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待到周自衡回來,懷里就被徐清麥塞了一堆手工皂:“交給你的任務,給你的那幾個上官一人送一份?!?/br> 這原材料又是油脂又是牛奶又是香料,普通百姓是消費不起的,只能走高端路線。周自衡那幾位上官,背后總該有些本地千絲萬縷的關系,說不定也是個打開市場的不錯切入口。 “行?!敝茏院鈱⑹种械脑淼嗔说?,真誠的夸贊:“厲害厲害,居然這么快就做出來了,而且還做得那么好?!?/br> 就連模具都很精美。 徐清麥雖然懷疑這是他過往管理員工時慣用的招數,但依然忍不住嘴角偷偷上翹。 誰不喜歡被夸呢? 周自衡想了想:“等這兩天我再去車馬行那邊找一下之前那管事,問問他要不要采購一批。他們往洛陽長安那邊販貨,應該需要這樣的新鮮東西?!?/br> 徐清麥點點頭,這方面交給他她自然是放心的。 “對了,我還有個東西要給你?!彼鋈幌肫饋磉@件事,從柜子里摸出一個物件遞給他,揚起下巴,“珍惜點用啊,用完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了?!?/br> 周自衡正在喝水,看到她遞過來的東西時,差點沒噴出來。 這是一卷全新的保鮮膜。 他挑眉看她,這家伙難道是隨身帶了個淘寶過來不成? 而且,他要保鮮膜干嘛? 周自衡:“這是……讓我給周天涯蒸蛋羹用的?” 徐清麥翻了個白眼:“……給你自己用的。我和你說,這邊的稻田里恐怕什么釘螺、螞蟥都有,你下田的時候記得把這個裹在腿上和腳上,不然感染上了血吸蟲病就麻煩了?!?/br> 這病曾經在六十年代對南中國造成極大的公共衛生威脅,而且,沒特效藥的情況下她治不了。所以在聽到周自衡說要下田之后她就很擔心,在系統商城里翻了半天才想到可以用保鮮膜代替一次性雨鞋和橡膠手套,最終又上貢給系統一支金釵后才換來的。 積分她到底沒舍得用。 徐清麥強調了一遍:“一定要記得!聽到了沒?” 周自衡這才明白過來,含笑接過那卷保鮮膜:“聽到了,我記下了,一定不會忘的?!?/br> 可能是他的目光中帶著溫柔與熱烈,徐清麥反應過來,竟一時不敢和他對視。 她假裝鎮定的點點頭,然后轉身抱起正在旁邊打呵欠的周天涯:“天涯寶寶,我們再來練習一下爬吧!” 周天涯睜大眼睛看著她,手腳劃動想要掙脫她,看得出來并不是很想再來練習爬…… 周自衡臉上的笑意顯得更愉悅了。 第二日,他就帶著用精美木盒子裝著的手工皂去了屯署,從屯監到屯副,再到主簿,人手一份,稱這是從長安帶過來的新玩意,連貴人們都很愛用,名曰露華濃香皂。 好吧,他承認這是他的惡趣味。 收到這份禮物的人都很驚喜,最起碼面上都表現得驚喜。 屯監是個胖子,一貫心寬而和氣,笑呵呵的:“周錄事有心了。長安那邊的新玩意兒,那必然是好東西?!?/br> 屯副和主簿在一處品茗,也是含笑收下,又互相恭維的說了幾句漂亮話后,周自衡這才起身離去。 待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主簿陳琰端起茶碗,湊近屯副,眼中別有深意: “朱屯副,屬下可是聽說,周錄事這幾天去屯里去得很勤快,想做出個什么大事來呢!” 第21章 陳琰是潤州屯的主簿,和周自衡平級。 在他們之上,還有屯監和屯副。 屯監趙卓是兩年前平叛后從長安調任過來的,知道自己仕途應該也就到頭了,再加上年紀也大了,早就絕了向上爬的心思,安心在這里養老。 而屯副朱十安是江南本土世家,吳郡朱氏的旁系子弟,如今不過四十來歲的年紀,還有著一腔雄心,每天想的就是怎么把自己頭銜上的這個“副”字給去掉。 此刻,聽了陳琰的話,朱十安呵呵一笑,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就周十三能干出什么大事來?我可是不信的。不過年輕人嘛,總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碰碰壁也就好了?!?/br> 周純剛來的時候,朱十安還想要拉攏他,但很快就放棄了。因為他發現此人天真無手段,不過是被家里寵愛長大的不知世事的公子哥罷了。 他向來是有些看不起周純的。 陳琰作為從底層一路爬上來的本地人,向來唯朱十安馬首是瞻,對他的心思也摸得透透的。 “屯副所言極是,不過凡事都有個萬一,咱們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彼低档闹噶酥竿捅O的房間,擠眉弄眼,“我剛才看周錄事可是先去的屯監那里……” 朱十安拿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浮現起若有所思的表情:“你的意思是?” “即使沒什么用,萬一他投向了屯監,那也麻煩不是?”陳琰悄聲道。 朱十安撫住自己的胡須,挑眉道:“你說得也是?!?/br> 不管怎么著,周十三也是錄事。 “那你去打聽打聽,周十三這幾天到底在干些什么?!?/br> “是?!标愮笆?。 待到陳琰走后,朱十安拿起周自衡送過來的東西,冷哼了一聲,直接將它扔到了后面的架子上。 周自衡倒不知道自己的上官與同僚這點小心思,他在出城前先繞去了車馬行,找認識的管事。 在吃刀魚餛飩的時候認識的那兩位北方客商,在車馬行有一個小小的駐點,留了管事在那里,方便他們傳遞訊息。他們和周自衡一見如故,便留下了這個聯絡方式。 不過周自衡去得不巧,管事正好不在。 小廝很抱歉的道:“管事去丹陽了,要明天才能回來?!?/br> “無妨?!敝茏院獠灰詾橐?,他將手中的手工皂禮盒拋給小廝,“你將這個留給他就好,如果管事覺得還不錯,讓他來周宅找我?!?/br> 他說話的時候,正好旁邊的馬匹發出嘶鳴。 小廝連忙應下。 周自衡勒轉馬頭,和楊思魯一起出城去了。 小廝抱著禮盒,只看到他們的背影迅速的消失在視線范圍,他苦著臉,小聲嘟囔:“剛才周錄事講了什么來著?沒聽清……算了,反正把這個給管事就行了?!?/br> 路上,楊思魯也在好奇的看著手中的禮盒。 周自衡哈哈笑道:“別琢磨了,那是拿回去給你家女眷用的,說起來,思魯可曾娶妻?” 楊思魯一怔,有些低落的搖搖頭:“本已定親,結果遇上輔公祏造反,她一家人在戰爭中遭遇了不幸……” 說到這里,他臉上閃過悲傷與仇恨。 周自衡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問卻正好問到別人的傷心事,任憑他平時能言善道也不知該說什么才好,半晌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都過去了?!?/br> 他手里拿著馬韁指向前方:“如今天下已定,日后必是千年難遇的太平盛世!” 貞觀到盛唐,可以說是華夏歷史上的傳奇時期。 之前的太平盛世,百姓沒有這時候富足,往后的太平盛世,也沒有它萬國來朝的氣勢。 楊思魯也是年輕人,被周自衡話里的篤定所感染,雖然他也不知道周錄事這份篤定是從哪兒來的,但誰不希望如此呢? “希望借周錄事吉言……” 兩人加快了速度,往屯田奔去,唯有周自衡的那句話被風給送到了路邊正停駐著休息的一輛牛車里。 趕牛的是個年輕人,看上去堅毅英武。 他對正在牛車上翻閱書籍的一位中年男人笑道:“父親,您看就連這世間普通的百姓也都相信我大唐的未來一片光明?!?/br> 那中年男人作文士裝扮,但手上指節分明,虎口有繭,一看就是握慣了刀劍的。 他聞言輕嘆一聲,看向長安的方向:“只希望有的人能夠克制,不要鬧出什么翻天覆地的事情來?!?/br> 否則,大唐的未來必然會迎來一片腥風血雨。 他的兒子聞言撇了撇嘴,帶著些諷刺:“他們不過是怕了殿下功高……” “住口!”中年男人厲聲道,“這豈是你可以談論的!” 年輕人看上去似乎還有些不服氣,但還是閉上了嘴。 中年男人低聲,眼睛死死的盯著他的兒子:“你記??!以我們的身份,想要活下去,活得更好一點、更長一點,那就少參與那些事兒!就算是提也不要提!” 年輕人悚然一驚,最終還是低下了頭:“我知道了!” “回去營中,自領十個軍棍!” “是!” 中年男人瞇起眼睛,朝西邊望去,眼底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佇立半晌,最后只是淡淡道:“啟程吧?!?/br> 就這樣,一輛慢悠悠的牛車載著統領整個江淮和嶺南地區的揚州大都督李孝恭和他的兒子緩緩踏上了道路。 …… 江寧甲字號小屯中,正熱火朝天的在收著稻種。 這幾天天氣晴朗,所有今年領到的稻種都被攤平在空地上曬,已經曬了足足兩天。 這聽上去似乎是個比較輕松的活計,但事實并非如此。種子必須要曬透,就需要人拿耙子不停的翻動,保證每顆種子的每一面都能均勻的曬到太陽。 而且,自從那位周錄事來了后,還要求他們動作不能太粗魯,以免弄壞谷殼。他還要求曬的時間不能太長,只能上午曬一個時辰然后就要收起來。 這讓以前經常是曬一天的屯戶們覺得十分的不解。 “十五你說,”有農戶一邊翻稻種一邊嘟囔,“這曬一天不是能曬得更透嗎?就曬一個時辰有什么用?” 林十五在旁邊面無表情的道:“周錄事說曬久了就曬得太干了,會使胚芽失去活性?!?/br> 他也不懂活性是什么意思,只是照本宣科。 林十五有些郁悶,他沒想到周錄事會讓自己做什么監督員,監督浸種小組的屯戶們是否按照了要求在做事。林十五可不覺得這是他對自己的信任,少年郎只覺得他肯定是在記仇,才讓自己做更多的事情。 但不爽歸不爽,既然這件事是自己挑起的,他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了。 而林十五是一個只要自己答應了,就一定會好好去做的人。 就像他這時候對在扇車旁撿稻種的老嫗道:“齊嬸子,這些稻種你撿了之后可不能再放進去了。周錄事說會拖累出芽率?!?/br> 稻種在曬完之后需要在扇車里過一遍,吹掉塵土和混進來的草籽,還有一些癟掉的谷粒因為比較輕也會被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