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信徒 第29節
黎硯知的唇角緩緩抬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 李錚說搬就搬,生活用品哪里都能重新買,只需要簡單收拾些必要的帶走。將背包撐開,把黎硯知常用來剪輯的電腦塞進去。 黎硯知坐在她們睡覺的床上,靜靜看著李錚忙碌的背影。 她對李錚的杯弓蛇影并不理解,怕成這個樣子更是讓她匪夷所思,左看右看她也沒看出李錚和夏侯眠之間的關系。 李錚這個樣子,難道是怕夏侯眠因為交不起違約費而一刀捅死他嗎? 她是真的疑惑,也便真的問出口,“你為什么這么害怕他?”似乎是有意讓他平靜下來,她繼續開口,“他不會傷害你的?!?/br> 李錚微沉下去的脊背生頓,大概是沒想到都這種時候,黎硯知還惦念著他的感受,忽而鼻尖發酸。 他咽下喉嚨突然涌上來的氣息,只是重復,“我們,我們去斐濟玩幾天?!?/br> “可我還要上課?!崩铄P已經大四,課表上已經是一片空白,可她不一樣,大二的課業繁重,而且她還需要滿勤。 李錚依舊是一意孤行,他收拾東西的速度越來越快,聲音悶在他的臂彎里,顯得格外僵硬。 “那我們就先回碧園住,長垣街的那套離學校也近,安保也更好,等過渡一段時間我們就搬去那里?!?/br> 黎硯知像是忽然失去耐心,“我就要住在這兒!” 她不喜歡碧園,那里有太多她討厭的東西,每次回房間時路過黎秀空蕩的臥室,都會提醒她已經被黎秀丟下的事實。 很不愉快,每次李錚不順著她的時候,她們之間都會很不愉快。 看著李錚毫無懸念地放下手里正疊著的衣服,黎硯知倏然收回視線,她早就將他的順從當做順理成章,當即便要抬腿出門繼續看未看完的電影。 可路過李錚的時候,她卻怔愣在原地。 李錚垂著腦袋,眼淚隨著重力一顆顆砸在地上,他竟然哭了。 悄無聲息的,像是一場緘默的秋雨。 黎硯知一瞬間有些不可思議,她見過很多人哭,夏侯眠剛開始知道她的喜好的時候,每次被她弄都會哭,邊哭邊嘴硬,眼淚都流到下巴了,還要說不痛。路原也總是哭,淚腺好像很發達一樣,每次她和他玩控.精的時候,路原都哭得眼眶通紅。 可是,李錚怎么會哭呢。 她還什么都沒對他做,他怎么能哭呢?她抬手捏住李錚的下巴,漠然的眼睛浮現出真誠的困惑,“你到底怎么了?” 李錚的淺眸里是她從未見過的悲慟,被強迫著抬頭,他的眼睛卻固執地盯著低處。 好似根本不敢和她對視,“硯知,我不能再,”他頓了頓,有些說不下去,但還是將這句話接連起來,“不能再失去一次了?!?/br> 不能再將meimei置入險境,他擔不起,只是想象這些就已經讓他無法呼吸。 那個陰云密布的下午,是他永恒的夢魘。 很多事情,他一直沒有勇氣說出來,連大腦也開始排斥那些讓他痛苦的記憶,可他不能忘記,只好強迫自己一遍一遍回憶所有的前因后果,忘記,只會讓他罪加一等。 那些記憶潮水一般,再次將他席卷。 小時候,meimei總愛曬太陽,可家里的阿姨擔心meimei亂跑,總是讓她待在二樓的圍欄里。那天他上學之前,看到meimei在地上爬著追尋流動的陽光,可圍欄里的空間太小,只一會,陽光就飛出了meimei的領地。 meimei不高興地翹著嘴巴。滿足meimei的需求幾乎已經成為他的本能,他沒有思索,立刻將meimei抱到了一樓的落地窗前。一樓的空間很開闊,陽光溫暖繁盛,足夠meimei學走路和爬行,他把meimei的玩具也抱過來放在她手邊。 收拾好這一切,他原想告訴阿姨一聲,可校車來得那樣不湊巧,他只好朝著二樓喊了一嗓子,隨后便將外頭的門關好,背上書包上了校車。 這件事情他不敢告訴mama,因為他知道,如果不是他私自挪動了meimei的位置,也許阿姨就能及時發現meimei的丟失,也許綁架犯也不會那么輕易地將她抱走。是他將meimei置身在險境里,他是天大的罪人。 而這一次,他抬眼看向黎硯知,這回夏侯眠的事情里,又有他的推波助瀾。 如果他當時能多考量一番,也許就能用更隱晦的方式懲罰夏侯眠,而不是這樣,讓幾乎明牌的黎硯知被發瘋的夏侯眠纏上。 兩次,兩次他都算不得無辜。 多日來的緊張情緒幾乎快壓垮了他,胃部絞痛著,他勉強撐住一旁的書柜好讓自己不至于脫力。 黎硯知那雙雪亮的眼睛只是安靜地看著他,好像要探進他的心口里。 半晌,她輕輕環上李錚的腰身,溫熱的手掌很有規律地拍在他的背上,“李錚,你是在擔心我嗎?” 她雖然對感情并不敏感,但方向太少,她很容易便能推斷出正確的那一個。 “為什么?”她也是真心的疑惑,“如果夏侯眠真的害死我,你不就正好自由了?!?/br> “能不能,不要說這個?!崩铄P的嗓音里帶著哭腔,他現在聽不了死這個字。 如果不是他手上沾了福爾馬林,他真的會捂住黎硯知的嘴。 最后黎硯知還是答應回碧園小住,很突然的,但李錚習以為常,黎硯知總是這樣一時興起。他從車庫將車開到單元樓下,四處偵查了一遍才讓黎硯知上了車。 到了碧園已經是晚上,他從別的住處調來了一個安保隊,將碧園四處圍了起來。 家里的阿姨對他這罕見的鋪張有些探究,但李錚一直以來和她們都不算親厚,也便無人敢問。 安置好這一切,他重新回了一趟公寓,報了警,警察來得很快,把那條斷手連盒一起端進派出所。查完樓道和小區的所有監控,發現夏侯眠這幾天果然日日前來蹲點。 物業有條不紊地給警察放著監控。 李錚每天早晨都會去市場買菜,下樓的時候,他基本都會隨手帶著她們的日常垃圾下來。 李錚緘默著看向屏幕,監控里,他剛扔掉的垃圾很快便被夏侯眠挑揀出來。隨后,他拎著垃圾袋跟著住戶一起上樓,反復徘徊在她們的門前。 他蹲了很多天,已經摸清了李錚外出的大致時間,會掐算著時間在他回來之前離開。 “完完全全的變態啊?!边B物業都忍不住開口感嘆。監控里,夏侯眠一動不動,死死將眼睛貼在貓眼上,偶爾,他會把耳朵靠近門縫,監控的位置很高,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他已經這樣貼門貼了半個多小時,任誰都能看出他的不正常來。 在場的每個人心里都冒出相同的念頭,這是個潛在的犯罪分子。 李錚的拳頭緩緩握緊,手指死死摳住掌心,他現在只覺得心有余悸。 幸好,幸好。 做完筆錄已經很晚,他回了公寓一趟,從書桌的抽屜里拿出一個信封,白天收拾行李的時候他沒敢在黎硯知面前拿出這個。 信封沒有封口,他從里面倒出那張照片。 照片上的mama笑意盈盈,他伸出手指輕輕撫了撫,視線卻落在另一側。 看著那模糊又真切的臉,他將照片按向胸口。 meimei,這是你給哥哥的一個機會,對嗎? 第34章 怪人 a大附近還有一個附中, 周邊相當熱鬧,往外再走幾條街,還有不少掛著電競牌子的網吧。 網吧里的空氣并不清新, 閃爍著的瑩藍光亮透過泡面渾濁的蒸汽,將氣味混雜得更加難聞。 不過, 在里面待久也就融入其中。 可即便這樣, 最里排的戴著耳機的男生還是面露難色地用袖子捂住口鼻。 他身邊連續幾天都坐著一個裹的很嚴實的怪人, 每天出去轉一圈回來保準會帶回來一兜垃圾。 這也就算了, 但他從前天開始竟然從這人身上聞出腐rou的味道來,太嚇人了, 要不是這家網吧能鉆身份證的空子,他絕對不會再來的。 而且這人行為詭異,也不打游戲,就每天開著微博和人網上對線, 口中還念念有詞, 要弄死這個弄死那個的,惡狠狠的。 他正想著,身邊的人趴著的頭突然抬起來,沒有任何緩沖, 即刻便單手cao著鍵盤狠狠戳起來。 “弄死你!弄死你!” 又開始了又開始了!他根本不敢呼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生怕自己喘氣的聲音提醒到這個怪人。 真害怕這人突然扭過來頭說要弄死他。 “嚇死你!嚇死你!”夏侯眠終于睡夠,繼續打開微博在網上發著路原的爆料。 他機械地將寫好的爆料復制到各個評論區里, 這種不用動腦的cao作, 即便他只剩下一只手也能很利索地完成。 手上的動作不停, 他的腦子里卻是另外一幅畫面。 想象著李錚打開盒子時因害怕而扭曲的臉,他哈哈大笑起來, “嚇死你!” “讓硯知好好看看你的爛慫樣!什么狗屁哥哥,我弄死你!” 這個賤貨,平日里人模人樣的,高傲神氣的不行,還不是和他一樣,都是黎硯知的一條狗。 都是狗,還在他們里面賣弄血統,有用么?他可不信這個! 想到這,他的眼睛里又浮現出不受控制的癲狂來。 就是因為他們,黎硯知才玩夠了他,如果單只有他一個,黎硯知絕對不會這么早就榨干他的價值。 只要他先一步毀掉他們,黎硯知自然會對他們失去興趣。 到那時候,她是不是會退而求其次呢? 夏侯眠的眼睛死死盯著屏幕,散發出一種病態的狂熱,他繼續將“小三”“不要臉”“金主的m”等各種詞匯冠上路原的名字發在無關的評論區。只是一會他的后臺就快炸掉,屏幕上面不停跳出彈窗。 【噠割你被藍蘋果給告了,等著上被告席吧?!?/br> 【看見你好幾次了,到底是水軍還是單純的黑粉???一直重復發這些感覺好機械,還不如蘿卜頭通人性呢?!?/br> 夏侯眠根本不理,他左手拖著鼠標,鼠標有節奏地發出聲響。 那聲音相當囂張,搭配著他口中不停冒出的“弄死你”,效果堪稱恐怖。 夏侯眠連續發了一個小時,也罵了一個小時,他終于口渴,騰出來左手將桌子上的礦泉水拎過來,隨后他用右臂夾著瓶身,用左手將蓋子擰開。 剛要仰頭把水往里灌,他就察覺到了身邊有些畏縮的打量。 旁邊大概是個初中生,戴著耳機,眼睛卻不老實,一直悄摸往他縮在袖口里的右手上看。 那袖口的末端是空蕩蕩的。 “看什么?再看找你班主任弄你!”夏侯眠咬牙切齒。 那初中生艱難地吞了口氣,迅速把視線平移回去。 夏侯眠兇狠的目光收攏回來,落在干癟的袖口,斷口處的瘙癢與疼痛不停地提醒著他,右手沒了。 他以后都只能當個左撇子了。 他將手心攤開,和他的右手不同,他的左手掌心光滑,黎硯知從來不在上面做文章。 黎硯知一直都很有原則,只會將煙頭按在他的右手掌心。 他又回憶起他和黎硯知第一次對話的場景。那時他已經暗戳戳用自己的方式追求了她兩個多月,他一直騎著車跟在她回家的路上,企圖能十分浪漫地載她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