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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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寧聽完半夏回話,臉上分外愕然,“太太要我回家一趟?” 真是奇了,這種事按說該背著人才是,還嫌不夠丟臉的。 半夏說不上所以然,“許是希望您幫著勸勸大小姐罷?!?/br> 徐寧失笑,她若勸得動徐馨,嫡姐也不會養成這副德行。 罷了,左右她也想瞧瞧熱鬧,何樂而不為,遂讓白芷給姜管事帶個口信,就說晚上不回來用飯,請王爺自便。 她沒用王府的馬車,讓半夏另外去牙行雇輛翠幄青綢車,還是低調點好,省得惹人懷疑。 一進門,王氏氣勢洶洶沖上前來,抬手要給她一耳光,虧得半夏及時拽住。 王氏不敢置信,小蹄子反了天了,膽敢與她動手? 半夏毫無畏懼,她的身契早在小姐出閣便已贖回,如今她只認小姐這一個主子,才不怕別人呢! 徐寧慢理云鬢,“太太有什么話大可好好說,何必動粗?”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還當她是從前那個呼來喝去的庶女呢。 王氏這一巴掌真打下才叫不妙,敢對當朝王妃行兇,嚴重點可是要被送進大理寺的。 許是被她一番氣勢震住,王氏憤憤收回手臂,辭鋒仍舊毫不客氣,“我問你,為何伙同大姐兒騙人?” 徐寧一怔,她騙誰了?自己都想不起。她可從沒編過謊話,頂多適量增減些信息而已。 太太這口鍋扣得她猝不及防。 王氏見她裝傻充愣,愈發怒不可遏,“你還裝,馨姐兒明明就沒身孕,你為何伙同她沆瀣一氣?” 徐寧一怔,半天方才明白過來,原來徐馨沒懷孕呀。她這位大姐當真出息,連她都給哄過去了! 事已至此,分辯無益。徐寧淡淡道:“太太既然說出沆瀣一氣,便該知道誰是主謀誰是從犯,太太從小教導我要以大jiejie為尊,事事順其心意,我又怎么敢違抗呢?” 王氏語塞,干站著無言以對。 徐寧懶怠睬她,徑直越過她身側向里走去。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女兒,就來找別人的女兒撒潑,她看嫡母越發昏聵了。 王氏這樣無能狂怒,多半也是由于事情已經定下,無力更改——她那個便宜爹,居然真舍得將徐馨嫁給文思遠,徐寧不得不高看他兩眼。 能大度撇開門戶之見,接受這樣一樁姻緣,也算另種意義上的眾生平等。 半夏道:“要不您還是做做樣子吧?” 說兩句漂亮話也不會少塊rou,反正伯爺多半不肯聽勸。 徐寧果斷拒絕,“不要?!?/br> 她當然知道便宜爹這會兒正難受著——就算徐建業沒那么疼愛徐馨,但徐馨也是長女,亦是他唯一的嫡出女兒,花那么大力氣培養,卻與人私逃還差點珠胎暗結,讓他的面子往哪兒放? 同意這樁親事,一多半出于賭氣。反正不能再壞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罷。 知道他不舒服,徐寧就舒坦了。和被他辜負的女人比起來,這點委屈實在不算什么呢。 第036章 先生 徐寧進門便看見一身家常打扮的徐馨, 在外頭受了些苦,氣質變得沉靜許多。 只眼角眉梢流露出的自鳴得意展示出骨子里還是從前那個人。 徐馨很溫柔地向她施了一禮,“三妹, 母親沒難為你罷?” 頗有點幸災樂禍意味,顯然是她故意誘導王氏, 以為主意是徐寧出的——現在她都佩服自己怎么那么聰明, 能想到此等好辦法。 母親若要怪罪她,勢必得將三妹拖下水, 可三妹已經是王妃了,能怎么辦?只能認下啞巴虧。 反正計謀已經成功, 三妹是否自愿來當污點證人,都無關緊要。 徐寧不生氣,如果嫡姐利用她來謀求好處,那她倒會刮目相看, 但,徐馨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往火坑里跳——寧愿背負未婚先孕的罵名也要嫁給文思遠, 這叫自甘下賤。 還好她沒真的失身,也許是理智回籠, 也許是想保留文思遠對她的新鮮感, 避免始亂終棄。 可她孤男寡女跟人家在外頭過了那么久, 其實也和失節無異了。 徐寧笑了笑, “jiejie美貌聰慧,定會得償所愿?!?/br> 徐馨斜斜睨她一眼,三妹是真心祝賀她么?還是故意說些酸話?別看這會子光鮮亮麗, 內里怕也有不少酸楚罷。 她想起夢里屢屢獨守空房的窘境, 試探道:“三妹,王爺待你如何?” 徐寧頷首, “很好?!?/br> “明人不說暗話,跟我你還客氣?”徐馨拉起她的手說體己話,“我不是問你吃穿用度那些,是問床笫間他待你如何?體貼還是粗魯?” 大姑娘真不害臊,半夏瞪大眼,這也是能隨便問的么? 徐寧卻早已習慣嫡姐口無遮攔,“尚可?!?/br> 總之就是普普通通,沒什么亮點可言。當然,頭一遭行周公之禮難免生疏,熟能生巧,相信會有改善的。 徐馨不信,靜王真能人道么?及至瞥見三妹眉宇間那抹黯然,似乎印證心頭猜測,果然夫妻生活不諧。 遂掩口輕笑,“meimei還需多努力啊?!?/br> 半夏見她越說越不像話,輕輕蹲了個福,“大姑娘,王妃還得和我們姨娘請安,就不多叨擾了?!?/br> 徐馨已經獲得想要的信息,樂得放她離去。果然呢,一切如她料想的那般,三妹就等著孤獨終老罷。 她輕輕撫摸平坦肚腹,臉頰流露出一抹暈紅來。最初尋上文思遠,不過圖他出人頭地,日后終身有靠。然而在外顛沛流離那段時日,他待她噓寒問暖,無不周詳,沒要她動一根指頭、出半點力氣,她只要舒舒服服等著他伺候就行;有回她嫌嘴里味寡,他不惜跳進冰冷的湖水里,就為了捕條鮮魚給她煮湯,自個兒卻寒氣侵體,燒了大半夜才緩過來。 而他更沒有片刻試圖占她便宜,總是謹守男女之分,這樣有禮有節的君子,怎叫她不傾心相待? 徐馨幾乎想不管不顧將自己交給他算了,總算她還記得母親教導她的,女子應當矜持,太容易得到男子往往就不加珍惜了,于是她勉強按捺住那種瘋狂渴念,又絞盡腦汁想出這個高明主意,總算得以讓家中妥協。 現在,她就等著文思遠用八抬大轎接她過去,做他明媒正娶的妻。 * 杜氏見到女兒卻嚇了一跳,上次回門才多久,別是跟靜王鬧別扭了罷? 徐寧笑道:“您別擔心,是太太的意思?!?/br> 杜氏松口氣,“太太是急昏頭了,你別跟她計較?!?/br> 就算最開始是寧姐兒提的,可還不得怪馨姐兒裝的太像么?天天茶飯不思,不是遇喜難道還是犯相思? 再說了,王氏身為人母都如此草率,也不請大夫來驗身,倒指望寧姐兒是神仙,一眼望穿肚里玄機? 杜氏按著女兒的手諄諄道:“別為不相干的人cao心,難得回來,咱娘兒倆好好說說話?!?/br> 是怕徐寧耐不住性子跟嫡母吵鬧,雖說王妃位尊,但百善孝為先,忤逆長輩總歸為人不齒。 徐寧才懶得置氣呢,如果嫡母聽她的買包落胎藥回來,事情早就水落石出——徐馨沒懷孕,這胎當然打不下來,從身體反應就可見一斑。 王氏遲遲委決不下,活該被她寶貝女兒拿捏。 晚上誠意伯進門,見院中多了輛馬車,也以為徐寧跟靜王口角,跑回娘家置氣,一個個都不叫他省心,到底生女不如男。 及至聽完來龍去脈,心底暗罵老妻糊涂,什么好事還嚷得人盡皆知? 面上只慈祥對徐寧道:“既然來了便留宿一晚,明早爹親自差人送你回去?!?/br> 怕她住久了靜王怪罪,特特強留只一晚。 徐寧連白眼都懶得翻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話可不是白說,便宜爹就身體力行在踐行這點。 還好她對他從無期待,這輩子有娘親相依為命就夠了。 誠意伯又一疊聲喚人去把三小姐閨房收拾出來。 徐寧淡淡道:“不用了,我跟姨娘睡?!?/br> 猜也能猜到她原先住處就只剩間空房,王氏不會為她一個庶女浪費資源,那些個博古架、屏風、彩陶碗多半已進了庫房,有些說不定還送出去了,倉促里往哪尋來? 且多半是未打掃過的。 誠意伯面露訕訕,無疑他太清楚夫人脾氣,“也好?!?/br> 半夏為她除去簪珥,任秀發瀑布般散落下來,口中嘀咕,“也不知白芷看不看得住那些箱子?!?/br> 等回去定得仔細清點一番,少一樣都得興師問罪。 徐寧卻想到讓姜管事傳的話,也不知齊恒會不會多心,她真不是嫌棄他才回娘家睡呀,本來還想好好探討一番閨房之樂哩。 夜色昏沉。 齊恒靜靜坐在堂內,新房還是那個新房,但門窗上貼著的囍字卻仿佛有了些陳舊之感,燃了一半的紅燭耷拉在桌上,如同嫠婦泣淚。 她才離開半天,府里就仿佛一點活氣都沒有了。 齊恒捏緊手中的秘戲冊子,不著痕跡嘆了口氣,看來,他還得勤加研習才是呀。 * 回家無需伺候,徐寧本想美美睡個懶覺,豈料一大早就有人來叩門,害她美夢做了一半,硬生生給剎住了。 對擾她清夢的自然沒好氣,“不是說用過早膳再走么?” 這么快就來逐客,是真把她當外人。 誠意伯陪笑道:“寧姐兒,柴房里那位……他想見你一面?!?/br> 如今提到文思遠三個字都嫌晦氣,舌頭像叼著千斤重橄欖。 徐寧很警覺,“他見我做什么?” 一甩衣袖,“您替我回了他罷?!?/br> 女兒們一個賽一個脾氣大,誠意伯只覺他這當爹的毫無權威,相形之下,寧姐兒直來直去反倒好點,比那些背地里耍心眼的強——長女次女接連忤逆他的心意私自成婚,著實讓他氣的夠嗆。 誠意伯道:“你與他有半師之誼,見個面也是應當,以后就無謂再來往?!?/br> 如果必要,他倒希望靜王拉文思遠去當個筆帖式,好歹有份差事糊口,省得天天叫他倒貼。伯府又不是金山銀山,禁得起這般作耗?他的錢也不是容易得來……雖然不全靠俸祿,但能叫人私下納貢也算本事。 從來都是別人來孝敬他,幾曾到他孝敬別人?還是丈人孝敬女婿,聞所未聞! 徐寧見便宜爹氣得鼻孔都撐大了,倒覺好笑。想了想,天地君親師,她致個意也算應當,遂讓婆子引她過去。 柴房里外都落了鎖,只窗欞上開了個一尺見方的小洞,可以送些食水,跟狗洞似的——顯然是怕姓文的私逃。 徐寧就站在狗洞外頭,輕輕朝里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