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愿意?
何甜玉又被帶到舊港大廈。 這一次她直接被帶到頂層私宅外的門口等待。 門開了,助理站在門口輕聲細雨:“他現在有空,請你過去?!?/br> 她站起身,臉色蒼白,強撐著平靜跟著對方穿過走廊。一路走來,私宅里的每一處細節都透著克制到極致的冷奢——黑胡桃木地板、消音羊毛地毯、落地玻璃外是整座海市東區的清晨天光,如此安靜,反而讓人更加緊張。 推開最后一道門,寬闊的空間中只坐著一個人。 他背對著落地窗,穿著一件簡單的深色針織衫和寬松灰色長褲,腳邊隨意搭著一雙皮拖鞋。五指骨節分明地搭在膝上,掌心自然張開,仿佛連動作都不帶多余的力氣。他看起來像是剛剛結束一場冗長會議后隨手坐下,但即便這般慵懶,也沒有一絲松散。 何甜玉進門那刻,整個人幾乎屏住了呼吸。 男人終于抬起頭,30歲上下,一雙深藍色眼睛撞進她的視線里——像霧像海,卻藏著鋒利刀鋒。他的輪廓英俊得幾近冷酷,眉眼深邃帶著異域感,那種混血的精致美感,在他身上卻被削去了一切柔和的棱角。嚴肅,安靜,卻天生帶著讓人本能退讓的壓迫力。 他什么都沒說,只是靜靜盯著她。眼神沒有驚訝,卻也沒有熟悉,仿佛只是確認什么物品一般。 何甜玉試圖打破沉默,卻又像被他的眼神釘住了。她隱隱覺得有一種被獵人鎖住的危險。 男人走向她,步伐沉穩,不快不慢。直到站在她面前,聲音極輕:“叫什么?” 何甜玉喉嚨發緊,卻還是如實開口:“何甜玉?!?/br> 男人點頭,仿佛確認了什么,又仿佛只是在例行問話。他靠近了一步,鼻尖幾乎碰到她的發絲。他閉上眼,嗅了一下。 “你身上,有種味道?!彼吐曊f,嗓音不高,卻像一道落錘,砸進何甜玉的心里。 她本能后退一步,手指緊握包帶,聲音有些慌亂:“您是……需要一個助理,對嗎?” 他微微一笑,卻不回答。 這時候,有人走過來,她步伐輕盈,是那種典型的西方美女,五官立體艷麗,金發在燈下泛著冷色光澤,身形高挑凹凸有致,可她身上卻穿著一套近乎刻板的黑色秘書套裝——嚴謹的高領襯衫、合身的西裝外套和筆直的包臀裙,剪裁利落得一絲不茍,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令人驚嘆的曲線,卻又像一層鎧甲,把那過分艷麗的美感牢牢束縛住。她輕輕開口,聲音低柔,卻透著不容忽視的力量:“伊森,早餐準備好了?!?/br> 伊森很自然的牽起何甜玉的手,她的掌心有些微涼,指尖帶著一絲濕意,柔軟的觸感幾乎讓他覺得她的手指像是水一樣細膩易碎。 何甜玉簡直被驚嚇到,她不明白為什么他能這么自然地對待這一切,像是早已習慣了這種親密的動作。更讓她無法理解的是,自己竟然不敢立刻抽回手,但身體瞬間的緊繃讓她只能僵硬地隨著他往前走,無法作出恰當的反應。 她像是被某種潛藏在動作和氣氛背后的秩序壓住了反應,那秩序由權力織成,輕而易舉地規定了她的位置與姿態,連本能的退縮都顯得格格不入。 一旁的西方美女Alex目光如常,但她的眼神不自覺地凝滯了幾秒,仿佛意外地捕捉到某種特別,但當她看到伊森難得透出些許輕松的表情,便微不可察地收回視線,唇角一動,沒有說話。 伊森牽著何甜玉,走向餐廳。 穿過一道半隱的玻璃推門,視野豁然開朗??臻g沒有傳統早餐桌的布置,而是一整排定制的鈦合金長吧臺,懸浮式設計宛如延展至天際的線性雕塑。椅背極低,造型極簡,貼合脊椎的弧度與材料彈性卻精準得近乎嚴苛。 整個空間正對著東側整面落地玻璃,黎明的光像一層冷調絹紗,從城市天際線緩緩傾瀉而下,為每一處棱角罩上了近乎臨床級的清潔感。 吧臺上陳設著雙人早餐,份量并不多,卻挑不出一絲破綻:來自諾曼底的發酵黃油可頌,兩款口味分別佐以夏季黑松露與野生香蔥炒蛋;搭配以色列無花果、挪威冷煙三文魚與西西里羊乳干酪,點綴的冷壓橄欖油來自私人橄欖莊園,瓶身無標,只以一道手寫編號作記。 飲品部分也經過精準調配——不銹鋼保溫筒中是以95℃萃取的藍山單品,細口玻璃瓶盛著的粉橙汁顏色略淺,是凌晨三點前完成壓榨、靜置后去渣的第一道清汁,另有一小壺未加糖的日本蒸青奶飲,奶源為北海道生乳直供。 伊森拉開高腳椅,請她落座。何甜玉一時不知如何反應,只能順從地坐下,手心早已出了一層細汗。她瞥見邊Alex站在伊森后側,手中拿著平板,像是隨時準備匯報日程的樣子。 何甜玉覺得這個時候自己也應該是站起來的,但又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什么身份——是賓客、是職員,還是只是被他帶進來的一段插曲?她的身體下意識要起身,卻又在一半時頓住,尷尬地維持著一個既不坐實也不站穩的姿勢,像被釘在這光潔高腳椅上的異物。 伊森看她一眼,那眼神既不帶責怪,也沒有鼓勵,只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像在看一件尚未完全調試好的器物。他低聲說了句“坐下”,語氣平穩,卻像某種習慣性下達的命令,不容質疑,也無需重復。 他說完便移開視線,似乎她的動作和反應已經不再值得關注。他轉頭看向Alex,眼神一落,Alex便立刻開始匯報,語速不緊不慢,像早已習慣這默契的轉換節奏。 伊森喝完一杯咖啡的功夫,Alex已經干練的匯報完今日事務,她最后看了眼平板,語氣平穩:““港務署那邊傳來消息,王建勛推動的港口規劃草案將提前一周進入內部協調,是否需要調整您原定的現場評估安排?” 伊森沒有立刻回答,只低頭看了一眼杯中尚溫的深色液體。他指腹輕輕摩挲杯口,仿佛在聽,又像在思考。 片刻后,他搖了搖頭,語氣淡得幾乎聽不出情緒:“沉牧去安排?!?/br> 他完全沒有任何要親自出席的意圖。對他來說,這樣的局面,不過是手下該處理的事務,根本不值得他親自過問。港口開發權也好,新區規劃委員會也罷,雖是本地權貴角力的焦點,對王建勛來說是需要步步為營的籌碼,但對伊森而言,只是整盤博弈中的一個點位。 他不需要為了任何一場勢力博弈親自出面,所有的棋盤,早已布好。他習慣站在更高處,目光投向的是城市的再定義、資本流向的重新編排、甚至一整個區域未來十年的政策風向。他看中的,不是眼前的利益分配,而是誰能在下一個周期穩住陣腳、成為他愿意扶持的“執行者”。 他只需等待,那些急于爭取他認可的人,自會將底牌悉數攤開。 何甜玉坐在一旁,聽不懂他們口中的“港務署”“協調會”到底意味著什么,只是隱隱察覺到這短短幾句話背后,藏著比她想象中更復雜的權力暗涌——那不是金錢多少能撬動的東西,而是關于誰被看見,誰被選中,誰得以留下的沉默秩序。 她低下頭,趁對方交談結束,趕緊將那句在心里反復排演過無數遍的話說出口。 她知道,無論是王家,還是沉牧,真正能決定她去留的,只有眼前這個人。 她的語氣克制而平靜,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分寸:“伊森先生,您留在華國這段時間,我可以擔任您的‘臨時’助理。如果您覺得不合適,我也可以隨時退出?!?/br> 她說得像是在陳述一項普通的工作安排,刻意壓下所有情緒的波動,只留下表面上的平穩與禮貌。 話一出口,她幾乎想咬住舌頭——這句話說得太急,也太軟??伤裏o法控制自己,那種從骨子里涌出的緊張和警覺,如影隨形。她害怕的從來不是“助理”這兩個字本身,而是那曖昧不清的界限。 她那么辛苦搬出了王家,為什么要為了母親那點心思,或者王家所謂“家人”的施舍,將自己再一次束縛在其中? 短短兩天的接觸,她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那些目光、安排、沉默的判斷,層層迭迭的階級壓力像一道無形的墻,將她一點點推回那個熟悉又令人恐懼的位置。 伊森卻像沒聽見似的,只是慢條斯理地替她倒了杯橙汁,手指干凈修長,動作優雅得近乎冷淡。他沒回應她的請求,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語氣平靜得像在說天氣:“你不愿意?” 她心口微震,卻硬是將那點慌亂壓回去,垂下眼睫,像是在順從,又像是在逼自己冷靜。 于是她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勉力穩住語氣,帶著一絲冷靜的自嘲:“我目前的工作挺穩定的,性格也比較平淡,私下里沒有做過助理的經驗,怕承擔不了這個責任?!?/br> 空氣仿佛再次凝滯。 Alex安靜地站在一旁,像一道無聲的背景。 伊森將色澤柔潤的炒蛋輕輕推到何甜玉旁邊,動作干凈利落,仿佛這只是一個隨意的舉動,卻又帶著某種隱含的指令感。他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簡短地道:“吃完再走?!?/br>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離開餐桌,步伐從容,卻又讓人不禁感覺到一種隱形的距離。 何甜玉盯著面前的盤子,心中名泛起一陣復雜的波動,甚至連食欲都消失了一些。那一刻,她幾乎分不清是屈辱,還是某種說不出口的困頓。她只想快點離開這場“安排”。 Alex一直站在一旁不曾離開,她重復了伊森的話,語氣甚至有些溫柔:“要吃完才能走哦?!?/br> 何甜玉忍住不適和緊張,幾口吞下炒蛋,然后匆忙離開。 Alex這時才慢條斯理地撥通了沉牧的電話,語氣悠閑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戲謔:“沉,你事兒似乎沒辦好啊?!痹捳Z中藏著一股幸災樂禍的意味。 電話那頭傳來沉牧的驚訝聲,似乎因這突如其來的指責而站起身,椅子被猛地推開,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聲。Alex聽見了這聲音,忍不住笑了出來,笑意中帶著幾分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