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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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寧唯有冷笑,人走茶涼再來噓寒問暖有何用處?不過是貓哭耗子假慈悲,真有心不如跟著殉情去。 吳王妃知她心軟,因勸道:“那婢子也未必真正無辜,否則為何不作分辯?你也勿需深究?!?/br> 楚王年輕俊俏,多的是人芳心暗許投懷送抱,說不好是否真正冤枉。 徐寧知道二嫂不過要她想開些,勉強笑了笑,表示她聽進去了。 可無論被逼無奈抑或半推半就,都不該換來香消玉殞這種下場。就算有錯,那女子遭到的懲罰已遠遠超過她應該承受的部分,命運何其不公。 * 白芷領著紅芍前來報到時,徐寧已將賬冊翻完大半。 大體還是能對得上的,但在細枝末節頗有出入,譬如說,第二季度的利潤比第一季度明顯減少,夏天不該是旺季么? 她懷疑有人做賬。 徐寧再看向一旁摞著的銀票,六百兩,其實不少,畢竟鋪子是可以長期經營的,積少成多,而她暫時也沒有額外花錢的必要。 只是這般瞞上欺下,真當她好糊弄不成? 半夏揎拳擄袖,準備帶一批侍衛上門清算去,揍得他們頭破血流眼冒金星,倒要看看誰還敢搗鬼! 徐寧哂道:“他們哪有這種膽量,怕是奉命而為?!?/br> 要貪早就貪了——其實鋪子里的掌柜也沒少干過,但都是鼠竊狗偷似的,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不敢做得太過分。 人家為你經營,撈點油水也是應當,故而只要無傷大雅,睜只眼閉只眼就算了。 但這回的事顯然透著古怪。 半夏也不傻,略一思忖便已明白,“定是太太主意,從別處破費,就想小姐您幫她填上,她怎么不去搶!” 徐寧贊許地看她一眼,這便是直覺的好處,能及時抓住主要矛盾。 半夏忙道:“您快寫信告訴伯爺?!?/br> 能治住太太就只有老爺出馬,否則今日敢算計鋪子,明日怕是要將嫁妝整個搬空了。 徐寧很知道便宜爹脾氣,關乎自身利益的時候比誰都急,其他事就只會打太極。自己已經出嫁,在他看來責任便了了,為了照顧新嫁娘面子或許會訓斥太太一番,但也治標不治本,保不齊王氏下次還會這么干,難道次次等著便宜爹為她出頭? 求人不如求己,徐寧不想欠無謂人情,況且誰知便宜爹會不會幫她?在他看來說不定左手倒右手,樂得及時止損哩。 徐寧正凝思時,余光瞥見水洗得發白的衣裙——在浣衣房歷盡磨難,紅芍低調許多,為著今日要來見她,還特意換了身舊衣,不事妝飾。 她也聽說楚王府命案,唯恐徐王妃要效仿那惡婦行徑,將她活活打死,著實捏著把汗。 徐寧眼中并無敵意,只有對美的欣賞,布衣荊釵難掩絕色,果然天生尤物。 她忽然開口,“白芷想必對你講清楚了?” 紅芍忙并攏裙擺跪倒施禮,“是,謝王妃恩典?!?/br> 經此一事,她再不敢胡亂肖想。富貴誠可貴,生命價更高,跟她所受的辛勞相比,靜王那點如畫般的風姿都不算什么了——又不能當飯吃。 徐寧滿意頷首,“很好,你隨我來罷?!?/br> 她要帶自己出門?紅芍滿腹狐疑,看著王妃吩咐人備車。 白芷猜出些許,“王妃許是要到鋪子里去?!?/br> 紅芍更不懂了,好端端怎么要逛街,難道看她穿著太簡樸,想為她置幾身新衣?這也太善解人意了吧! 白芷悄然翻個白眼,洗衣裳莫非把腦子給洗壞了?不對,這人本來就不聰明。 只得耐心解釋,“應該是要見那些掌柜們?!?/br> 雖然不知王妃為何浩浩湯湯帶上一大批人,或許為鎮場子?可身為屬下,就該盡心竭力助陣才是。 紅芍是真有點糊涂了,盡管她看出王妃沒有要她命的打算,可她生得美貌總歸是個禍端,也許是想用別的法子把她打發出去? 不傷及人命還能得個好名聲,最好便是指婚了。 但就她平日所見的那些掌柜們,未免太老了些,有些頭發花白牙齒都掉了。 紅芍輕輕埋怨,“王妃太不厚道?!?/br> 這樣的如何看得上眼?若是年輕些的,或者她也就答應嫁了。 白芷:…… 姑娘,你戲真多呀。 第042章 賬本 徐寧沒管紅芍如何胡思亂想, 亦未多做解釋,跟姜管事知會一聲后,便高高興興帶上眾人出發。 半夏還沉浸在以武服人的念頭里, 覺得王妃必有高招,“小姐, 進去之后咱們需要做什么?” 她愿意打起十二分精神! 徐寧笑道:“什么也不用, 看上喜歡的東西只管買下,我掏錢?!?/br> 是某種暗語嗎?一發信號就齊齊上去將那些jian惡之人擒拿?半夏未明所以, 算了她只管聽命行事。 紅芍心念一動,低頭望向腰肢, 她雖是刻意打扮低調,但也的確沒幾件好衣裳穿。浣衣房那種地方弱rou強食,她才去兩天值錢東西就被洗劫一空,哪里還敢露富?饒是如此綢緞衣料也被搶去, 穿不下寧可撕碎也不還給她,至今想起來都跟噩夢一樣。 青春少艾哪有不愛打扮的, 如果王妃真個請客……她倒真想放開手眼挑選。 許是察覺到她意圖,徐寧溫聲道:“你年紀輕輕, 該穿得鮮艷些才是, 待會兒多拿幾匹花布罷?!?/br> 紅芍微微臉紅, 愈發認準了王妃要幫她說親, 算了,嫁給老頭子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家底殷實能保她衣食無憂就行——反正一般老骨頭早已喪失功能, 想必沒空來煩她。 到了南城, 徐寧直奔她名下的綢緞坊。 錢掌柜隔著柜臺遠遠瞧見,立刻坐直身子, 料定王妃要來興師問罪。誰叫伯夫人太貪,一下子去了六百兩,任誰都看得出賬面上虧空,他又不能自掏腰包填補,只得硬著頭皮將賬抹平了。 也做好東窗事發準備,可只要抵死不認,王妃又能奈他何?生意有好壞之分,不可能每個月賺的一樣,大不了斥他無能便是——京城居大不易,在這里做長的都是人精,錢掌柜自然兩邊都不肯得罪,私心也有點藐視徐寧,剛出閣的小姑娘,怎斗得過老jian巨猾的狐貍?比起夫人總是容易應付的。 徐寧見他賠著十二分小心,便知道此人多么滑不留手。 但,她本就不為找茬而來,只微微笑道:“新進的綢緞到貨了吧?” 原來只是貪新鮮,錢掌柜恍然,“您何必親身前來?讓小人送去府上就行?!?/br> 徐寧擺手,“不是幫我自己挑的,是給她們?!?/br> 錢掌柜循著視線望去,見三四個年輕女子登門眺望,模樣甚是俏麗,看打扮仿佛丫鬟之流,可丫鬟哪用得著如此費心? 錢掌柜笑道:“有批柞蠶絲的貨正合適?!?/br> 既然不是主子,那用次一等的就行了。 徐寧慢悠悠打量著他,看得錢掌柜汗毛倒豎,他真是糊涂了,王府豈會缺那點銀子,別說丫鬟了,一條狗都得穿金戴銀,唯恐跌了臉面呢! 急忙命伙計將最貴最精細花色最耀眼的面料搬出,好讓那幾位從容挑揀,這廂又陪笑道:“王妃請進屋里喝口茶?!?/br> 徐寧從善如流隨他進去,可見真是來消遣。不得不說,這店里的茶比起伯府也不差什么,可見平常沒少揩油。 錢掌柜頻頻向外張望,不年不節的,忽然要裁制新衣……就算邀買人心,也不必如此區別對待,看起來都是丫鬟里頭最出挑的。 難道是要獻給靜王?三小姐當真賢德,才剛成婚就想著為夫君開枝散葉了。 也未必納妾,說不定只是找個借口打發出去,他記得伯夫人剛嫁來時,就把原先老夫人賞給伯爺的幾個通房全都給配了婚,照樣在他店里訂的喜服。 不知自己是否有機會?錢掌柜望著那名紅芍的悠然神往,他雖然有妻有子,可卻都在滁州老家,如能在京城納房小星,該是何等神仙快活…… 徐寧見這老東西的魂已經被紅芍勾去,悄悄問向榮,“你會不會開鎖?” 向榮一怔,隨即點頭,溜門撬鎖雖非他專長,可平時跟同事耳濡目染,多少學了點。 “那好,你去幫我偷一樣東西?!毙鞂幐蕉f了幾句。 沒一會兒,向榮便借口茶水喝多了腹痛,溜到后院解手去了,一壁留意一壁打聽,觀察錢掌柜臥房所在——說實在,這差事對他并不陌生,不過以前王爺都交由別人去干,頭回親自動手,想想還有點小刺激呢。 徐寧只管悠閑等待。 那廂紅芍已經被各色昂貴的云錦、宋錦、蜀錦晃花了眼,十分委決不下,王妃客氣幾句,她豈能不識抬舉,真把自己當客人? 錢掌柜則是目眩神迷,“您別擔心,我給您打個對折,不會太破費的?!?/br> 那敢情好。紅芍感激地瞥他一眼,這位倒是不錯,出手大方,歲數也不算很老——除了外貌欠佳了點,一口抽水煙抽出來的大黃牙,隔著丈許仿佛能聞見臭氣。 罷了,不親嘴倒也沒什么,以后叮囑他多用熏香,少來近身,也不是不能忍耐。 紅芍正糾結要不要為了幾匹布犧牲自己,那邊徐寧接到信號輕巧起身,“挑好了嗎?” 紅芍怯怯點頭,“是?!?/br> 就是貴了點,她有些不好意思。 怎料徐寧問都不問,就命伙計照原價裝裹起來,還謝絕了錢掌柜要打折的提議。 紅芍吃了一驚,王妃竟是認真的?沒打算將她賣掉? 徐寧笑道:“愣著作甚?還不快拿著?!?/br> 一匹紗連同里頭用以固定的毛竹板也怪重的,紅芍吃力抱住,有種扎實的感覺,心下卻似怔忪:王妃好像對她怪好嘞。 錢掌柜萬分失望,王妃不肯占他便宜,他也沒能占到美人便宜,娶小星的夢想到底破滅了。 之后,徐寧又相繼去了趙掌柜的珍寶齋與郭掌柜的胭脂鋪子,這便是她名下最大的三宗生意。 如法炮制,讓紅芍等人放開來挑選,她則暗地放出向榮,如獵犬般嗅探想要的目標,做得十分隱蔽。 最后大功告成,三家竟無一人察覺,這得歸功于向榮老練,另一方面,則是紅芍容貌實在優秀,但凡是個正常男人,見了她多半走不動路——齊恒不算。 黃昏時分,馬車滿載而歸,徐寧笑容滿臉讓她們將東西帶回去,再私下分一分。 紅芍這會兒仍不敢相信王妃真是帶她逛街的,居然沒趁機讓人牙子將她拐走。 忽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竟主動示起好來,“這盒水粉顏色勻凈,不傷肌膚,配王妃正合適,還是留給您使罷?!?/br> 雖是借花獻佛,但她也沒有其他更好的東西了。 徐寧道:“給你的你便收著,何必弄些假模假式,叫人不自在?!?/br> 紅芍便不敢多言,低眉垂首應了聲是。 徐寧又抬了抬下巴,“讓白芷帶你回去歇息,養足精神,改日說不定還得出門?!?/br> 紅芍恍恍惚惚,足下輕飄飄的,如同踩在九霄云端,阿彌陀佛,王妃這菩薩心腸來得真是突然,又不像要把她獻給哪位恩客的樣子,莫非是想自己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