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劉玨沉思良久,終于下定決心,一拍案道:“愛卿所言甚是,是朕優柔寡斷了些。洛卿既然找到了皇兄的行蹤,不如擇日就把皇兄尋來,朕與他共商討竇之事!” 他眼中燃著躊躇滿志的火焰,自繼位以來,臣子對他頗有微詞,認為他不過是劉煜再世,并非復興朝綱的明君。而今他便要讓這群鼠目寸光之輩看看,誰才是英明神勇的救世明君。 “不過,洛卿,你既是大將軍的人,又緣何要聯同朕一起對付他?” 洛宴平聞言,唇角扯了扯,露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笑:“人之在世,本如蜉蝣一般漂泊而無所依,依附強者而生,依附弱者而亡,古往今來的道理,微臣亦不能免俗?!?/br> ...... 風過無聲,雁過留痕。 渺遠廣袤的草原上,一只雄鷹刺破雁陣,直沖而下。 朵顏仰頭,抬起一只手臂,穩穩接住了體型巨大的雄鷹。 可汗親筆,讓她著重關照那個糧草營的小嘍啰。 朵顏心生郁悶,可汗自世子喪命后就對她不聞不問,緣何三番兩次傳信與她? 當真怪也。 但可汗之命不得不從,她派身邊親信將那人傳喚來,仔細打量著他。 “你是可汗什么人?”此人被燒傷了面容,看不清原本的模樣。不過從那單薄瘦削的身影來看,應當不是純正的匈奴人。 那人卑躬屈膝,深深低著頭,聲音也細如蚊吶:“奴才......奴才是奴顏夫人之子?!?/br> 朵顏皺眉,奴顏夫人,乃是流傳于宮闈禁內的名字,此人生平傳奇,為中原貴胄,因家道中落,受到牽連,因此發配邊境。此女貌美非常,可汗征戰時,窺見其傾城容貌,見之再不能忘。于次年,匈奴可汗發動大規模戰爭,此次滄州損失慘重,兵力消亡。本以為行至絕處時,可汗卻只擄走一女子便揚長而去,滄州也因此得以休養生息,未至覆滅。 可汗將女子帶回去后,本欲封其為閼氏,后因部下反對,退而封為洛夫人,取其姓氏。次年生一子,可汗喜愛非常,同年洛夫人因事惹怒可汗,賜封號奴顏,有折辱之意,母憑子貴,子因母難,可汗將世子連同奴顏夫人一同驅逐,遂下落不明。 如今可汗怒氣已消,想來是對幼子無辜的愧疚,故而屢加提拔。 “原來如此?!倍漕伝腥?,她單手撐在膝上,問他:“為何不敢抬頭?” “奴才先年于一場大火中容貌毀損,瘢痕未消,駭人非常,怕沖撞了將軍?!?/br> 朵顏聞言,饒有興致道:“你們中原人說話都是這副裝腔拿調的樣子,聽著讓人難受......可汗讓我給你個一官半職,不如就是看守那個中原將軍吧,正好你們同出中原,也好管束著些?!?/br> 那人斗笠下的目光微微閃爍:“多謝將軍?!?/br> ...... “將軍,此人可信嗎?”滄州境內,付英正在cao練新建立的一只水軍,池海一臉憂心忡忡。 “別無他法,只能放手一搏了。若是此人也不可全信,那便是真的再無解救之法了?!备队⑽⑽⒛?,她目光落在井然有序的水軍上,心思卻飄到了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齊扶枝身上。 她肯放手一搏,全賴齊扶枝的鼎力勸諫。 那日沙暴中與那位神秘人士一別后,齊扶枝便一直冥思苦想,直到被付英發覺問起時,他才將深埋心底的疑惑說了出來。 “此人有幾分肖似先帝?!彼缡堑?。 付英仔細回想,卻只記得那人臉上縱橫交錯燒傷的疤痕。 “尋常人只看面皮,身形反倒是次中之此。但我與先帝交好多年,情誼甚篤,不必看臉,只看身形便可認出一二?!毕袷强雌扑闹兴?,齊扶枝笑道。 “雖說光看身形也無從辨別,只是此人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且十分強烈,依我之見,十之八九是逃出生天的先帝?!?/br> 付英心下駭然,就連齊扶枝都看出來了,付祂與之朝夕相處,不可能沒認出來。 她看向一臉云淡風輕的齊扶枝,后者微微一笑:“都說近鄉情怯,他鄉遇知己都要驚上許久。已死的心上人如今已這番模樣出現在自己面前,怕是再鎮定自若的人也會情怯吧?!?/br> “噗——”池海在一旁聽得正起勁,誰料飛來橫禍,一只體重千鈞的信鳶直直砸了下來,將他砸了個趔趄。 付英將他扶起來,池海吃痛地揪起那只沉得要命的信鳶,正要好好收拾它一頓,卻正對上信鳶無辜的綠豆黑眼。 “......”池海和它大眼瞪小眼半晌,最終敗下陣來,手中一拋,將它扔出了九霄云外。 “正月十五,子時,落雁平原?!备队⒛笾鴱男砒S那解下來的信箋,沉吟出聲。 -------------------- 洛宴平:我為這個“兄友弟恭”的家庭可真是cao碎了心。 第57章 月圓 陰冷潮濕的地牢里,付祂坐在一方稍稍干燥些的枯草堆上,仰面看向牢外。 那里站著一個人,身形她再熟悉不過,可她還是明知故問:“你是誰?” 看守牢房的獄卒身形微微頓了頓,半晌之后,刻意偽裝過的聲音悶悶傳來:“在下不過一介匹夫,付將軍何必如此念念不忘?” 還未好全的傷口隱隱作痛,付祂輕輕抽了口氣。 外面那人聽了,先是靜了一靜,裝作沒聽到。付祂就這么看著他如松柏般筆直決絕的背影,又捂唇輕輕咳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