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信徒 第28節
李錚強忍住蓬勃的怒意,冷不丁地將腳踩在那塊血跡上,夏侯眠被他突然的舉動強行停下磕頭的動作。 “你是想克她嗎?停下?!?/br> 李錚的語氣不帶一點溫度,公司簽人的時候一般都會看一遍藝人的八字,夏侯眠的八字奇爛,給黎硯知磕頭,說不定都會折損黎硯知的福氣。 夏侯眠的身子搖晃起來,只能發出些氣音,他抬起頭來,直直看向李錚。 他的額頭上破了口,黏稠的血液順著他的眉心流到鼻尖,瞳孔沒有規律地顫動,讓他顯出一份近乎癡狂的瘋癲來。 他死死盯著李錚,盯著李錚這張和黎硯知毫無相似之處的臉上。 這是全然陌生的五官,可李錚臉上那份氣度卻和黎硯知該死的相像。 這種,冷漠的,屬于cao縱者的氣度。 他不知道網絡上對他的討伐到了哪一個階段,也不知道那些照片都滲透到了哪些角落,黎硯知發動了他人生里的第二場災難,他只是意識到他后半生都會活在這場動亂的余震里。 “她是不是不會再見我了?!毕暮蠲叩囊暰€滑動著,落在緊閉的房門上。 那道門黑洞洞的,緘默無聲。 他在發問,可已經知道答案。他是黎硯知用盡的養料,是被燙爛的布偶,在今天,他已經完成最后的價值。 然后,失效。 李錚的聲音從他頭頂落下來,很不近人情,“我不會再讓你靠近她?!?/br> 也很沒有底氣,即便在這樣的場合,他也依舊沒有膽量借助黎硯知的權威。 夏侯眠突然開始狂笑,笑聲從喉嚨里擠出來,他的臉也在笑,像是一張撕壞的人皮面具,對著他露出森白的牙齒,他一字一句。 “你以為你會好過嗎?” “被盯上了,都被盯上了!哈哈!誰都逃不了!” 都一樣,他們的下場都一樣。夏侯眠笑得前仰后合,眼淚都笑出來,混著艷紅的血色,讓人看著驚心動魄。 李錚卻沒有耐心再看這個瘋子表演,他拿出手機,面無表情地報了警。 夏侯眠像是徹底瘋掉了,在警局里也笑,那笑聲癲狂卻沒有內容,僅僅是一種機械的發聲。李錚沒有管他,簡單地做了筆錄又飛快奔回家,開鎖進門。 聽見他開門的響動,黎硯知溜過來抱住他。 李錚的心臟總算鎮定下來,他親吻著黎硯知的頭頂,手掌輕輕拍在黎硯知的背上,面前是實實在在的黎硯知。 黎硯知身上穿著純棉的碎花家居服,看樣子應該是一直沒有出門。 他不知道黎硯知有沒有聽見外面的響動,但他等一會要拿些工具把門外的血跡清理掉。 他正琢磨著要不要告訴黎硯知今天發生的事情,黎硯知的手指便探進他的褲兜里,她的眼睛水亮,一抖便將他口袋里的報警回執抖開,“好玩嗎?” 她的眼神里浮動著難得的期待,像一個開朗的稚童。 李錚并不意外,這房子隔音不算上佳,剛才的情況即便不用開門,黎硯知也是能聽到的。 他低下頭,誠實地將失敗和盤托出,“我沒能讓夏侯眠出道?!?/br> 黎硯知不太高興,“我是問你,好玩嗎?” 李錚不知道黎硯知問得到底是什么,但他不想掃了黎硯知的興致,溫聲開口,“好玩?!?/br> 黎硯知的眼睛亮晶晶的,她食髓知味,沒忍住跳到李錚的身上,兩腿鎖住他的腰身,像是要贊賞李錚和她的意氣相投,她在李錚臉頰上輕啄著,“以后會有更好玩的?!?/br> “李錚,我向你保證?!?/br> 和以往每一次都一樣,他懷著滿腹的疑問,卻又稀里糊涂將黎硯知伺候到床上。 但夏侯眠那天的瘋癲舉止依舊讓他心有余悸,連續好幾個夜晚,他都會忽然被那陣狂笑驚醒,確認黎硯知還安靜躺在他身邊后,他才能繼續躺下去。 給派出所打去電話,派出所也只是說夏侯眠的行為只能是對他進行批評教育,當場便放走了。 這種感覺就像在他身邊埋了幾個地雷一樣,他恨不得將黎硯知綁在他褲腰帶上,生怕出一丁點差錯。 所幸,黎硯知這幾天課并不多,他推掉所有的工作跟在她身邊,他有自知之明,知道黎硯知不喜歡他總粘著她,就只是緊緊跟著,不說話也不礙眼,像是黎硯知背包上的一個尋常掛件。 黎硯知翻開課本,側頭看了一眼李錚,李錚的頭正四處轉著,比教室里前頭那個動態捕捉的監控還敏感。 哪里有一點風吹草動便立馬把視線投擲過去。 瞧著他神經兮兮的模樣,黎硯知竟然罕見地沒有嫌煩,她近日對李錚的耐心驟增,只是抬手撫上他的掌心,隨即指尖一滑撬開他的手指,與他五指相扣。 李錚的后背瞬間僵硬,他收回視線,小幅度地觀察了一遍四周,才有些斟酌著開口,“硯知,在學校我們不能這樣的?!?/br> 牽手,擁抱,都不可以。 黎硯知晃了晃手腕,語氣很理所當然,“為什么,你不喜歡嗎?” 喜歡,他當然喜歡,黎硯知平日與他的親近,更多體現在暴力與性.愛兩種方面,這樣單純的溫存頗為珍貴,可是,他看著百人間的大教室,在這里牽手,顯然不是一個很安全的環境。 “我喜歡,可是...” 可是,她們在人前應該是兄妹,這種互動明顯已經超出范疇。 黎硯知受不了他的喋喋不休,手腕一壓,將李錚扯到她面前,“不許講話,再擾亂課堂秩序我現在就親你嘴?!?/br> 李錚 總算閉嘴了,他低下頭不知道去摸索什么,片刻之后,一團毛茸茸的觸感降臨在她的手背。 她側眼一瞧,李錚將他的圍巾取下來放在她們中間,正好遮住她們緊緊相牽著的手。 回家的路上,李錚總算不再緊張夏侯眠的突襲,他牽著黎硯知的手,目標變成了周邊可能認識她們的同學,就這樣一路謹慎地回到公寓,黎硯知才揚著倨傲的笑容松開了對他的掣肘。 他知道,黎硯知又在捉弄他。 但掌心的溫度讓他的心頭發軟,對黎硯知沒有底線的縱容讓他總是生不出脾氣,黎硯知怎樣對他都好,他被捉弄著竟也覺得開心。 而且,他知道,黎硯知在用這種方式轉移他的注意力。 她對別人的情緒十分敏感,他這幾日對于夏侯眠的草木皆兵她當然也看在眼里。 李錚按開電梯門,心里也覺得自己過于小題大做,看著黎硯知走進去,他才跟著進了電梯。 他依舊是習慣先下來電梯,看一眼走廊里有沒有人,這才將黎硯知迎下來。 門口放著幾個快遞盒子,李錚單手將幾個快遞夾在身側,另一只手給黎硯知開門。 半跪著給黎硯知換好鞋,他拎下門口掛著的美工刀,一件一件拆著快遞,快遞大多都是寫的黎硯知的名字,他將拆出來的東西碼好放在鞋柜上,幾乎都是黎硯知買來的拍攝設備。 只一樣有些不同,那快遞盒子上寫的是打光燈,可拆出來卻是一個有些重量的木質盒子。 李錚扶在盒子兩端的大手繃起幾根青筋。 這盒子,長得四四方方,刻著華麗又詭秘的紋路。 竟然,像一個名貴的骨灰盒。 第33章 自由 李錚盯著手上有些重量的盒子, 他抬頭往上看,黎硯知已經坐到了沙發上,她最近有鑒賞課, 需要按老師布置的片單一部部拉片。 見她并沒有注意到這邊,他左手托住盒子的底部, 另一只手將盒子打開。 一股冷厲腐朽的味道立刻鉆出來, 盒子里映入眼簾的是個小臂長度的塊狀物, 被一塊紅綢裹著, 看不見真貌。李錚從小到大入眼的幾乎全是好東西,只一下, 便看出這塊紅綢的上等來。 說不清的幾種味道混雜在一起,李錚下意識屏住呼吸。 眉心跳了跳,他用手指夾住紅綢的一端緩緩掀起來。 看清里面的東西,他脫手將盒子飛了出去, 有些驚駭地屈腿往后退去。 木盒墜在地上的聲音格外沉悶, 黎硯知的視線從電視上移開,往這邊瞧了一眼,當即站起來往門邊走。 李錚來不及思索,大腦麻木著上前將滾落在地上的東西塞進木盒里, 蓋好蓋子往身后一塞,只是胸口的起伏沒辦法隱藏, 映襯著空氣里急促的呼吸,格外欲蓋彌彰。 黎硯知的目色微沉, 一絲不茍地落到他身上。 李錚這副驚魂未定的模樣讓她很失望。 “拿出來?!彼恼Z氣很冷。 李錚將身后的木盒又往里藏了藏, 他第一次違抗黎硯知的指令。 她往前走了幾步, 看過來的眼睛沒有一點溫度,“打開?!?/br> 這種表情李錚太熟悉了, 之前他每次讓黎硯知不順心的時候,黎硯知便會這樣把他壓在身下看他,她并不會一開始就動手,她是個很優雅的狩獵者,往往會給予獵物逃脫的時間。 如果逃不掉,便要接受她雙倍的懲罰。 她已經很久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他了,他閉上眼睛等待著預想中的疼痛,可什么都沒有,黎硯知只是攬住他的脖子將他折到前面去,從他身后抽出木盒。 她的動作很快,不等他反應,她便大喇喇將上頭的蓋子掀開。 里面的東西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暴露出來。 是一個成年男人的手掌,準確來說,是一個不太新鮮的殘.肢。 似乎是已經泡過防腐劑,保存的還算完整,沒有生機的皮膚泛出青白,斷口處的血跡已經發黑。 李錚再看還是想吐,他抬手想去捂黎硯知的眼睛,可他剛才慌亂之間手上已經沾上了防腐劑的味道。 黎硯知黑沉的眼瞳微微擴張了一圈,那手的掌心綴滿了煙疤,她語氣喃喃“這是夏侯眠的手?!?/br> 他的右手,她再熟悉不過。 瘋子!瘋子!李錚幾乎一瞬間就站起來,他要去報警,夏侯眠真的已經瘋了,再讓他瘋下去不知道他會做出什么事情。 忽然他的視線落在剛拆掉的快遞盒上,剛才快遞太多他并沒有仔細看,現在再看那上面很快就能覺出端倪來,這快遞盒用來封口的膠帶并不完全一樣,被他割開的地方甚至還能露出原先的膠帶痕跡。 顯然,這個快遞盒是之前被他扔掉,又被夏侯眠撿回去重新打包的。 也就是說,夏侯眠這段時間根本就一直潛行在她們身邊!李錚的手有些打顫,他不由分說地將大敞著的木盒蓋住,“硯知,我們搬家?!?/br> 他將黎硯知抱起來,緊緊地抱著,大步往里走,“我現在就收拾東西?!?/br> “我們先回碧園,或者離開這個城市,再不行我們出國,”似乎是怕有人竊聽,他有些神經質一般地壓低聲音,“去斐濟好不好,你不是想學潛水,我們去那里,去那里待一段時間?!?/br> 總之,不能再待在這里。 夏侯眠的瘋狂已經有些超出他的想象。 黎硯知被他抱著,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眼睛卻依舊落在那方篆刻著古樸花紋的盒子上。 這個骨灰盒,和她姥姥的那尊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