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娘親!” “娘!” 葉采苓沒有料到如此變故,慌忙去扶。 葉青山自知理虧,此刻也攙著杜氏,讓她躺回榻上。 所幸杜氏這征兆大抵是急火攻心,來得快去得也快。大約半時辰便幽幽醒轉。 她望著榻邊的三兄妹,微微閉上雙眼,轉頭喚了葉青山。 “吾兒,你留在為娘身邊,娘要和你說幾句體己話?!?/br> 杜氏一雙哀婉的眼望著葉采苓:“苓娘,你帶蘋娘先回房?!?/br> 葉采苓點頭,拉起蘋娘的手。 小孩子大抵藏不住話,入睡前蘋娘還是沒有忍住,借著如豆燈光,對著葉采苓發問。 “長姐,我們真的是魚?” “魚的話是不是會被官府抓走?和長姐,和娘親分開?” 葉采苓爆發出今日的第一聲大笑,伸手捏了捏小妹圓鼓鼓的臉頰:“不是魚,是余孽?!?/br> “不過蘋兒也不必擔心,是長姐在詐他。你只要知道,長姐會一直伴在蘋兒身邊就好了?!?/br> 蘋娘眨眨眼:“魚捏?那到底是什么?” 但她顯然從長姐的話里獲得了足夠的安全感,此刻很快不再細究,進入了夢鄉。 床上輾轉反側的只剩下葉采苓。 光線幽微的臥房內,有朔風自高遠夜空穿過,在房梁之間和著月光鳴響,聲音算不得動聽。 她微微嘆息。 玉牌是娘給她的。但在t此之前,她從未見過。 她今晨拿到玉牌的時候就問過杜氏,對方只含糊地和她說,是家里的。 家里怎么會有這么精細的玉?僅看雕工,她也能看出來這是非同凡響的東西。 今天她跑了許多家當鋪,幾家比較下來,她已經能估出這玉牌的大概價格。當鋪雖然都在故弄玄虛地壓價,但葉采苓自然不會給對方發揮的機會,見對方壓價壓得狠了,借機離開便是。 過幾日尋個合適時間,她自會挑價高的鋪子去當。 但葉青山已經深陷賭坊,若是讓他當了這玉牌,恐怕當鋪出個半兩銀他都會毫不遲疑的脫手,換回的銀子馬上擲到賭桌之上。 她便隨機應變,拿了個前朝余孽的幌子唬住葉青山,讓他不要打玉牌的主意便罷了。真要是前朝的東西,早有人扭著她論功行賞去了,怎么還能放任她把那玉牌拿走? 明日便繼續去尋零工吧。 打定這樣的主意,葉采苓將油燈吹熄,也逐漸進入黑甜鄉。 * 云州城午后才是真的熱鬧起來。 葉采苓道別了采蘋,背著包袱出門尋工了。今日母親大抵身體更加不適,沒有出來送她。長兄葉青山也不知所蹤。 葉采苓搖搖頭,對著堂屋的方向囑咐道:“娘,我今日尋到差事便去醫館抓藥。娘今日先用藥渣煎些藥服下,也算有些效力?!?/br> 不知過了多久,堂屋傳來一聲悶悶的應聲,似乎杜氏是哭過。 葉采苓又囑咐了兩句,跨出院門。 * 今早葉青山出門之前就感覺心臟一陣狂跳。 但他想到杜氏昨晚和他說的驚天秘密,又覺得他的一切所作所為是理所當然的。 他就知道,別看葉采苓她有些鬼點子,他們葉家主事的也只能是他。 男子啊,就是光宗耀祖,發賣一個丫頭片子就和飲水一樣簡單。 總之,那天杜氏在燈光下躊躇半晌,還是和他說了。 “兒啊。娘親原本想把這事一輩子爛在肚子里。但今天苓娘說那玉牌是前朝余孽的,為娘的就知道這事遲早瞞不住了?!?/br> “當時你尚小,大抵不記得——那家鄰居是生面孔,他們送苓娘過來的時候,外頭在下雨?!?/br> 仿佛火藥炸開,葉青山被這句話背后的意義驚得瞪大雙眼:“生面孔娘,你的意思是,苓娘是那家人送的,不是我親妹子?” 杜氏仿佛沒有注意到葉青山震驚的表情,此刻還沉浸在回憶里:“是啊,那戶人家新搬來,穿的還沒咱家好,但處事莫名的周全舒心。那時他們抱著苓娘過來,苓娘尚小,在咱家院門外哇哇地哭。那家人給了一個包袱,里頭放了這塊白玉牌?!?/br> “娘記得,里面還有一張細白紙,明明雨水也透進去了,但墨就是沒洇開。紙上頭寫著她的生辰,還說了三月內定登門領回這女娃,到時必定重謝?!?/br> “說來也奇怪,苓娘見到我們就不哭了。當時你爹本來擔心有禍端,不肯留下她。但苓娘當時看著他就笑得特別甜,小手伸出來要抱?!?/br> 杜氏眼眶再次紅了:“誰知道苓娘這丫頭真的是前朝余孽啊,是不是馬上就要有官兵來追殺我們了?” 她望著葉青山,已然有些哽咽:“我不能為著她,把自己家滅了啊?!?/br> 葉青山表情冷硬,此刻心里還盤算著杜氏之前說的話。 “娘,后來的重謝呢?是不是沒有重謝?” “哪里會有啊,人家要是真來給謝禮,那苓娘定然會被他們領回去就是?!?/br> 杜氏有些無奈地道,依舊滿臉愁容,和葉青山商量:“你說我們要不要離開云州避一避,悄悄地,不要帶上苓娘?!?/br> 這是她能想出的最狠心的辦法了,但她真的沒辦法看著葉青山和葉采蘋去死。 青山是他們葉家唯一的男丁,采蘋更是年紀尚小。 但葉青山卻望著她,露出了隱秘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