的榆樹上,看落日余暉,為也如落日般墜落的生命緬懷。 聽見田修斐哽咽的哭聲,云見山走進屋內,看到一匣子金銀,還有什么不明白。 程忍冬看似是身體不好油盡燈枯而亡,但歸根究底,還是心病難醫罷了。 逝者已逝,這樣的死因,只會讓生者痛苦。 生老病死,世間規律,但心病卻是人力所致,人力所改。 可惜的是,大多是空留傷悲與遺憾罷了。 云見山蹲在哭泣的田修斐旁邊,默默陪著他,哪怕這人不知道他的存在,但云見山也想陪陪他、安慰他。 說來,和程忍冬一樣,田修斐也是個命苦的。 程忍冬自小沒了爹,田修斐自小沒了娘。 不同的是,寡母守著牌位過了一輩子,寡夫卻是納了一個又一個新人。 田修斐的母親,早在自己時日無多時,就為田修斐籌謀了。 她偷偷變賣了自己的嫁妝,加上私房,把偌大的財產一分為三。 一份,是她帶著年幼的田修斐藏在一私密處,一份,給了托孤的云母,一份,給了田修斐自己拿著。 臨死前,田母把田修斐送到云家和云霧書院,為田修斐留下遺言:不得功名,就不要回家祭拜她。 這遺言被有心之人大肆宣揚,也陰差陽錯讓田修斐沒了田家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