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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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圓覺得她不老實,“是嗎?我怎么那么不信!嫌煩帶你去散步?!?/br> “我也不曉得他一開始什么想法?!彼掷镛D著筆,跟幼圓分析起來,“但你知道,他最后那個表情什么意思嗎?” “什么意思?”幼圓湊近了,趴靠在沙發椅背上。 且惠篤定而自知的口吻,“他一定在想,終于把我這活爹送走了?!?/br> “......不是,你都做什么了?” “就是讓他爬樹呀。喏,花我都已經插上了?!?/br> 幼圓啊的睜大了眼睛,“不會吧?那是沈宗良啊我的天,你奴役他??!” 她用了這么夸張且封建的詞匯。 且惠有些心虛地問:“沈宗良怎么了嘛?什么人呀他是!” 馮幼圓想也沒想,“一個注定一輩子坐在神臺上的人?!?/br> 至少她們這圈小女生都是這么認為的。 她們能隨時隨地拿莊新華作筏子,敢挖苦魏晉豐,偶爾也能夠講一講唐納言的笑話。 卻絕沒有哪一個,敢對沈宗良有一言半語的不敬,即便是私底下。 沈宗良那副孤寡樣,就注定了他不適合被拿來玩笑,也無人敢開他玩笑。 “......夸張?!?/br> 且惠用筆桿撐下巴,也后悔不迭的樣子,“我當時就、就太想要這個花了嘛,沒有考慮那么多?!?/br> “行吧?!庇讏A停了停,說:“我只有最后一個要求?!?/br> “說?!?/br> 幼圓對著頭頂的燈發了個誓,“你知道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無條件站你。但我得享有全部的知情權?!?/br> 且惠哎唷了一下,“我和他能有什么呀,真能扯?!?/br> “不管,你答應我?!?/br> “答應答應?!?/br> 第二天要去學校,且惠沒在馮家久留,吃完飯就回去了。 她背著包,打袁奶奶家過時,看見她孫子抱著奧賽書出來,說要去找老師。 且惠半躬著身體,手搭在膝蓋上問:“丁丁,是哪道題不會???” 小胖丁指了一行給她看:“就這個,jiejie你會做嗎?” “會啊?!鼻一葑x完題就沖他笑,拉著他坐到石桌邊,“我教你?!?/br> 袁奶奶走出來,催促著他,“怎么還不上車???司機等你呢?!?/br> 胖丁坐在院子里,舉起書告訴奶奶,“不用去了,鐘jiejie比老師講得好,講得妙!” 被童言童語這么夸,她還有點不好意思,站起來笑了笑。 袁奶奶手里拿著孫子的外套,說:“我一個老太婆也教不出,還準備送去他班主任那里,謝謝你啊且惠?!?/br> 她兒子兒媳都在寧省,胖丁留在京里讀小學,平時都是袁奶奶照應。 另外,家里有一個做飯的阿姨,和專門接送孩子的司機,是她兒子上任前安排好的。 且惠擺擺手,“沒事,教個作業而已?!?/br> 袁奶奶說:“這兩天啊,我就讓陳校長去給他請個家教,省了往外跑?!?/br> “那樣最好了?!彼艘幌骂^,提議說:“但今天的話,不如到我那里寫作業?天快黑了,來來去去的不方便?!?/br> 他奶奶還在思量的時候,胖丁已經高興地蹦起來:“好,我要去jiejie那里?!?/br> 袁奶奶只好答應:“那你要乖一點,不許吵到jiejie學習?!?/br> 且惠抿了抿唇,“不會,我們一起學習,一起進步?!?/br> “那真是麻煩你了,且惠?!?/br> “沒事兒的奶奶,我正好有個伴,您快點進去吧。做完以后我送他回來?!?/br> 且惠領著胖丁進門,家里沒有這么大的拖鞋,她說:“就這么進吧,不用脫?!?/br> 胖丁走進來,被眼前的場景驚著了一下,茶幾上堆著的書也太高了,那么厚一摞。 如果不小心砸下來的話,應該能把他給就地埋了。 他不禁打了個抖:“jiejie,這些都是你的???” 且惠說:“是啊,那邊資料有點多,你來坐這兒?!?/br> 她收拾出長餐桌,和胖丁面對面坐了,她復習法考,他則專心寫習題冊。 時不時的,碰到不懂的地方,小學生就來請教她。 半路且惠去切了個橙子,削了皮,把黃澄澄的果rou擺好。 她端給胖丁,同時遞過紙巾盒:“來,小競賽生,補充點維c?!?/br> “嗯,jiejie,你幫我檢查一下吧?!?/br> “好的?!?/br> 且惠很仔細地看過去,比起他們讀三年級時來說,題目的難度又上了一層樓。 她檢查完,把兩道錯題給他講了一遍,問胖丁懂了沒有? 小男孩點頭,有點懵懂茫然地問:“jiejie,我好累啊。到底為什么要讀書呢?” 這是一個好問題。 還只有丁點大的時候,且惠也不知道,家里都那么有錢了,她怎么不能痛快地玩? 董玉書還要逼著她上電視,參加比賽,做一切她認為有必要的事情。 且惠很不理解,為這個沒少起爭執,說這違背了她意愿,mama真是太專橫了。 直到后來鐘家落敗了,是且惠自己忽然意識到,她只有讀書一條路了。 她必須要自立,早一天從mama手里接過家庭的重擔。 是形勢逼她,是現實殘忍地教會她,抽了她兩個耳刮子后,命令她清醒一點。 真希望小胖丁不會有這一天,永遠不要有。 瀑布般飛流直下的命運,足以淹滅每個人的意志。 對于無情地被沖到最下游的人來說,那份絕望是滔天的。 所以且惠只扶著他的手臂說:“我想,是為了更好地理解這個世界?!?/br> 第14章 chapter 14 到九點半, 她幫胖丁收拾好課本,領著他回家,送到他奶奶手里。 且惠走出去時, 正碰上沈宗良從外面進來,手里抽著一支煙。 看見她從院子里出來,他踏滅了煙:“怎么會在袁主任家里?” 路燈灰蒙蒙的,一大團細小的飛蟲追逐著光圈,投下昏黃的斑塊。 且惠逆著光, 瞇了下眼才看清是他,連忙點頭致意。 她快步過去,在沈宗良面前站定,“教胖丁寫了幾道作業?!?/br> 他換了件黑襯衫, 挺括的衣料勾勒出筆直的身形,如月下昂然的翠竹。 沈宗良的衣擺鼓著風,他漫不經心地下定論,“你好像很喜歡教小朋友?!?/br> 她順嘴答得快, “和小朋友相處比較輕松,比大人強多了?!?/br> 沈宗良皺了下眉,偏過頭, “比如呢,哪個大人?” “這個嘛......” 其實且惠本意不是說他, 但話趕話到了這里,仿佛就是專程說給他聽,點他似的。 雖然他這個人相處起來也挺累的,實在沒冤了他。 她還在支支吾吾, 袁奶奶已經提著兩箱東西出來,要她稍微等一等。 趁這個機會, 且惠趕緊回過頭,忙著推辭起來,“奶奶,您不用這么客氣?!?/br> 但袁奶奶堅持要給,“不是什么貴重東西,你拿著?!?/br> 黑燈瞎火的,貴不貴重且惠也看不清,她只是本能地想要拒絕。 輔導胖丁不過就順手的事,也耽誤不了她多少時間,這么弄得好像是另有所圖。 老人家禮數周到,且惠又堅決地不肯收,一時拉扯不下。 末了,還是沈宗良開了口,“好了,小惠?!?/br> 這是他頭一回這么叫她。 昏茫的夜色中,沈宗良那把動聽的嗓音,直觀無礙地入了她的耳,她的心。 鐘且惠怔怔望著他,紅唇微張,半天發不出聲音來。 沈宗良把她拉到身后,伸手接過那兩樣東西,“那就謝謝袁主任了?!?/br> 且惠的臉剮蹭著他的襯衫,聞見他身上一股潔凈的氣味,雪一樣翩躚落在她的鼻尖。 聽他這么說,且惠拉了拉他的袖子,壓著聲音:“怎么好收人東西的呀?” 沈宗良用手肘往后拱了拱。且惠撇撇嘴,聽話地安靜下來。 袁奶奶定睛看了看,恍然大悟:“噢,原來是小沈啊,我老眼昏花的,竟沒認出你來?!?/br> 他晚輩姿態地恭敬問候:“這么多年不見,您老身體還是這么硬朗?!?/br> “也不行了,每天要吃一大把藥,”袁奶奶點著掌心數給他聽,“補充微量元素的,降血壓的,控制血糖的,多得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