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胡人一向開放,此情此景,必是取那上策。卻不想她一漢人,竟如此剛烈,寧肯自殘,也不愿取那最為穩妥的法子。 不知為何,他心中凜然起了一股惱火,騰涌上了臉。 “殿下,藥煎好了?!睅ね鈧鱽砦揍t的聲音。 “端進來?!边逞醉樍隧槡?,喚他進來。 巫醫恭恭敬敬地端著藥入內,看到滿地血污,一片狼藉,嚇得后退一步。 叱炎穩穩地撈起那碗將要倒出的湯藥,舉到辰霜眼前。 “不喝?”他皺眉。 辰霜這才遲鈍地放開匕首,雙手從他手中接過藥碗。 趁她一飲而盡間,叱炎收走了那柄匕首。 再刺下去,那雙救人的手就要廢了。 這個一向眉眼靜篤的女子,哪怕飲了情酒,藥性侵體,也是萬般內斂的,在這克制之中略有一絲稍縱即逝的情-欲,卻能挑起男人的滔天巨浪。 她飲畢,雙目空洞,似是看到了巫醫,對他喊了一句: “勞煩幫我,拿一桶冰水來!” 巫醫聞言一震,好言勸道: “姑娘,你渾身傷口未愈,要是用冰水會復發潰爛的??!” “拿冰水來!”她聽而不聞,只是不斷重復著這句話。 叱炎何時見過一個女奴發號施令。她滿身鞭傷,肩頭的箭傷也還凝著血斑,卻一副大義凜然,寧死不折的樣子,宛若一只破碎的青白瓷瓶。 “沒聽見嗎?給她冰水!”叱炎面若寒霜,對著愣神的巫醫斥道。 不消片刻,數桶冰水和浴桶便被送入帳中。 “還請殿下回避?!背剿硨χ?,音色是一如既往的矜冷。 我的男女主不會因為藥物作用而交合的哈,肯定是要后期身心交付,再靈,rou,合,一的~ 第10章 謎面 叱炎頭也不回地出了帳子,耳畔傳來帳內嘩嘩而下的流水聲,以及極其細微的痛嘶聲。 他的思緒,似停留在那帳中,悠然忘歸。 方才,她倚偎在青灰色的氍毹之中,像是一只他剛捕獲的小獸。皎玉般的面容還帶著干枯的血痕,粘著幾縷汗濕的青絲。嬌軟的身子,一觸便會渾身顫抖。 明明看起來孱弱不堪,卻神色凜然,令人不可妄念。 但一想到她說,要摘下他的面具,叱炎的脊背便生了一陣惡寒。 這張面具是大可汗救他那日賜下的,勒令他終身不得摘除。他亦十分清楚:以他的身份,僅僅靠戰場出生入死而獲得今日的地位和榮耀,與這張面具脫不了干系。 這張御賜的面具,是他的立身之本,也是他的命門所在。 而這個漢人俘虜,竟要一睹他的真容。 這無異于要取他的性命。 對她的身份,他早在心中已轉圜了無數種可能。 是大可汗派來試探他的嗎?還是宰相希烏故意挑釁的把戲?抑或是,涼州城里那群漢人用來離間的jian細? 出離憤怒之下,他剛才差點動手擰斷那截纖弱的脖子。 可看到她胸口的疤痕,他卻驟然收了手。 他竟由著自己心生好奇,去探她那處傷口。不曾想,卻被淡漠拒絕。她捂著胸口,十指掩住了那幾處疤痕,眉頭高高蹙起,目中似有嗔意,像是護著一件心頭至寶。 如此隱秘,必是有疑。 而他一看到那些傷痕,腦中似被劈裂一般的刺痛。記憶像是被撕扯開來,里面卻只見一片空白。 他不得解。只道是今日飲了酒。酒色作祟罷了。 叱炎立在帳外,任由漠北寒風拂起他有些凌亂的鬢發,吹得他有了幾分清醒。一側身便看到葛薩提著夜燈尋來。 夜深,寒風愈演愈烈,葛薩走來的時候不由攏緊了身上的大氅,卻見他的殿下只著單衣,襟前散開幾顆結扣,露出酒后的酡色一片。 殿下一向酒量極好,今日怎么這般上頭。 他小聲嘟囔了一句: “殿下去那女奴帳中了?” 叱炎冷瞥了他一眼,沉聲道: “讓你辦的事如何了?” “我正要說此事。我連夜往返涼州,馬都跑死了一匹,殿下以為為何?”葛薩輕笑,邀功似的湊近了一些,瞧著左右無人,便從懷中掏出一卷畫紙,指予他看。 叱炎接過畫卷,稠黃色的薄紙展開,上面描摹著一個女子,容貌妍色無雙,高束發冠,身披大氅,腰間別著一柄短小的匕首。畫中央鐫著一對明眸,尤為奪目。明眸之下,一顆淚痣,猶如滴墨紙上,畫龍點睛。 一個時辰前,同一雙眼,還在他身下熾烈而又悲戚地望著他。 “涼州城內外都有她的畫像。隴右軍在尋她,最遠的一隊,已快到甘州了?!备鹚_小聲稟道。 “陣仗倒是不小?!边逞椎哪抗鈴漠嬀砩铣坊?,緊接著問道,“可有查出,他們在尋的是何人?” “隴右那些尋人的將士,派出來的都是精兵,油鹽不進,口風很緊,套不出話。我不敢貿然出動,怕打草驚蛇,還得再花些功夫?!备鹚_撓了撓頭,瞅了瞅寒風中巋然不動的叱炎,補道,“我還問了我們營中的幾個隴右軍戰俘??上Ф际切┫碌缺?,沒人見過畫卷上的人?!?/br> “有點意思?!边逞讖男渲刑统鰪乃种袏Z來的匕首,指腹輕撫著鞘上陰雕的銀灰紋路。 中原人的匕首,短小精悍,應是根據她身形特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