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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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氣極度平靜,“哦,條件呢?” 她深深吸了口氣,微軟了語氣,“成婚的期限……隨你吧?!?/br> 郎靈寂的唇在她的唇間若即若離,“好?!?/br> 早點這樣,大家都相安無事。 他揮了揮手,將既白隨意放了,還丟在她身邊伺候,做馬奴和車夫。 殺是暫時不會殺了,但日后若有需要,還是會新賬舊賬一起算的。 不單既白,她身邊那些縱主溺主的奴婢,馮嬤嬤,桃枝,桃根……等人,都是被考慮的對象。 王姮姬恨得牙根癢癢。 最憎恨他穩坐釣魚臺的樣子,好像事事掌控在手,山不高不靈,水不深不清,明明最骯臟卻裝得最漂白。 這一步算她走錯了,未來卻未必沒有逆風翻盤的機會。 第039章 婚契 婚期敲定下來, 初步擬在九月十四。 消息傳出去后,王戢認為這婚期太局促了些,父兄守喪的半年重孝期未過, 喜事喪事相互沖撞, 本朝以孝治天下,未免惹人非議。 “婚期可否定延遲到明年開春?屆時父親大喪之期已過,春暖花開, 諸事皆宜?!?/br> 王戢知道九妹對文硯之舊情未了,匆匆逼她出嫁, 她心里會難受。左右婚事板上釘釘, 能替她拖延一日是一日。 王瑜也道:“二哥所言甚是?!?/br> 郎靈寂搖首否認, “婚禮可小辦,卻不可延遲或不辦,明年開春卻是太晚了?!?/br> 交易講究的錢貨兩訖,沒有讓他平白出力, 王家卻遲遲不履行婚約的道理。契約對彼此雙方都是一種束縛,雙方都應該不折不扣地履行, 這叫契約精神。 王戢知郎靈寂平時無可無不可, 與九妹的婚事卻不會讓步半點。 因為九妹的私自逃婚,王家在契約中不守信的形象已一落千丈了,沒法再和瑯琊王可丁可卯地談條件。 況且,郎靈寂確實已經幫助王家贏得了這場與帝室博弈的勝利, 王家該履行諾言。 “九妹同意了嗎?”王戢問。 九妹最講孝道, 與爹爹的感情最深, 叫她在喪期出嫁恐怕難為。 郎靈寂道:“姮姮同意?!?/br> 昨日刻意問過了她的。 王戢咽了咽喉嚨, 嘆息了聲,“好, 既然姮姮和雪堂你二人愿意,我們也沒什么反駁的,婚期就定在九月十四吧?!?/br> 雖說王家在喪期,但婚事也不可能小辦。新郎新娘一方為天下共主的瑯琊王氏貴女,一方是瑯琊王,兩人斷斷續續傳了好幾年,婚禮必定得以最高規格來,否則兩家均要顏面掃地。 另外,十里嫁妝、聘禮、新房布置,賓客名單……哪一樣都不能少。 那把象征著兩姓婚姻的巨鎖被重新送了回來,粗大的鎖鏈,淵渟岳峙。 王氏小姐這次真要出嫁了,嫁的還是最初的瑯琊王?;槭乱徊ㄈ?,猶如畫圈最終走回到原點。 從前的婚契被毀了,灑金紅紙上重新撰寫一封婚契,落滿宜室宜家百年好合之類的吉祥話,落款簽署新郎新娘的姓名。 郎靈寂三字早已龍飛鳳舞地簽在上,王姮姬拿過婚契,端詳片刻,只覺得這是一封審判書,簽下即永遠坐牢。 她極其遲鈍地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簽錯了,”郎靈寂骨節如玉的指尖輕輕滑過紙張,指向右側,“在這里?!?/br> 自古丈夫在右,妻子在左,因為傳統意義上右尊左卑,妻子需處處矮丈夫一頭。 但王姮姬不同,她是瑯琊王氏的新人家主,牒譜上第一無二的繼承人,任何人都比不上她尊貴,所以她在右,他在左。 在今后的日子里,他也會永遠以她為第一順位,為她和她的家族效勞。 王姮姬興致缺缺,隨口道:“婚契而已,此等小節不必在乎?!?/br> 他截住她的話,“小節?昨日起草這封婚書到了漏夜?!?/br> 王姮姬按要求簽在了正確位置。 瞥見“宜室宜家”四字,分外刺眼,道,“……這句去了吧?!?/br> 他道,“為何?!?/br> 王姮姬道:“不太適當,有些夸張,婚書用樸實無華的語言便好?!?/br> 郎靈寂長眉輕挑,“與我成婚不宜室宜家嗎?” “不是……” 她實在受不了虛與委蛇,攤牌道,“瑯琊王心里清楚,這只是一場交易?!?/br> 說什么宜室宜家,自欺欺人。 “交易也得需要你敬業,”他說,一道冷靜清醒的目光,微微浮著溫柔的冷色,“去相信我們是一對宜室宜家的好夫婦?!?/br> 他既能毫不費力地演繹丈夫的角色,她必定也能演繹好妻子的角色。 王姮姬語態微沉,“你說過只要婚姻的名分,我們是在相看兩厭的狀態下成婚的,婚后互不干擾?!?/br> 郎靈寂反問,“你不覺得這話有些冒昧嗎?” “我當然會守‘契約精神’,與你做表面上的夫婦,”她解釋說,“但私生活方面,我希望互不干擾,各行其是?!?/br> 當然,她也不會干涉他找情人的,什么許昭容王昭容李昭容,只要不舞到她面前來,他想養多少個都自便。 他一抹凝注,耐人尋味,“呵?!?/br> 王姮姬無話可說。 ?;哟_實沒用,她體內有蠱,已被死死拿捏,還能做什么呢,反抗下去唯有玉石俱焚,她又不想死。 郎靈寂遂將婚契疊起,靜靜推給她一顆糖。王姮姬白透了臉色,默然半晌,還是將糖果外皮剝開,吞了下去。 “管多久?”她問。 “一個月?!彼f,“你不會有任何痛苦?!?/br> 她嗯了聲,覺得時間覆蓋長度尚可,又提道,“我身子弱,婚后做不了那事?!?/br> 他斂笑淡淡,“不用再三暗示,我對你實沒什么興趣?!?/br> 那夜之事,只是偶爾。 王姮姬松口氣,他心里藏著許昭容,得為許昭容守貞。只要他還愛著許昭容,及早納斯人為妾,就不會太磋磨她。幸好許昭容替她當擋箭牌,福禍相依。 “好?!?/br> 欲回房歇息,郎靈寂卻喚住了她,“等等,還有一樁事?!?/br> 手下幾張薄薄的紙,正是當初文硯之苦思冥想為她想出來的情蠱解法。密密麻麻的小字極為雋秀,寫了一百多種可用或不可用的藥物,極盡詳細。 曾記得許許多多個不眠的日夜,文硯之就在藏書閣中,癡癡地鉆研著,甚至親自試毒每一味草藥。 王姮姬淚腺發酸,一陣砭骨的冷意,仿佛文硯之的音容笑貌還在眼前。 郎靈寂不顯山不露水,“燒掉?!?/br> 王姮姬輕蹙眉頭,辯駁道:“藥方而已,我又配不出解藥來,何必較真,再說燒也沒用,你就不怕我謄抄了備份,或記在了心里?” 他沒什么溫度地說:“燒掉是你成婚的誠意,若連這點誠意都沒有,我就要懷疑你瑯琊王氏合作的意圖了?!?/br> 王姮姬雙唇抿成了一條線,臉色鐵青:“你這是將我往絕路上逼?!?/br> 這不禁又讓人想起他對許昭容的態度,單獨在烏衣巷給斯人置辦了宅子,溫柔體貼入微,孩子生不停,指點許昭容大雪天來她門口跪,扶著許昭容青云直上。 既然如此,他何不直接娶了許昭容去,非得掛著她這大婆礙眼。 王姮姬不耐煩地將藥方丟火里燒了。 “可以了吧?!?/br> 郎靈寂漆黑的瞳孔中倒影著明亮的火光,信然嗯了聲。 …… 兩日后,瑯琊王氏新任家主第一次在眾人面前亮相。傳說她失蹤多日已遭不測,此番露面卻是形貌如常,一切如常。 江表士庶,褒衣博帶,皆來赴會。高朋滿座賓客如云,江南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人來人往,盛況之熱鬧無法形容。 王姮姬一身華服,與眾士族寒暄,雖是姑娘家倒也不怯陣,縱橫捭闔禮儀得體,頗有當年老家主的風范,傳家戒指在她指根熠熠生輝。 眾人嘖嘖稱奇,從未見過女兒當家主的,盤古開天辟地頭一遭。 始知,新任女家主不僅沒有失蹤悲慘遭遇不測,反而活得光鮮亮麗。 一時,對王姮姬趨之若鶩。 王姮姬面不改色,履行職責。 富貴如一條斑斕的毒蛇,死死鎖定著她,這家主她當也得當,不當也得當。 王家是她的,她為所有族人負責。 當問她心之所屬以及未來婚事時,她道:“我心中只有瑯琊王一人?!?/br> 眾人神色各異,大多送出了熱烈祝賀的話。若說這九小姐也真是情路多舛,幸而最終得了個好結果,好姻緣。 王姮姬嘴上這般應付著,眼底倦色不加掩飾。 · 王郎兩家大婚在即,許太妃聞訊,從北方的瑯琊郡出發,趕往建康,參加兒子的婚禮。 許太妃是上一任瑯琊王的繼室,嚴格意義上來說并不是郎靈寂的母親,郎靈寂與她也并無血緣關系。 但她好歹是郎靈寂的繼母,這樣能攀上瑯琊王氏的好機會,她不愿放過,想親自看看新婦的模樣以及江南的富貴。 新婦,是瑯琊王氏貴女。 奈何天不遂人愿,北方豫州一帶遭遇了百年難得一見的大雨,道路不通,許太妃的車架被困,恐怕在月余內都到不了建康了。 她甚為遺憾,修書一封傳給遠在建康城中的當朝帝師郎靈寂,說明情況,并且隱晦了提了提許昭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