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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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見之難忘的氣質,在良莠不齊的子弟堆里,也算獨一份了。 幼圓說:“楊雨濛那個大嘴巴,昨晚你們倆前后腳出去的,還記得吧?她到處跟人講,說你是故意留給沈宗良的?!?/br> 且惠覺得莫名其妙,“昨晚碰到的時候,我都不知道他姓沈還是姓陳,為什么要故意?” 再者,大小是條披肩,丟了她還要重新花鈔票買,有什么好故意的? 她有時候真的懷疑,楊雨濛這姑娘的大腦是不是沒發育完全? “楊雨濛嘛,她當然認為你是知道才這樣的?!瘪T幼圓說:“她認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也沒人會去駁她?!?/br> “怎么,沈宗良很出名嗎?”且惠無語。 幼圓挑了一下眉毛,笑說:“東遠新晉的大紅人咯,年紀輕輕的,就跟一幫老資格平起平坐。還有他大哥,和他家那幾個叔伯,都不是等閑之輩?!?/br> 想起沈忠常過世時追悼會的陣仗,且惠點點頭。 她又問:“沈宗良怎么才三十?他大哥都快五十了吧?!?/br> 關于沈家那點子事,幼圓了如指掌,“他mama是老爺子的第二任夫人。沈宗良出生的時候,他爸爸年紀蠻大了呢?!?/br> “我說新聞里沈夫人那么年輕?!鼻一輷沃X袋,隨口猜道:“楊雨濛喜歡他,是不是?” “喜歡么,肯定是喜歡的?!庇讏A忖度了一下,說:“她天天和沈棠因形影不離,跟在身邊百般討好沈夫人,怕不止是喜歡?!?/br> 且惠聽笑了,“她那性子,要她整天地做小伏低,也是怪不容易的呢。沈宗良大她那么多,不可能沒有女朋友吧?” “還真沒聽說?!?/br> 幼圓凝神想了一會兒,又說:“前幾年倒是有樁事傳回國內?!?/br> 且惠歪在靠枕上,斜過脖子問:“什么?” 幼圓說:“就是魏晉豐的jiejie啊。魏時雨去加州讀研,家里事先拜托了沈宗良照顧她。沈總為人體貼,出手又闊綽,據說開學前陪著她逛商場,要什么買什么?!?/br> “都買什么了?” 幼圓彈著指甲回憶,“在愛馬仕配了小一百的貨吧,還訂了兩塊梵克雅寶的鉆表,沈總眼都不眨地刷卡買單。弄得魏大小姐一下子就陷進去了?!?/br> 且惠點點頭,她完全可以想象,不必多說。 皮夾子是男人的第二張臉,何況沈宗良那么風度翩翩。 真說起緣由,恐怕肯花錢倒還是其次,魏小姐又不缺錢。 只怕還是沈宗良那副英俊長相太招人。 她說:“然后呢?” “然后嘛,就是經典戲碼啰。魏時雨鐵了心要扎進沈總的懷抱,被婉拒了。人沈公子說,這只是基本禮節而已。她覺得自作多情了一番,無故收人禮物也怪不好意思的,大小姐就把東西全都退了回去?!?/br> 且惠坐起來問:“那沈宗良也要了?” “沒有,收下就不叫沈宗良了?!庇讏A搖頭,“他不在意這點小玩意兒的?!?/br> 且惠咋舌,“他沈家的禮節也太值錢了吧?!?/br> 說話間,莊新華喪著臉進來,沒等坐下,先端起桌上的水咕嘟喝完,好似渴了一萬年。 “喂!這是我剛用了的杯子?!瘪T幼圓出聲制止。 莊新華嘴被占著,發不出聲,用手指了一下,讓她別跳腳。 且惠起身,又給他重新倒了杯,塞到他手里,“慢點喝?!?/br> 莊新華喝完,還給她,“論溫柔,還得我們且惠?!?/br> 他往她們兩個中間一擠,大手往兩邊一攤,仰面累癱在了沙發上。 看他累得那樣,馮幼圓盤腿坐著,彈了彈長指甲,奚落道:“怎么了,被人家爭來搶去的還不好過?裝什么相?!?/br> “你去對付她們一下午試試!”莊新華摸了摸自己的左右胳膊,“我站在中間,人都快被撕成兩半了?!?/br> 且惠聽得云里霧里,她一向很少關心圈內軼事,哪怕關乎發小莊新華。 沒別的,坐在草坪上喝著下午茶閑話他人,是富貴小姐的日常。 像她這種為生活奔波的人,每一分鐘都要利用到極致,不是學習,就是賺錢。 “好像真的青了幾塊?!鼻一莅情_他的短袖口,看了看,“誰對你下這么狠的手?!?/br> 馮幼圓笑:“謝和胡兩個呀。一個是對他舊情難忘的前任,一個是正和他勾搭的準女友。都覺得自己才是他的真愛?!?/br> 且惠反應過來,她有這兩個女生的微信,這段時間經常刷到她們po文干架,倒也沒有指名道姓,但字里行間能讀出來,互相都罵得挺臟的。底下評論的觀眾也自動分出兩個陣營,熱鬧非凡。 她都是睡前翻一翻,也沒去想含沙射影的背后是什么樣?,F在幼圓一說,才記起來這么回事兒。 且惠摸了摸下巴,“所以,前陣子她們兩個在朋友圈長篇大論的,都是為了莊莊?” 馮幼圓朝她這邊挑挑眉,打個響指,“你總算get到了?!?/br> “太離譜了?!鼻一菝H坏負u了搖頭,“這個世界太離譜了?!?/br> 馮幼圓翻出微信扔給她,“有什么離譜的,你自己看她們發的朋友圈,微博上也是各種互相抬杠?!?/br> “不,我只是無法相信,”且惠沒看,她轉頭朝莊新華,“這場三角關系是圍繞他發生的?!?/br> 說完,且惠就捏起莊新華的下巴,左右打量。 莊新華嘖一聲,煩躁地扭開腦袋,“別瞎摸八摸的好吧?!?/br> “我想看清楚點,你有什么本事,”且惠說:“竟然讓兩個美女隔空互摔陰陽炮?!?/br> 馮幼圓噗地笑了句:“......還是你會罵?!?/br> 莊新華騰地坐起來,氣得抖了抖嘴唇,說不出話。 人不好貌相的,別看鐘且惠外表柔弱,但綿里藏刀的損人功夫,是十年如一日的厲害。 “好了,對不起嘛,算我說錯話?!鼻一莶⑼茸谏嘲l上,在他開口前,支起身體去握他的手,賠罪道:“我餓了,去吃飯好不好?” 三個人都懶得走遠,就在酒店的會客廳點了菜,佐餐酒也拿了莊家的存酒。 幼圓咬著塊糖醋小排,“且惠,馬上開學了,你也不能一直在酒店住,馮夫人讓你到報社大院去,過兩天就能收拾好?!?/br> 她攪著海鮮粥,沒怎么在意,眼睛盯著紅黃的蟹殼,“好啊,我住哪兒都行?!?/br> 直到周六上午,她去看望陳云賡時,才聽清了這個地方。 本來雙休日,且惠都要去東四環的一家舞蹈培訓機構,教小孩子跳芭蕾。 但那天她的課排在下午,又難得起早,便提上禮物去陳家,拜訪一下爺爺的老上級。 陳云賡休養的地方,是不方便閑人進出的。 且惠出門前,按規定,提早打電話給元秘書,告訴他大概的到達時間,好叫山上的卡口放行。 元伯在電話里笑,“今天倒巧了,正好老先生騰出點空,你們年輕人也愿意來?!?/br> 對這位令人尊敬的長者,且惠始終聽mama的吩咐,客客氣氣的。也就沒去多想,他口中的你們,是她和誰。 出租車送她到園門口,師傅按捺不住好奇,“姑娘,你家什么人住這里???” 因為她實在矛盾,有著過分嫻雅的樣貌,上車后就沒說過話,看起來是個不好言語的主,來的呢,也是一般人摸不著門道的地方。但出行卻又叫出租車,這樣的姑娘,不會連個司機都沒有吧? 且惠付了錢,沒有多說什么。關上車門前,只交代他早點下山,不要在附近逗留。 遠處翠山連綿,從碧林深處刮來一陣清風,隱隱約約有山茱萸的氣味。 它卷起且惠的白裙,打了個旋,又從她的身邊吹走。 面前兩扇銅門莊重肅穆,門身上精刻云紋團花,鎏金鋪首銜住兩枚銅環。 且惠停下來,與門前那座白玉拴馬柱對視片刻,忽然有種跨越百年的入夢之感。 “小惠?!痹貢鋈怀雎暯兴?,“來了啊?!?/br> 鐘且惠回頭,臉上仍帶著錯落的癡癡懵懵,“哎,元伯您好?!?/br> 第05章 chapter 05 元伯笑,“上午好。我估摸你也快到了,正打算來門口迎你?!?/br> 他是陳老先生身邊第一人,就算是過去鐘清源來拜訪,也不敢說要他來迎的事。更何況世易時移。 “不麻煩的?!鼻一菔軐櫲趔@地擺手,低頭說:“我又不是第一次來了?!?/br> 元伯往里一伸手,“往這邊走,陳老在懋園喝茶?!?/br> 另有傭人過來,引著鐘且惠穿過木紋格柵,步入一道四面無墻的空廊。 即便不認識,且惠手中端著食盒,也還是點頭道謝:“辛苦了?!?/br> “不客氣,請跟我來?!?/br> 陳云賡去年退下來,這一輩子過分地兢兢業業,cao勞出一身的舊疾。 在最后的卸任談話中,也只提出要調養身體。 這才得了這么一座有溫泉水流過的園子,聊慰晚年。 天氣陰陰的,長條四方的青磚地上,散碎鋪著掉落的松針。 老先生翻著一本舊書,聽見有腳步近了,抬頭看過來。 他發出蒼老渾厚的聲音,“小且惠?!?/br> 一切和十年前好似沒什么分別。 陳云賡還是一件長襯衫,里面穿著白色弓字背心,很老一輩的著裝法。 也是在不知歲月的深墻大院里,他張開膝蓋坐在石桌邊看書,抬起頭和藹叫一句她。 只不過那時候,有鐘清源牽著她的小手,為她撥開頭頂的樹葉。 遺憾總歸是有的,為她,也為陳云賡。 在這個老人家身上,且惠第一次深切感受到,英豪也有遲暮時。 原來,從死人堆里爬起來,又在極其殘酷的斗爭中存活下來的人,也會有老的一天。 “陳爺爺好,我來看看您?!鼻一菪σ饕鼽c頭,她把手里的盒子放下,“這次回家,給您帶了點江城特產,都是現做的,日期很新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