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爺也俊?！?/br>
    “淮康的皮膚黑?！崩戏蛉舜蛉?，“五官蠻周正的?！?/br>
    程禧只學過黃梅戲，不擅長越劇，有幾分戲腔，配上正宗的曲子，唱得倒也有板有眼。

    周京臣是念戲文的。

    他音色磁性，字正腔圓，別有一番風韻。

    戲臺子籠罩著紅綠色的燈光，扇子一捻，一收，露出男人整張面龐。

    清雋，深邃。

    灼灼風流。

    程禧沒想到，周京臣扮戲相這么瀟灑精神。

    不似西裝革履那般禁欲冷淡，一股鮮衣怒馬狂蜂浪蝶的恣意模樣。

    四目交匯，程禧的四肢百骸在發麻。

    極端的大悲，極端的大痛。

    活生生絞著她。

    “鶯鶯?！敝芫┏挤Q呼了她戲中的名字，臂彎摟住她，“隨我去洞房?！?/br>
    老夫人笑得前仰后合，“京哥兒！有這句戲詞嗎？”

    程禧耳根緋紅，躲開他，“張生一共有二十句戲詞，你念錯了一半?！?/br>
    “詞錯了無妨，認不錯人就行?！睉蚺_的臺階高，周京臣牽著她手，走下來，“戲中張生只認崔鶯鶯，戲外我認你?！?/br>
    她喉嚨噎得慌，又澀又啞。

    視線里，是他翻飛的戲袍，她的袍子也纏繞著，一顛，一蕩。

    如同這段不見光的背德之戀。

    剪不斷，理又亂。

    “不唱了？”老夫人咂摸滋味兒，“我沒過癮呢?！?/br>
    “這件藍袍子不適合我?！彼辶艘槐?，“下次再登臺，我演拜堂成親的戲，穿大紅喜袍?！?/br>
    “京哥兒壞！”傭人戳破，“他占禧兒的便宜呢?！?/br>
    周京臣悶笑，將茶水遞給程禧，自顧自又斟一杯。

    戲散場，是中午。

    老夫人吃多了糕點，不餓，程禧也沒食欲，簡單喝了粥，離開飯堂。

    沿著花園的游廊朝廂房院子走。

    “今天怎么不招惹我了?！彼[，周京臣惱，不鬧，又不習慣，“心情不好？”

    程禧踩著臺階上的樹影，“董永和七仙女每年七夕節見一次，如果一年見不到一次呢？”

    “忘了吧?！敝芫┏际直圩o著她，防備她摔下臺階，“董永會娶八仙女?！?/br>
    忘了...

    周夫人說，見面三分情。

    不來往了，漸漸地，一分情都沒了。

    哪怕重新見面，隔夜的開水再煮沸，味道也變了，不新鮮了，不甘甜了。

    程禧忍住哭，“有八仙女嗎...”

    “你算是?！敝芫┏紨堊∷?，穩穩放在地上。

    她抿唇，“你夸我漂亮啊...”

    “你算八戒，也是‘八’字輩的?！彼u價完，摘了一朵薔薇，卡在她鬢角。

    程禧看著他。

    白膚，粉花，烏發。

    清麗純凈得掐出水。

    “別的女人，是人比花嬌，你是——”

    她撇開頭，肯定沒好話。

    “人比花更嬌?！彼槐菊?，一字一頓。

    程禧一怔，“你不欺負我了？”

    周京臣負手而立，“你不惹我生氣，我也不欺負你?！?/br>
    她輕輕觸碰那朵花。

    不惹他生氣，他會不會不習慣呢？

    按部就班、日復一日的生活，偶爾寂寞無趣，懷念她存在的時候。

    鮮活，毛躁，悸動。

    “我困了?！彼龖脩玫?，沒氣色。

    周京臣凝視她走進西廂房，關了門。

    老夫人的傭人恰巧路過，他攔住，“禧兒昨晚去哪了？”

    “在廚房煮完面，偷偷去祠堂照顧大小姐了?！眰蛉烁锌?，“大小姐脾氣驕橫，沒少委屈禧兒吧？她倒是不記仇，又貼心，怪不得老夫人稀罕?！?/br>
    周京臣微微晃神，“從祠堂出來，她哭了沒？”

    “沒注意...”

    他皺眉，心不在焉接了沈承瀚的電話。

    “李韻晟在人間天堂和一個閩南的大老板為了海靈爭風吃醋，腦袋打出血了?！?/br>
    周京臣回過神，“拘留了？”

    “那個大老板本來要報警的，結果葉柏南出面，大老板買了他的面子，自認倒霉?！鄙虺绣珮妨?，“你猜，賠了多少錢？”

    “一百萬？”

    “一毛錢沒賠?！鄙虺绣R了臟字，“這面子，真他媽大啊?！?/br>
    周京臣返回東廂房，站在木格子窗前，“因為歡場女人被拘留，李韻晟在李氏集團的口碑會徹底崩塌，他很清楚，如今是他、李韻華與我三股勢力搏斗的關鍵時期，最忌諱丑聞，犯法。葉柏南是一場及時雨，幫他解決了大麻煩，而且他目睹了葉柏南的道行，無論是人脈、智謀、財力，統統碾壓了他，他更加信任，服從了?！?/br>
    沈承瀚也明白，葉柏南又設了一局，牢牢地套住李韻晟，淪為自己的牛馬，傀儡。

    “陰謀，陽謀，葉柏南沒有不敢玩的，沒有玩不贏的?！鄙虺绣l愁，“我估計葉柏南是攥住閩南大老板的把柄了，對方配合搶海靈、打架，迷惑了李韻晟?！?/br>
    窗柩外一大片薔薇在風中搖曳，周京臣眼前浮現出程禧長發戴花的面容。

    “他下一步，是娶程禧?！?/br>
    沈承瀚試探，“禧meimei安插在葉柏南身邊，其實有益無害?！?/br>
    “不可能?！敝芫┏紱]猶豫。

    “那我沒辦法了?！鄙虺绣U械投降，“我和葉柏南不在一個段位上，他心機城府遠勝過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