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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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忍冬有把握,書院的賬本簡單,半個月可以做出三年的賬本,這足夠了。 此時規定,書院這類機構的賬本,三年一封,十年一銷毀,想要查三年前的賬本,除非書院犯事由官府來查。 至于程忍冬落下的功課,由山長給他補課。 商量好事情,云見山就不打擾程忍冬和山長他們,提著食盒走了。 解決完一樁心頭事,云見山回到齋舍便睡下了,大好時光,不睡個午覺,豈不浪費? 熟悉的失重感襲來,云見山有些忐忑與期待。 濃霧籠罩著云見山,云見山靜靜站在原地,等等濃霧散去。 不多時,風吹霧散,眼前是一座簡陋的草廬。 見山在這里面嗎?怎么混這么差了?云見山心里漫上擔憂。 院子里,一個衣衫單薄、約莫七八歲的童子正在哭泣。 他向云見山跑過來說:“你是來看望師父的朋友嗎?你來晚了,師父已經去了?!?/br> 身后傳來哽咽聲,云見山轉頭一看,吃了一驚。 身后這人牽著一匹馬,披風斗笠、滿臉風霜、鬢角發白,年約不惑。 但熟悉的眉眼還是讓云見山認出了他,這人是田修斐。 原來,那童子不是對云見山說話,而是對他身后的田修斐。 聽到童子的話,田修斐身形踉蹌了一下,面色發白,難以置信地說:“不可能,怎么會?” 云見山這才意識到,有人死了,會是誰呢?云見山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 在童子的帶領下,田修斐進了屋,云見山也跟著進去,一進屋,就見狹窄的房間里,一個瘦削身形的人躺在窗邊的躺椅上。 屋內光線昏暗,僅有的一點光線投進屋內,照在躺著的那人早就沒有起伏的胸膛上。 云見山瞧了一眼,是程忍冬,心里涌上難過與悵然,還有隱秘的慶幸。 不是晨星,不是晨星,云見山告訴自己,他自嘲一笑,為自己的卑劣。 田修斐早已抑制不住,撲到程忍冬身上,臉埋在程忍冬懷里,嗚咽的哭聲響起,是絕望且悲痛的田修斐在哭泣。 云見山走進兩人,想伸手安慰田修斐,卻是徒勞無功。 他轉而看向程忍冬,有些心痛,程忍冬明明比田修斐年輕那么多,頭上的白發卻不知比田修斐多了多少。 瘦骨嶙峋的身子,凹陷的臉頰,一臉的油盡燈枯之相,程忍冬到底經歷了什么? 云見山是個見不得死亡的人,他可以平淡接受自己的死亡,但看著他人生命逝去,卻是抑制不住的難受。 他看著田修斐苦啞了嗓子、流干了最后一滴淚,最終承受不住暈了過去。 好在那個童子給田修斐喂了點水,待田修斐醒來,已是第二天清晨了。 屋外有顆榆樹,黃葉落了滿地,云見山知道,這是深秋時節了。 程忍冬,死在了一個寂寥的秋天。 田修斐醒來后,冷靜多了,也不抱著程忍冬的尸體哭了,而是勉強打起精神,cao持起程忍冬的身后事。 首先要做的,就是先喂飽那個小童。 那孩子餓得咕咕叫,田修斐應該是趕路而來,隨身帶了干糧。 田修斐取出干糧給這小童吃,問起他事情,云見山也在一旁,他也想知道程忍冬經歷了什么。 一個人,好好的,總不能無緣無故去了。 “硯兒,你師父是如何去的?”田修斐看著程忍冬的遺容問道。 硯兒紅著一雙眼:“師父總是咳嗽,但從來不喝藥,只一直反反復復把信翻出來看?!?/br> “為何不喝藥?” “師父說沒錢” “瞎說!我明明給他寄了很多錢?!?/br> 瞅見硯兒無辜的眼神,田修斐抹了把臉,繼續問。 “什么信?” “不知道,師父不讓我看,不過有新來的信,也有舊信,都被師父放在書房的箱子里了?!?/br> 田修斐來到書房,第一時間看到的,是單獨放在桌子上的一封信。 桌子上空蕩蕩的,除了被硯臺壓著的一封信,什么都沒有。 云見山走上前看了一眼,信封上四個字,修斐親啟。 云見山了然,看來程忍冬早就知道自己要死,提前給田修斐留了信。 田修斐心痛不已,拿起信看了起來,云見山也湊過去看信。 “致修斐: 謹啟。尸體火化,骨灰隨風散。莫立墳冢,莫設靈位,莫辦喪事,莫煩吾母。生前苦悶,唯愿清凈。修斐為吾摯友,身后諸事,皆托于兄。 于此,保重。 忍冬絕筆?!?/br> 云見山說不出話,古人事死如事生,是什么樣的絕望與苦痛,讓程忍冬甘愿受世人眼中的挫骨揚灰之刑。 又是什么,讓他不愿設墳立牌,不愿將死訊告知母親。 云見山想不通,田修斐更是想不通,他看死死盯著信,恨不能看出花。 良久,田修斐收好信,開始在屋里翻找東西,企圖拼湊出真相。 硯兒也來了,看著田修斐翻東西,不說話。 田修斐一邊翻東西,一邊問他:“跟我說說你師父的事情吧!” 硯兒搖搖頭:“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田修斐找到一個沉重的箱子,邊打開邊問:“他吃了什么,干了什么,說了什么?平時可有見什么人?” “吃雜糧粥和饅頭咸菜,看書、散步、教我念書、做飯、收拾屋子,不出門,不見人,也沒人找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