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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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我爹說若在咱縣里實在尋不得,那便只能去旁的縣城打聽一二?!?/br> 外出求學可不是件易事,其間的苦楚,祁北南昔時沒少吃。 他同趙光宗道:“倒也還有一條出路?!?/br> 趙光宗眼睛一亮:“什麼?” “若你能通過明年的童考,縣學可自入,便不必愁尋到私塾了?!?/br> 士紳階層再是囂張,科考的那條道還是不敢輕易染指的,前些年天子才辦了個三品大臣,殺了頭,舉家流放。 天子盯著這條選拔人才的道,這條道便是相較而言清明的。 趙光宗忽而發了笑,他攘了祁北南一下: “你這不是存心取笑我嗎,我若沒夫子教,還能過了童考,不是成了天賦之人了?” “若我年紀小些說不準還有所幻想,可惜已讀了幾年書了,幾斤幾兩心中還是有數的?!?/br> 祁北南拍了拍趙光宗的肩:“我瞧了你寫的字,沒那陳夫子說的那般差,且你讀書肯下功夫刻苦,只是沒遇見個好老師才如此。而今離了那陳夫子,當長起信心來,不可再活于他的陰影之下才是?!?/br> 趙光宗微微低頭,不由得苦笑,他屬實是對自己沒自信。 祁北南站起身來,喚著趙光宗與他進屋去。 他取了本手札出來,得有一個拇指那般的厚度,遞于了趙光宗。 “尋見夫子以前,你也使使力氣,若能是我說的那般,也算揚眉吐氣了。若不能,不是還有里正為你撐著嘛。為此,只管好生讀書就是了?!?/br> 趙光宗翻開手札,一目十行,本是想隨意瞧瞧是什麼,不想越瞧越忍不住往下翻。 就那么站著,一連翻看了五六頁去。 他欣喜若狂:“這、這可是祁秀才于你留的手札?” 上頭囊括了四書五經的內容,標注得有要緊詩句,釋義重難之處。 他雙眼放光,食指指著手札:“周唐外重內輕,秦魏外輕內重,各有得論?!?】下頭,竟一一列論了?!?/br> “外重內輕,王朝不利統一;外輕內重,則不利御敵,內憂外患……當是內外□□,方得長久……” “這與夫子親講有何差別!” 祁北南無心賣弄自己的學識,正要點頭說是他爹留下的,這小子卻并不笨。 他因激動起了汗的指腹碰在紙業上,有些墨跡染在了他的指腹間:“欸,這不是以前的手札??!” 趙光宗恍然意識到什麼,他震驚的看向祁北南:“這是你寫的!” 祁北南張了張嘴,不好意思的模樣道:“家父的手札到底是他的遺物,我想自留著緬懷,是我抄錄下來的?!?/br> 趙光宗全然沒有往手札是祁北南自己編寫的上想,他驚得是這字。 先前祁北南也送了自己一本手札,前陣子被一些煩心事纏著,他還沒得空如何觀摩。 不過他爹把手札給他的時候,他便瞧了一眼,彼時就覺著那手札上一水兒的字好生漂亮。 心頭崇敬的緊。 他一直以為是祁秀才所書,暗想祁秀才定然是位極有才學的先生。 今朝看著與那手札上一般的字跡,才得知竟是祁北南謄寫的,他心中大為震撼。 “我真是糊涂了,若你字不好,如何會去城里賣聯兒。我全然未把事情串一處想過。這些時日上一樁接著一樁的惱人事纏著,我都沒功夫靜心,這朝可想起了才學之人竟在身側?!?/br> 祁北南笑道:“家父是秀才,我開蒙的早,多寫了幾年字,方才瞧得過去。若你覺得尚可,倒也能與你說上一二寫字心得?!?/br> 他替趙光宗合上手札:“寫字固然緊要,可這手札亦是不差,你若信得過我,好生翻看,于你下場會有些助力?!?/br> 祁北南其實早料到了那陳家不會善罷甘休,多半會在趙光宗求學路上使絆子。 他這些時日得空,沒如何出門,教蕭元寶認字的功夫上,自編寫了這手札出來,與他爹的不同。 趙家人不錯,與他牽線給小寶尋了蔣夫郎,這恩情,他心里記著。 趙家如今遇波折,他拉趙光宗一把,倒也不是大事。 若趙光宗是個能下心思讀書的,把手札讀透,彼時下場有他的好處。 若是個浮躁的,草草翻看幾頁作罷,那他也難得其間要領。 自然了,他不會與他說得太明白,讀書走不得捷徑,若那般幫他,只是害了他。 他做了提點,凡事,還得看他自己肯不肯學。 “我如何不信你!” 趙光宗一掃先前的陰霾,若說先前對祁北南的敬佩有四分,時下已有了六分。 “要是我不仔細讀,如何對得起你一字一句的替我謄錄下手札。有你這手札,便是沒夫子,我心里也安了不少去!” 祁北南道:“你且先去讀看著,我爹還有手札,我得慢慢謄錄,過陣子我再予你?!?/br> 趙光宗聽得心頭發熱,眼眶子也紅了起來:“你這般待我,我當真不知道如何謝你才好?!?/br> “你要想謝我,就替我先行下場去看看是怎么個考法,也教我有些數?!?/br> “噯,我定然!” 第29章 且說這頭, 跟著蔣夫郎一同前去周家的蕭元寶。 一大一小走在村里的小道兒上,一言不發悶著腦袋走,像是著急忙慌趕路似的。 蕭元寶拿眼睛偷偷的瞧了身旁的蔣夫郎一眼, 瞅見蔣夫郎眉毛豎著。 他暗暗吸了口氣, 小心收回目光,把手里抱著的兩枚雞卵小小聲的給擊碎了。 祁北南著急把白水雞卵撈起來,雞卵還很嫩,黏著殼子不好剝。 他手指輕輕的挑落, 卻還是殼子連著蛋rou。 蔣灶郎有些出神的在想事,身側一直悄摸聲兒的小崽兒忽然輕輕的喚了他一句:“蔣灶郎?!?/br> 他回過神來,只見矮啾啾的蕭元寶伸高了胳膊, 把一顆白生生的雞卵遞了過來。 雞卵被剝得坑坑洼洼的, 他有點不好意思的想拿手指遮一遮。 蔣灶郎微微發怔, 瞧著蕭元寶那雙有些畏懼卻又還是試探著親近的眸子, 心頭一軟。 “我吃了早食出來的, 你吃便是?!?/br> 蕭元寶有點失落的收回胳膊。 他還以為蔣夫郎那么早就過來接他, 沒有吃早食餓著肚子才不高興的。 正當他發神時, 蔣灶郎忽的從他手里取走了另一枚雞卵去。 他兀自剝起來:“你哥哥倒是會煮雞卵, 怕你在路上吃了噎著,雞卵煮得這般軟?!?/br> 話畢, 嫩花花兒的雞卵只破損了點皮,端在蔣夫郎的手指間送了過來。 蕭元寶眨了眨眼睛。 “快吃了, 一會兒還有得忙,餓著肚兒撐不到午時?!?/br> 蕭元寶心中立又雀躍極了, 他趕忙接下雞卵一大口塞進了嘴巴里。 蔣夫郎瞅著小臉兒撐得鼓起個包, 囫圇緊著嘴巴嚼著,活似只牛兒一般。 他忍不得起了些笑, 伸手牽住了蕭元寶軟乎乎的小手。 兩人朝著周家前去。 這時辰上雖早,周家卻已熱鬧了起來。 席面兒吃在晚上,可要置上三五桌席,卻得一早上就開始備菜。 村子里與周家來往好的,以及自家血脈親戚,已經來了六七個人,都是提前來幫忙的。 有兩個爽利的婦人夫郎,時常都在辦事的人家幫忙,與蔣夫郎常有碰頭,與他打下手,是老熟人了。 今兒瞧著獨來獨往的蔣夫郎竟牽個白乎乎的娃娃來,都稀了奇。 “這是誰家的孩兒吶?” 蕭家住在山腳下,蕭元寶以前又被秦氏拘著鮮少得出門,村里的婦人夫郎乍然瞧見他還不知是誰家的。 蔣夫郎與這些個熟人打了個招呼,言:“是蕭家的寶哥兒?!?/br> “山腳下獵戶那家的?” 蔣夫郎點了下頭。 “呀,這孩兒都長這般高了。自打小孫娘子走了以后,我都沒咋瞧見過這孩子?!?/br> “還當是蔣夫郎娘家親戚的孩兒吶,乍見著還怪是眼生,都有些認不出來了?!?/br> 蔣夫郎應說了聲:“這般見著往后也就都識得了?!?/br> 他與身旁的蕭元寶一一指著院兒里的婦人、夫郎做介紹。 這個是焦娘子,那個是黃夫郎…… 往后若跟著自己長久做菜,少不得與這些人常打照面,他覺得蕭元寶的性兒弱,與他介紹了人,也省得那般怯生。 蕭元寶乍得來識恁多面生的人,心里難免還是拘謹。 不過祁北南年前一連兒領他去城里鋪了幾天攤子,遇自己不熟悉的、陌生的人,已然沒有那般害怕了。 得蔣夫郎一指,他望著人,就跟著蔣夫郎的介紹喊人。 院兒里的婦人夫郎的,多是已有孩兒的人,瞅見蕭元寶小意,卻懂事乖巧得緊。 心里頭都發軟,連連答應,將他喚到身前,問他吃沒吃飯云云。 周家主人家出來接待蔣夫郎,瞧著是蔣夫郎帶著來的孩子,與蕭元寶也好生親切。 去取了席面兒上要擺盤的蜜餞糕餅來,與他吃。 主人家拉過蔣夫郎,奇道:“不見你與蕭家來往,怎還與蕭家帶起孩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