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骨樊籠 第148節
第134章 肖芥子失聲驚叫。 好在陳琮推她的地方距離那根鐵鏈不遠, 她身子剛一懸空,也顧不得什么肩膀疼痛,拼命去抓鐵鏈。好消息是讓她抓住了, 壞消息是整個人顫顫懸在鐵鏈中央、那只受傷的胳膊還不太能使得上力。 變起倉促, 神棍那頭聽到動靜, 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神棍還納悶地問了句:“你們又干什么?” 肖芥子顧不上說話, 一顆心狂跳,胸腔里仿佛揣了只驚飛的鳥, 掌心、腋下、后背俱都出汗了, 也不知道是冷汗熱汗,總之黏糊糊的。她手上死死抓住, 腰腿運勁、試圖用腿勾住鐵鏈借力。 陳琮不吭聲, 四下看看, 起身拖起那根長棍。 花猴看出不對來了, 驚得語調都變了:“哎, 陳琮!” 他急奔上來,然而陳琮已經一棍子朝著鐵鏈上打過去了, 肖芥子腦子里嗡響,手上猛一用力, 猱身揚蕩,察覺到小腿勾住鐵鏈的同時陡然撒手。 饒是如此, 棍頭還是從她的掌骨緣掃過,這疼的, 半條胳膊登時僵麻, 激得她眼淚都快出來了——但生死攸關, 別說胳膊只是僵麻, 就算斷掉也顧不上了——她咬著牙, 又拿胳膊去繞鐵鏈,反正把自己想成條蛇、拼死也要跟鐵鏈繞在一起。 這當兒,花猴已經撲了上來,一把摟住陳琮的腰,抱拽得陳琮連退兩步,然而沒用,陳琮一記后肘擊、正撞在花猴腦袋上。 花猴眼前一黑,只覺得腦子里像是被撞塌擠散、轟轟然什么怪聲都有,下一秒,整個人自腰后被拽拎起來、然后重重飛撞在一旁的洞壁上。 神棍驚得目瞪口呆,知道自己上去打也是炮灰,只能結結巴巴跟陳琮喊話:“小……小琮琮,你是不是魘住了?你清醒一下,大家都是朋……朋友??!” 陳琮瞥了他一眼,想來是覺得他沒威脅,又回頭去看肖芥子。 無視他最好了,神棍趕緊沖到花猴身邊。 花猴被撞得有點懵,眼神勾勾的,還沒緩過神來。 而肖芥子趁著這片刻間隙,已經爬到洞沿了,她整個人半趴跪在地上,氣喘吁吁,包扎好的肩膀因為用力過猛,又開始滲血了。 人也真是被逼出來的:之前她因為肩上有傷,沒法過鏈,要靠陳琮和花猴想各種辦法拉繩;而今無人幫忙,傷口還更嚴重些,居然純靠自己、這么快就爬過來了。 她朝陳琮身后不遠處的地上看。 那里扔著一根鐵簪子。 是她之前在來路上撿的,因為樣子古樸又好看,就高高興興揣著了。后來發現,這簪子很可能是從被拖拽的尸體頭上掉下來的,頓覺晦氣,隨手扔掉了。 原來扔在那了。 肖芥子仰起頭看陳琮,臉上又是淚又是汗,有幾縷發絲都黏在了額上:“你是誰?” 陳琮不答。 她也沒當真指望他答,問完這話,就朝著陳琮猛撲過去,但她撲得很怪,壓根沒起身,像是一頭沖撞向陳琮的小腿。 陳琮也察覺到她這攻擊詭異,略一遲疑,只這剎那功夫,肖芥子已經一手抱住他的小腿,以此為圓心、整個人圓規樣滑蕩開去,另一只手趁勢一撈,將那枚鐵簪攥在掌心。 這么多年過去了,簪尖談不上鋒銳,但若攻擊要害,譬如眼、耳、太陽xue,或者柔軟的部位,依然是利器。 肖芥子手臂微顫:難道她要拿這個對付陳琮? 念頭方起,喉頭一緊,暗影兜頭罩下。 是陳琮扼住了她的脖子。 肖芥子登時呼吸困難,之前在景德鎮郊外犯病時的那種感覺又來了,她盯著陳琮看,看到陳琮腦袋突然一偏、避開一顆激射過來的小石子——她不知道那是神棍卯足了力氣、用彈弓發射過來的,也不知道花猴口鼻流血、努力了幾次都沒爬起來。 她只是雙目漸漸充血,忽然覺得陳琮整個人都消失了,只剩了一雙詭詐的眼,眼神刻毒,好像在咒她去死。 肖芥子咬牙。 為什么不是你去死呢? 她陡然抬手,狠狠將手中的鐵簪刺了出去。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她聽到神棍和陳琮都在叫她—— “小結子!” “芥子!” *** 茅草屋這頭,比山腸里也好不了多少。 養神君自說完那句“這屋里不對”之后,猛然睜眼,但他這睜眼有點可怕,一半眼白,一半瞳仁,幽深如目觀陰陽二界。 祿爺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養神君呼吸急促,一對眼珠子一會看這、一會看那,突然定住,直勾勾盯著不遠處,同時以手前指:“他!他!趕緊把他叫醒!” 毫不意外,是顏如玉。 祿爺顧不上細問究竟,大步過去,伸手推了顏如玉幾下,大聲叫他:“阿玉?阿玉!” 這一推搡叫嚷動靜不小,屋里的人都陸續驚坐起來。 梁嬋是最后醒的,她睡眼惺忪,一睜眼就看到祿爺抬手給了顏如玉兩個耳刮子,登時嚇清醒了。 祿爺急躁:“打不醒,還有什么法子?” 養神君坐著不動,兩只手不自覺地發顫,他的視角和所有人都不同:顏如玉是躺在地上的,但還有一個灰蒙蒙的人影,和他若即若離,一時重合,一時又偏移,像影像顯像不穩定時出的故障。 他從來沒見過這種情形。 梁嬋忽然驚叫了一聲:“祿爺,你看他!” 顏如玉的身子開始發抽了,手指會雞爪樣蜷起、又突地松開,而且漸漸的,唇角有白沫溢出。 養神君還是那句話:“叫醒,馬上叫醒!不然,可能就醒不過來了!” 眾人呆愣了一下,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趕緊上手幫忙:有掐人中的,有猛晃猛推的,有效法祿爺、也甩上兩記耳光的…… 依然不奏效,顏如玉那情形,就跟呼吸的死人似的。 混亂中,牛坦途冒出一句:“要么,給他一刀呢?我的意思是,讓他疼醒?” 養神君額頭發汗:“不一定有用。要想那種辦法,讓他要死、又死不了,逼他醒?!?/br> 什么叫“要死、又死不了”? 梁嬋懵了,常昊瑟縮了一下:“這不就是‘瀕死’嗎?” 萬一cao作失誤,跟殺人也差不多,誰敢出這個手??? 正面面相覷,祿爺說了句:“讓開?!?/br>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祿爺已經俯下身子,頓了頓,果斷伸手,一把捂摁住顏如玉的口鼻。 剎那間,周圍鴉雀無聲。 祿爺的那只手,真跟蒲扇一樣,上手就捂了個嚴實。 梁嬋緊張地連大氣都不敢喘,眼睜睜看著顏如玉的面色由白轉紅、進而紫紅,眉頭不安地聳動,緊接著腦袋亂掙、兩手亂抓,兩腳亂蹬…… 祿爺吼了句:“幫忙,摁??!” 這場面,雖是要“救人”,實在跟殺人也沒兩樣,眾人聞言一愣,都有點沒反應過來,只梁嬋想也不想,一把摁住顏如玉的胳膊,還抬頭催促梁?。骸翱彀?,幫忙啊?!?/br> 梁健猶豫了一下,虛摁住顏如玉的上身,那感覺,像殺魚,魚的身體還在手底下亂掙,鮮活得有點可怖。 這再掙下去,要么醒,要么死。 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在又過了約莫幾秒鐘,顏如玉猝然睜眼。 醒了就好了,祿爺吁了口氣,瞬間xiele力,一屁股坐倒在地。 就見顏如玉痛呼一聲,瞬間蜷起身子,還以手捂胸、吃痛般在地上亂滾。 梁健嚇得連連擺手:“我……我剛也沒用力啊?!?/br> 祿爺疲憊得厲害,暫時也沒心思去喝問顏如玉,他抹了把額頭的虛汗,順勢甩了甩手,無意間一瞥眼,忽然覺得不對。 為了確認,他從地上爬起來,往門口走了幾步。 沒錯,沒看錯,春焰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人走屋空,一個都不見了。 *** 陳琮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他就想好好睡個覺。 原以為會像往常那樣,入石的同時來個“小石補”,沒想到,做了個奇怪的夢。 起初還正常,跟入石沒什么兩樣,周圍是黃蒙蒙的顏色,他懶得走動,想就地躺下。 突然間,仿佛有灰撲撲的大蓬霧氣侵入,天色慢慢暗下來,越來越暗,到末了,幾乎像是身在山腸、一片漆黑。 陳琮就在這黑里摸索,忽然間,前方出現了一個人。 身形有點模糊,但跟他很像,那人朝著他走,越走越近。 陳琮看到,那人的臉上戴了個黃玉面具,跟他的那塊襁褓玉人有點像,只不過,自己的那塊是個笑臉,那人戴的,卻是個斥天罵地的忿怒相。 那人略低了頭,去摘臉上的面具。 不知為什么,陳琮忽然緊張,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他看到,面具摘下,那人緩緩抬頭。 陳琮看到了自己的臉。 四目相對的剎那,他的腦子里一片空白。 …… 再睜眼時,眼前的情景真是比夢里還要恐怖。 ——神棍兇悍地撲在他的身上,雙手勒住他的脖子,正往后猛仰猛拽。 ——自己的手居然掐在肖芥子的脖子上,而肖芥子雙目血紅,手持鐵簪,正狠插向他的眉心。 陳琮驚得忘了躲閃,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另一個噩夢,他只來得及叫了聲“芥子”。 事后想想,可能多虧了這一聲,也多虧了神棍:神棍原本沖上來,是想阻止他掐死肖芥子的,但這一勒一拽,成功得使得肖芥子失了準頭——那根原本沖著他眉心去的鐵簪,猛扎進他的胸口。 …… 肖芥子打了個哆嗦,突然清醒了。 她愣愣看著陳琮,又看自己攥著鐵簪的手,如被烙了般,慌忙撒手。 陳琮居然不覺得疼,他就是有點慌,還有點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