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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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將我從模糊的睡夢中驚醒。 我眨了眨眼,費力地從混沌中拉回意識,眼前的視線還有些模糊。 鐵柵欄外伸進一只手,動作迅速又有些粗魯地將一盤食物遞了進來,盤中是幾片干面包與一碗已經冷掉的湯。 我沒有動,只是偏過頭,倔強地不去看那盤東西,也不去看那雙遞進來的手。 腳步聲漸漸遠去,鐵門重新鎖上的聲響低沉響亮,仿佛宣告著我的世界又回歸了死寂。 我蜷縮著身體,繼續讓腦袋在過去的一幕幕之中打轉。 帕克吻我時的表情還歷歷在目,那一刻他的眼神是那么真實、那么篤定。但之后發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場翻天覆地的背叛。 莉莎使用的那招月魔法……我愈想愈覺得哪里不對勁。 那道光,太陰冷了,甚至帶著一種像毒液一樣的質感。不是我們看過的月魔法該有的溫和與抑制,而是一種近乎侵蝕的詭異力量。 她到底用了什么? 還是……她根本不是用的月魔法? 我搖搖頭,想把這些思緒驅逐出腦海??稍较胪?,越甩不掉。 「吸血鬼」、「暗魔法」、「殺死她」… 這些字句像針一樣在腦子里扎著,讓我無法真正睡去,也無法清醒。 時間像是在黑暗中凝滯,我不知道自己昏沉過多久。 我沒有進食,胃已經像干掉的皮革一樣皺縮,但我寧可餓著,也不想接受他們扔進來的東西。 我怕那不是食物,而是妥協。 就在我以為自己又要陷入混沌時,腳步聲再次靠近。 這次很輕,很慢,不像巡邏士兵那樣冷硬的節奏。 我抬起頭,視線緩慢地聚焦在柵欄外的身影上。 那是一張久違的臉。 艾蜜莉。 她站在牢門外,神情難辨。 我們的視線在鐵柵之間碰上,我不確定該驚訝、警戒,還是……松一口氣。 我費力地起身,靠著墻站穩,聲音微弱又沙啞。 「艾蜜莉?你怎么會來?」 她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走近柵欄前,靜靜地坐下。 她順了順額前的金色短發,臉上的表情平靜得有些陌生。 這樣的她,忽然讓我聯想到羅絲莉。那種訓練有素的沉默,像是某種被訓練出的面具,其實她這樣有點跟羅絲莉像姊妹一般。 我微微搖頭,不太敢去猜她此刻是出于什么目的。 「阿蘭娜……是我錯了?!?/br> 我盯著她,不出聲。 「我不該一開始因為帕克接近你,也不該跟羅絲莉說你在哪里…那次訓練時她打你,是我告訴她的。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你?!?/br> 我怔住了,腦中空白一瞬,只能看著她,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艾蜜莉低下頭,有點哽咽的說:「是我對不起你對我的真心,所以阿蘭娜,我一定會把你救出去的,就算你是吸血鬼也沒關系?!?/br> 原來她一開始接近我的目的就不單純,那次我和帕克會被羅絲莉打也是因為她的通風報信,難怪,羅絲莉怎么可能掐好時間的出現,那節訓練課她可是大遲到。 我心沉了下來,沒想到她是這樣的人。 虧我那么付出自己的真心,把她當成最好的朋友,甚至因為她的疏遠而傷心。 既然背叛我了,那為甚么又要來對我好? 我冷笑,嘲諷說:「誰要相信你了?誰知道你會不會幫我逃出去后又告訴莉莎?」 艾蜜莉咬著唇,眼淚終于落下來。她沒有擦,只任它滑過臉頰,聲音顫抖。 「你不相信我是正常的。我告訴你好了,我很喜歡帕克,從很久之前就開始了?!?/br> 我不吭聲,她倒是終于向我坦白了。 「因為這樣,我才嫉妒帕克喜歡的你。那次在對決輸了你之后,我覺得自己贏不了你,和自己賭氣,開始疏遠你。后來羅絲莉接近我,說不久后你就會徹底垮臺,根本不可能跟帕克在一起,我才放下心。 但是,接下來莉莎就宣布羅絲莉會和帕克結婚,我氣不過她騙我,去找了羅絲莉,結果她叫她的那群跟班打了我一頓,說我根本沒有資格跟她爭,當時只不過是因為有趣才告訴我這些的,為了你和我徹底疏遠?!?/br> 艾蜜莉抬起頭,睜著泛紅的眼睛看著我,卻又在觸及我的目光時避了開去。 我沒多想,心寒的說:「所以,羅絲莉早就知道我的身分了?所以她才…」 我隱約地想起當時羅絲莉抓住我和帕克時說的話。 艾蜜莉吸了吸鼻涕,說:「對。然后,黛西阿姨和崔斯坦叔叔一開始是反對莉莎的,最后在你生日那天同意也是因為這樣。所以蘭妮,你一定得逃出去。你待在這里一定會死的?!?/br> 她擔心的伸出手抓住我的,我動也不動,心酸的發疼。 原來,我和帕克本來就不可能了。 連阿姨和叔叔都能退步,吸血鬼到底有多恐怖? 為甚么,吸血鬼會這樣被討厭? 而且莉莎到底是怎么確定我是吸血鬼的,哪里有證據? 我閉上眼,沒辦法接受這一切,說:「你走吧,我會自己看著辦的?!?/br> 我掙脫她的手,緩緩的往墻壁移動。 我知道自己應該沒辦法活著走出這里了,但現在的我,根本不知道就算出去了,又能怎么辦。 艾蜜莉著急地說:「蘭妮!可是我…」 我抬頭靠上墻壁,微喘著氣,光是這樣就已經讓我耗盡全部的力氣了。 我打斷她的話,說:「你不用幫我了。我沒辦法這么容易就原諒你,我們還是不要再見了吧,艾蜜莉?!?/br> 我忍到她的腳步聲漸遠后才哭了起來。 想起過去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全都是她虛偽的營造,我流下眼淚,為我曾經以為的友情哀悼。 面對死亡的恐懼和朋友的背叛交纏著侵襲我的腦袋,我嘆了口氣,昏昏沉沉的又陷入睡眠。 時間又一次無聲地流逝,像黑暗中的水滴,一點一點侵蝕著理智。 直到柵欄外再次響起腳步聲,我微微瞇起眼,那道熟悉又讓人窒息的身影出現在陰影中,是莉莎。 我猛然起身,雙手緊抓著冰冷的鐵柵,怒火與恐懼交織著從胸口沖上喉嚨,幾乎撕裂嗓子般大喊: 「放我出去!我不是吸血鬼!」 她停下腳步,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慢慢走到我面前,像是早已預料到這一幕。 她低下頭,目光與我平視,語氣輕柔卻帶著冷意: 「你看看你的眼睛?!?/br> 她伸出手,月魔法在指尖閃爍,喚出一面泛著白光的鏡片,將它舉到我面前。 我本能地偏開頭,但還是忍不住望向那面鏡子。 鏡中的我狼狽不堪,臉上沾滿灰塵與濕氣,頭發凌亂、嘴唇泛白。但那不是最讓我駭然的。 是我的眼睛。 那對我從小熟悉的淡褐色眼睛,現在閃爍著詭異的光芒,我嚇出一身冷汗,猛地想起當初搏擊老師說的話:「記住,眼睛閃爍著詭異光芒的就是吸血鬼,絕對沒有例外?!?/br> 我跌坐在地,渾身發顫。 那光……是什么時候出現在我眼睛里的?我怎么從來沒發現?還是,從來都被故意隱瞞? 莉莎俯視著我,語氣像母親在哄一個終于聽話的孩子: 「現在相信了吧?你擁有的暗魔法,是這里絕對不容許出現的。但既然帕克求了我,我也不是那么無情…這一次,我勉為其難地放你一馬?!?/br> 我猛地抬起頭,顫聲問道:「你…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我明明以前眼睛沒有光……沒有的!」 莉莎冷哼一聲,像聽見什么可笑的問題。 「十二歲那年吧,我就知道了?!?/br> 她語氣輕描淡寫,卻讓我如墜冰窟。 「我早就知道你是吸血鬼,藏得再好也沒用。只不過,我不說,是因為還沒到時候。留著你這個『后招』,總有一天會用得上。沒想到這天還真來了。 她語氣里帶著某種得意與計算后的輕松:「一旦你的身份公開,黛西和崔斯坦那兩個一直不肯妥協的老頑固,也只能低頭。他們不會愿意讓自己的孩子和吸血鬼結婚,你也該明白這點?!?/br> 我手指收緊,指甲掐進掌心,冷笑一聲,強忍著情緒: 「你倒想的好了,你怎么可以,從頭到尾都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不是說當時是我母親求你照顧我的?你對她要怎么交代?」 莉莎忽然俯下身,湊近我耳邊,語氣平靜得近乎殘忍: 「是啊,你母親安姬兒當年確實拜托我照顧你?!?/br> 她勾起嘴角,笑得冷淡而輕蔑。 「但前提是她不知道,你是個吸血鬼。這一切,自然作廢了?!?/br> 她直起身,拍了拍裙擺上的灰塵,語氣輕巧得像是在說天氣: 「好好和帕克道個別吧。你們以后,大概也不會再見面了?!?/br> 我看著她站起身,轉身讓步,這時我才發現后面還有一個人,那人蹲了下來,溫聲道:「蘭妮。你還好吧?」 是帕克。 他的臉色憔悴,眼神里滿是疲憊與壓抑。他伸出手像是想碰我,又遲疑地停在半空。 我幾乎是本能地往他那邊撲去,顫抖著抓住他的手,手指死死扣著不肯放。 「帕克……你跟她講了什么?」 他微微一震,目光閃爍,不敢與我對視。 「我我求她放你一馬…不要殺你?!?/br> 我仰起頭看著他,那雙熟悉的眼此刻卻躲躲藏藏。我知道,事情不可能這么簡單。莉莎不是那種會輕易心軟的人。 我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一出口就會碎裂: 「她才沒那么好心…你答應她了什么?」 他喉頭微動,像是硬生生把話吞了回去。過了幾秒,他終于吐出來: 「我答應她…我會娶羅絲莉?!?/br> 那一刻,什么都靜止了。 我僵在原地,眼前白了一瞬,像是被雷劈中,整個人麻掉。 手指松開。 但他立刻又抓了回來,緊緊握住,仿佛怕我真的從此脫離。 「蘭妮,你聽我說,這是唯一能讓你活下來的辦法?!?/br> 他的聲音已經發顫,說話時幾乎帶著哀求。 「她說只要我同意娶羅絲莉,她就放過你…不過,換來的是把你放逐?!?/br> 我心口像被什么狠狠壓著,喘不過氣來。指節泛白,我強忍著眼淚,盯著他那雙試圖掩飾痛苦的眼。 這就是他為了我,做出的犧牲。 但也是,他親手摧毀了我們未來的模樣。 我怔怔地看著他,眼神無法聚焦,只覺得心像被一把鈍刀一點一點割著。 帕克輕聲補了一句,語氣近乎自我安慰: 「等我…等我把這些事處理完,我就去找你?!?/br> 我沒回話,只看著他。 我似乎真的要失去他了,明明不過半天前,我才向他許下獻身的誓約。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條細致的手煉。銀色的鏈身被磨得發亮,中間掛著一枚小小的太陽墜飾,那是帕克的象征,他的光。 他輕柔地替我系上,手指顫了顫,卻努力維持鎮定。 「你一定要記得我?!顾吐曊f,語氣近乎祈求,「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是誰……我會去找你的。不要害怕你的身分,蘭妮。你要記住,無論如何,我愛你?!?/br> 說完,他低下頭,將唇輕輕印在我額頭上。 那一刻,我終于看向他的眼睛。 里頭沒有懷疑、沒有恐懼,也沒有后悔。 只有一件事,他是真的愛我,哪怕我是吸血鬼,哪怕我是全世界眼中該被銷毀的存在。 我含著淚,輕聲回應:「我也愛你?!?/br> 他笑了,眼里盡是舍不得。 那笑容熟悉得刺痛,卻也比任何言語都殘忍。 他站起身,仍不斷回頭看我,每一步都像在逼自己遠離。終于,他轉過身,腳步緩慢卻堅定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