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快穿反派是我老婆、豪門棄夫,重生虐渣、拋夫棄子的我重生了[七零]、被虐文男主強取豪奪了[快穿]、病美人反派蘇炸全世界[快穿]、我在九零當村官[重生]、殿下,男人不能當老婆、自渡(1v1)
可她瑯琊王氏數百條人命啊。 王姮姬細長的眼緊緊閉著,深呼吸,手指不由自主在輕顫,只恐那句“百世卿族一朝而墜”的讖言應驗。 “陛下駕到——” 太監洪亮的喊聲忽然傳來,王姮姬起身相迎,被司馬淮伸手扶起。 “蘅妹,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多禮?!?/br> 司馬淮很自然將手放在了她腰間,攬她一同在榻間并肩坐下,這樣親近的距離只有夫妻才有。 王姮姬略感不適,隔著冬日厚厚的衣料,情蠱敏感地涌動了一下。 ——那人的條件是她絕對不能和皇帝有任何肌膚交碰。 “這幾日住得可還習慣,睡得可安穩?” 王姮姬低斂著睫,實話實說,“不大安穩,臣婦的母族冒犯陛下,為此日夜忐忑輾轉,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只欲代他們向陛下請罪?!?/br> 司馬淮眼圈烏青,身形瘦削,顯然他也為此時遭受了深重的惶悚,但他的語氣仍然和風細雨,試圖掩飾,“蘅妹,朝政的紛紜與你無關,朕和你只過好自己的日子?!?/br> 王姮姬輕蔑微笑了下,朝政紛紜與她無關?母族被滿門抄斬獨留她一根獨苗囚在深宮嗎?讓她在龍榻侍奉君王? 她不想管儒家的君臣之道,司馬淮若真想愛她,就得與她的母族和平共處,繼續“王與馬,共天下”的格局,否則她寧死不會侍奉一個滅了她全族的仇人。 她首先是王家家主,再談其它。 “臣婦身為瑯琊王氏的家主,懇求陛下寬恕臣婦二哥的冒失之過,將瑯琊王與王氏其他子弟官復原職,和平相處,臣婦深謝陛下的皇恩浩蕩……” 司馬淮道:“夠了,別一口一個臣婦的,你就是你,什么臣婦不臣婦的?你忘記當初你怎么拼了命與他和離的嗎?” 王姮姬沉默。 和離。 司馬淮繼續道:“你二哥王戢意圖篡逆,給朕連寫了兩封要挾信,更在江州正式起兵。罪證確鑿,蘅妹還要顛倒黑白混淆是非,執意袒護你的母族嗎?” 王姮姬咽了咽喉嚨,察覺圣上滿身霜寒之氣,改了自稱,“陛下,我這么說也是為您好,您登基時日尚淺,勢力薄弱,根本無法與滿朝門閥世家抗衡。二哥多年來積攢了雄厚的兵力所向披靡,您一旦兵敗,會遭遇什么待遇?成為亡國之君?階下囚?陛下就此息事寧人也有利于您自身?!?/br> 司馬淮聽在耳中極為刺痛,她這話充斥著豪門世家的驕傲感以及居高臨下的輕蔑,好像算準了自己一定會失敗。 她憑什么那般自信? 郎靈寂已成階下囚,憑王戢自己能成什么事?王戢一直是個有勇無謀的匹夫,多年來全憑郎靈寂點撥罷了。 司馬淮內心深深不悅,沉聲道:“所以朕才要先下手為強,行雷霆處置?!?/br> 盡誅瑯琊王氏滿門。 王姮姬頓時僵冷,腦袋嗡嗡的,噩耗似一記重錘轟然砸在腦袋上,唯一的念頭是她瑯琊王氏不能出事。 她寧愿自己死也要保住王家。 她不知自己手里還有什么籌碼,郎靈寂固然靈機百出,然手無寸鐵,面對司馬玖鋪天蓋地的禁衛軍,他即便是神仙也難以應對,只有被扭住胳膊擒住的份兒。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代表智囊的郎靈寂與代表武力的二哥被分隔開了,一個是在建康城內,一個在建康城外。 昔日瑯琊王氏的盛況皆因為二哥與郎靈寂勠力合作,被分開之后,王家的武力頓時削弱成半,屢屢為皇權欺壓。 王姮姬咬了咬牙,下定決心,開出了她能開的最誘人的條件:“陛下若愿息事寧人,我情愿與郎靈寂和離,就此在宮中服侍陛下,一生一世永不捐棄?!?/br> 息事寧人的意思,是不要趁著王戢不在將王家滿門抄斬。 司馬淮渾身顫了顫,聞此驟然燙了,澀到泛紅的眼圈,盯著她的唇瓣只想含住蠕動,將她化作佳釀。 癡癡伸過手去,卻見王姮姬向后縮了縮,顯然要他答應條件,她才相伴。 司馬淮一腔情..熱頓時涼了,這以交易為基礎的愛情實在沒意思。 自嘲笑了笑,憐她天真,“你以為江山是可以交換的東西嗎?蘅妹,雖然你是瑯琊王氏的家主,第一美人,但也不足以讓人拱手讓江山?!?/br> 王姮姬難堪,當然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男人權力的佐餐品罷了。她在郎靈寂那是傀儡工具,到司馬淮這兒未必就不是。郎靈寂能為了利益隨時犧牲她,司馬淮也同樣,權力才是男人最好的春..藥。 她沒想到讓司馬淮放棄江山,只是用自己為餌拖延司馬淮的腳步罷了,莫動她王家……怎么也得拖到二哥的大軍進城。 “陛下真的不考慮考慮嗎?” 這個決定她豁出了極大的勇氣,獻身給司馬淮,她首先要遭受情蠱反噬腐骨之苦,時時刻刻被刀劍攢剮,恰如前世那般折壽短命。 司馬淮正色道:“朕不和做交易。為救你夫君,你甘愿進宮,已經是朕的人了,朕不需要再單獨和你交換。況且朕是皇帝,也不稀罕拿感情的事和你交換?!?/br> 他后宮佳麗無數,張貴妃等人個個皆明眸善睞,溫軟柔情,一代佳人。 他并非沒見過女人偏偏對她見色起意,他只是憐憫她的境遇,想救她出郎靈寂的魔爪罷了。 王姮姬闔眸不言,陛下這是鐵了心要誅瑯琊王氏闔族。 陳留王司馬玖重兵在手,行使暴力,郎靈寂一個文臣如何應對得了? 在長矛和鎖鏈面前,滔天的智謀也無用武之地,再硬的骨頭也得折斷。 司馬淮見她面如菜色,語氣稍稍放柔了些,“蘅妹,朕為此你兄長的事夙興夜寐,你不問問朕的好,口口聲聲庇護謀逆?!?/br> 王姮姬道:“問陛下好的人千千萬萬,還缺臣婦一個么?!?/br> 司馬淮聽她話里夾槍帶棒,干巴巴抿了抿唇,勸道: “好好留在朕身邊吧,和王家斷絕關系。你跟王家人沒什么感情,當初被他們逼迫嫁給瑯琊王,朕都知道。你放心,誅殺王家朕絕不動你一根汗毛,你該當貴妃是貴妃,朕該寵你就寵你,在宮里你的地位仍然獨一無二?!?/br> 他甚至想給王姮姬改名為鄭蘅,摒棄“王”這令人憎惡的姓氏,干干凈凈做他的妃子,一切從頭開始。 王姮姬卻冷冷道:“陛下,臣婦為罪族之女,不宜住在宮中。既然陛下不答應交易,還請陛下高抬貴手放臣婦出宮,無論是生是死臣婦都要以家主的身份葬在王家祖墳?!?/br> 司馬淮一怔,心口猶似堵了沉物,語氣不自覺帶了些微寒厲,“蘅妹,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他固然不屑于做逼迫臣妻的齷齪事,可畢竟這是在皇宮,她的命運他說了算。 “你被家族洗腦太深了,瑯琊王氏除了束縛你利用你,給你帶來了什么好處?” 王姮姬不卑不亢,脊背越發挺得堅直。害她瑯琊王氏滿門的仇人,她必不會委身屈就。無論王家起兵是對是對,是忠是jian,她都會無條件向著王家。 交易既崩,她與司馬淮無話可說。 “請陛下允臣婦出宮?!?/br> 她面色蒼白,寒如鐵石的心防,聲聲字字地重復著,“臣婦要出宮?!?/br> 司馬淮強抑凜意,目光籠罩著她,很難受,指骨幾乎捏碎,若其他嬪妃這般放肆早就被打入冷宮永不翻身了。 “蘅妹,朕不會眼睜睜養著你重跳火坑的,回王氏的念頭你就熄了吧?!?/br> “朕先回勤政殿了,你好好想想清楚,朕晚上再來看你?!?/br> 他說罷拂袖而去,叫人將殿門緊鎖,留王姮姬一人在昏暗的殿中。 形同幽禁。 第111章 請罪 王戢兵變, 夾在其中最難做的是郎靈寂。 他入朝數載,政績斐然,素有虛靈的胸懷, 清流浩蕩的士風, 神仙一流的人品,不追名逐利,素有憂國奉公之名。執政期間頒布了優容豪門貴族的政令, 奉行無為而治的基本國策,廣受權貴階級愛戴, 在世家中地位極高, 甚至有人把他比作周公伊尹一樣的賢相。 他憑自身學識風度本有機會成一代千古名相的, 然而王戢起兵,使他備受皇帝打壓,蒙上了篡逆的罵名。 篡逆是歷朝歷代當誅必誅的大罪。 瑯琊王氏將滿門抄斬。 眼下的郎靈寂并不具備保護瑯琊王氏的條件,一來他手無兵權, 二來他遭貶謫削爵,本身也是階下囚。 皇帝一旦下令滅門王氏, 司馬玖的禁衛軍立即會傾巢而出。郎靈寂謀算再精密, 布局再牢靠,在絕對武力面前如螳臂擋車被碾壓得灰飛煙滅。枷板和繩索套在身上押赴刑場,神仙也難逃一死。 郎靈寂當真落魄了。 眾人皆等著郎靈寂的笑話,瞧他如何做困獸之斗。 郎靈寂卻直接選擇了放棄。 清晨, 露水沾濕了草木, 一層若有若無的霧氣繚繞在建康皇宮之上。 他選擇以代行家主的身份帶著瑯琊王氏滿門老少來到皇宮外, 褪去朝服, 誠惶誠恐,對皇帝做出一副誠懇請罪的姿態。 冬陽下, 郎靈寂墨長的發以荊條挽住,素色白絹衫子,在最前戴罪。 他的身后是瑯琊王氏滿門珠玉,在京為官的子弟共計五十五人,有男有女,皆是王家有頭有臉的人物。 王戢謀反,瑯琊王氏并不知情,愿負荊請罪自證清白! 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 這位昔日權亢人主的瑯琊王竟這般放下身段,領著闔族屈辱地向皇帝求饒,看來這一局皇帝是贏定了。 西風起,皇帝司馬淮站在高高的露臺,掌腹攥得嘎吱直響,眉心疼得厲害。 郎靈寂來跪地請罪,他非但無一絲一毫歡喜,反而有種大勢去矣的懊惱感。 可惡。 他料到郎靈寂輕狡萬端,刻意把各種條件限制到最嚴,移郎靈寂出中樞,隔絕王戢,奪走王姮姬,貶謫王氏子弟……沒想到郎靈寂還能以新的角度破局。 孫壽說得沒錯,郎靈寂不死天下永無寧日,他這皇帝也永無寧日。 他本即將下令將瑯琊王氏滿門抄斬,郎靈寂忽然演這么一出,占盡輿論,隱晦巧妙地保護了瑯琊王氏。 橐橐腳步聲傳來,翰林院秘書丞河東裴氏裴銹覲見,道: “陛下明鑒,瑯琊王帶領瑯琊王氏不眠不休在皇宮前跪了數日,足可見王氏忠心。郎靈寂本人更是玄儒雙修,篤信儒家信條,忠心耿耿,還請陛下明辨忠jian,赦免無辜的王氏族人?!?/br> 裴銹手中捧著厚厚的一摞奏疏,世家大族聯名上表為王家求情。 河東裴氏是北方著姓,他們的態度幾乎就代表了所有士族的態度, 所有士族都站在了瑯琊王氏這一邊。 司馬淮眉心儼然更痛了。 郎靈寂倒成篤信儒家的忠臣了? 儒家慣來重視君臣父子秩序,從前司馬淮據此收攏君權,以儒家拿捏、法家鎖喉的方式拿捏別人,如今竟反過來被人拿捏。 朝中文武百官本就傾向于瑯琊王氏,郎靈寂又先一步帶族人做出這么一副可憐巴巴的弱者模樣,占盡道德制高點,讓他這皇帝如何再下誅殺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