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這個十一小姐,明面是同父異母的meimei,心思卻真夠招啊。 重塵纓瞇了瞇眼睛,手上依然端著藥碗,坐在宴玦床尾巋然不動。 “玦哥哥!”宴瑤提著裙子步履飛快,仗著宴玦的本家面子,把玄甲衛當自己家,叮叮當當便跨進了門。 一入目,是宴玦披著大氅盤腿坐在床上,而他旁邊的親近位置,坐著一個男人,一個長得很漂亮的男人,正端著碗湯藥伺候。 不出意外應當是玦哥哥身邊的新歡。 僅僅只是多停留了幾秒視線,宴瑤便坦然接受,畢竟她早早便已清楚并習慣,宴玦身邊情人如流水,都是過眼云煙。 只有自己這種淌著一半相同骨血的親緣才能長長久久待在宴玦身邊。 “玦哥哥,他們說你受了好重的傷,瑤兒特地前來探望......”宴瑤走上前,直接當重塵纓不存在,眼睛也沒斜一下,就在宴玦另一側床邊坐了下來,“之前你受傷那次都怪父親攔著,非不讓瑤兒來看你,可把瑤兒擔心壞了!” 宴玦沒什么痕跡地把自己往重塵纓那邊挪,無聲無息和meimei拉遠了距離,語氣淡淡:“學堂最近很閑嗎,還能讓你有空來玄甲衛?” 重塵纓看見了宴玦的小動作,嘴角些微勾起,上揚的眼尾要笑不笑,透著點精明的玩味。 宴瑤鼓起嘴,音調里摻了過膩的糖:“哥哥!天天修煉多沒意思,還不讓人出來透口氣嘛?” 她眨著眼睛,余光再次瞥見重塵纓手里端著的那碗湯藥,登得一聲站了起來。 “玦哥哥是要喝藥,那我來照顧哥哥吧!” 說著竟直接伸出手,將藥碗從重塵纓手上奪了過來。重塵纓被這不客氣的動靜驚得一愣神,倒還真讓她奪了過去。 宴瑤一手端著藥,一手捻起湯匙攪拌了兩圈,可還沒幾個眨眼的時間,那黑褐色的藥湯竟無端發起熱來。 升溫,然后乍然沸騰。 隔著幾乎完全不耐熱的瓷壁,在瞬間燙傷了所有接觸的皮膚。 “啊——”宴瑤驚叫一聲,再端不住這燙手的山芋,掌心一避,連藥帶碗便直直落了下去。 在湯藥即將砸向床榻,摔濺在宴玦身上時,一只手穩穩托住了瓷碗底部。 guntang的藥汁飛撒幾簇,盡數摔在了重塵纓手上。 熾熱灼燒,暴沸如刀,刻下了大片紅,卻無知無覺。 重塵纓站在宴瑤跟前,差距過于明顯的身高分出界限,表情不必刻意凝聚,便足以居高臨下,面如寒霜:“小姐連藥碗都端不穩,不如回去繡幾朵黃花練練指力,何必巴巴討這活兒干?!?/br> 他甚至連那個姓氏都不愿共享給他人。 宴瑤從怔愣里回過神,在聽清重塵纓的話后頓時睜圓了眼睛,一跺腳,甚至擠出了幾聲像模像樣的哭腔,告狀道:“玦哥哥,你看他!” “行了?!毖绔i淡著嗓子,無聲呼出口氣。 他把重塵纓的手臂拉下來,五指倒扣著瓷碗邊沿,把它拿開到床頭放著,然后捏住了重塵纓的掌心。 除了被燙紅的深色印子,還有昨夜里被瓷片劃破的血痕,這會兒挨了熱,變得更加鮮艷脆弱。 這個人像是沒有痛覺一樣,總是喜歡折騰自己,弄傷自己。 重塵纓垂下眼睛,看著宴玦把自己的掌心摩挲幾個來回,然后流轉出淡藍色的靈力光暈,把那自作孽的傷疤全給治好了。 明明自己還背著滿身傷。 宴玦仰起臉看向重塵纓,正正撞進視線里,語氣很輕:“你也少說兩句?!?/br> 目睹全程的宴瑤哪能看不出這其中明晃晃的偏愛,更不相信自己這個血親好meimei會比不上一個過眼情人。她咬緊后槽牙,說出來的話卻委屈無比:“哥哥!你怎么向著一個外人!” “宴瑤,”宴玦把眼睛閉了起來,是要逐客的意思,“回去吧,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玄甲衛不是你該來的地方?!?/br> 在旁看了半天樂子的玄南彥憋著笑,也上前道:“宴小姐還是回去吧,玄甲衛這種地方都是粗蠻漢子,待這的確不合適?!?/br> 剛吃了個遭心虧,又加上六皇子的身份擺在那里,宴瑤壓著不怎么好看的表情,更顧及自己在宴玦面前的形象,也不好再做逗留。 一料想宴玦身邊除了青溪沒人能待超過十天,她便無端舒了口氣,一點頭,勉強作了個禮:“那瑤兒就先回去了?!?/br> “我去送送,你倆聊?!毙蠌]什么好意地沖重塵纓眨了下眼睛,出去把門帶上了。 門響逼仄,轉瞬即靜。 重塵纓壓著眼睛,抿緊嘴唇,手臂也抱在一起,語氣有點悶:“不解釋解釋?” 宴玦把眼睛睜開,仰起頭,說話很慢:“剛剛還不夠?” 那脆弱的睫毛閃了一瞬,重塵纓忽得坐上床,把頭枕在宴玦大腿上,閉上眼睛朝里擠著腰腹,怕碰到傷口,手臂便松松垮垮地圈在后面,把嗓子徹底悶透了:“宴宴有好多人喜歡,我難受......” 宴玦愣了一刻,接著輕輕笑了聲,把掌心覆上他的頭頂。指尖鉆進頭發里,隔著繁雜的心事觸摸到柔軟深處。 “但是宴宴只喜歡你?!?/br> 他低下頭,看見重塵纓忽然睜開的眼睛。 那雙漆黑的瞳孔輕微發顫,然后不出意外對上了視線。 無形,無聲,卻綿延。 重塵纓抬起手臂,摸到了那人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