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八點五十,趙嘉站在公寓大樓門口,秋風裹著霾氣,連睫毛都覺得有點沉。 周行硯這出住宅位于市區核心區,她不用走的那么早。 她裹著風衣,步伐快卻不慌亂。國貿地鐵口人流洶涌,她熟練地刷卡、換乘,像一塊嵌進城市流程的安靜齒輪。 其實她有車。確切地說,是周行硯給她安排的,連司機都配好了。 “ 帕美不合適的話,換成Polestar 或捷尼賽思?!彼f這話時語氣一如既往平靜,仿佛在討論一瓶酒或一塊表。 趙嘉只是搖頭:“樓下保安認人精得很,這種車停幾次,他們就知道我不是租房的了?!?/br> 他沒說話,幾秒后只淡淡補了一句:“你不需要藏?!?/br> 她笑了一下,沒接話。 地鐵人多,她站在角落,雙手抱著電腦包,包帶勒出肩膀一道紅痕。她側身避開旁人磕碰,眼神落在前方一塊地鐵廣告屏上。 “留學信息講座 · bia Law 開放日” 她盯了三秒,像是走神,又像什么都沒看到。 十點整,趙嘉準點坐進公司法務組的會議室。 她不屬于核心成員,只負責幾個子項目文書處理和流程監管。不會被提問,也不會被表揚——她從不遲到,也從不多說一句話。 組長在前面講話,周圍人陸續發言,趙嘉坐在靠門的位置,手里的筆一刻沒停過。她的速記清晰、邏輯性強,每次周報都提前半小時交上,幾乎沒有駁回過。 只是沒多少人記得她是“誰”。 也好,只要工資準時到賬就行。 十一點五十八,手機屏幕在桌角亮了一下。 ZXY(工作機) 來電。 她按下接聽,沒有開口。 周行硯的聲音從聽筒傳來,低沉、簡潔:“中午別對付?!?/br> 趙嘉側頭看了看身邊,壓低聲音:“我沒吃面包,是昨天的牛奶?!?/br> “你早上沒回我消息?!?/br> “我在地鐵?!?/br> “司機今天在樓下?!?/br> 她頓了兩秒,語氣平靜:“我不想在公司樓下被同事看到我下豪車?!?/br> “趙嘉,”他語氣輕輕一轉,“我很見不得人么?” “……不是?!彼龎旱吐曇?/br> 那頭沉默了兩秒,隨即回道:“十二點十分,有人送飯過去,牛腩和青菜,不準剩?!?/br> “知道了?!彼曇糨p得幾乎帶點順從,又像只是疲憊。 通話掛斷,趙嘉輕輕呼了一口氣。身邊同事問:“嘉嘉,我們點外賣,你要嗎?” 她笑了一下:“剛好有人給我帶飯了?!?/br> 那同事調侃道:“又是你‘哥哥’?” 趙嘉笑容沒變:“不是,就是老朋友?!?/br> 沒人追問。她就是這種人,說幾句也夠了。 同一時間 · 西長安街 政務辦辦公樓里,周行硯站在窗口,手上是一份文件復審稿。他眉眼平和,唇線微抿,看起來如同每一份蓋章文件一樣標準。 他的秘書輕聲提醒:“會議還有十五分鐘?!?/br> 他點了點頭,隨手翻開手機,看到趙嘉剛發來的健康報告回執,“已確認”三個字安靜地躺在頁面中央。 他將屏幕熄滅,放回桌面,重新戴上那枚毫無溫度的表情,像什么都沒發生過。 趙嘉回家時天已經全黑。廚房里,李管家將一盒飯菜放進加熱烤箱,轉頭說:“周先生今天會晚點回來?!?/br> 她點頭:“我知道?!?/br> 飯菜熱好,她沒什么胃口,只象征性吃了幾口。桌上那份體檢報告她掃了一眼,又順手翻開筆記本,查看郵件。 bia那邊的推薦系統已轉為綠色,顯示:Referee response received. 她盯著那一欄,許久沒動。鼠標光標一閃一閃地跳,她像被灼住,忽然關上電腦。 進臥室洗澡時,鏡子上的霧氣模糊了她的臉。 她對著鏡子自言自語了一句: “我是靠自己走的,不是被人放出來的?!?/br> 深夜 01:18 門鎖響了一聲。 她沒動,只是翻了個身,故意讓自己呼吸均勻,像是真的睡著了。 周行硯進來后沒有開燈,只是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然后俯身,手掌按在她的被角,低聲問了一句:“今天有想我嗎?” 趙嘉沒睜眼,但在黑暗中,睫毛輕輕顫了一下。 她沒回答,周行硯以為嘉嘉睡著了,轉身去洗澡。 良久,他才自己說了一句:“你安靜起來,比在我面前說乖話的時候,更讓人放心?!?/br> 他說完,轉身出了房間,腳步穩而緩。 門重新關上。 嘉嘉睜開眼,望著天花板,半天沒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