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骨樊籠 第146節
但現在還好,這山腸,安靜地像一片廢棄的墳地。 要不要通知神棍他們下來呢,他們還在上頭巴巴地等信號呢…… 就在這時,肖芥子小聲叫他:“陳琮?” 陳琮嗯了一聲,盯著她看。 肖芥子怔怔和他對視了會,忽然有點頹喪:“剛剛,我是不是像變了一個人?” 陳琮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他斟酌了一下:“還好吧,你剛才就是有點走神?!?/br> 肖芥子搖頭:“如果我也被控制了、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怎么辦?到時候,我連你們都不認識了?!?/br> 陳琮想半開玩笑地說一句“不會吧”,到底沒說出來,他得承認:剛剛有那么一瞬間,他真的挺害怕的。 陳天海已經不再是陳天海了,他怕肖芥子也不再是肖芥子。 見陳琮色變,肖芥子反而笑了:“我開玩笑的?!?/br> 她想了想,又悄聲說了句:“不過,以防萬一,你也給我們之間定個暗號吧,就好像你爺爺對外留下字謎一樣。如果你問我的時候,我答不上來了,那你就防著我點、別往我跟前湊了?!?/br> 陳琮勉強笑了笑:“咱們不是有‘鷺鳥飛’嗎?” “那個不是用過了嗎?再說了,你爺爺留的字謎那么用心,你就不能給我也定制一個嗎?” *** 又等了一會,山腸內始終沒別的動靜。 上一次,祿爺他們是進了魘神廟才遭襲的,看來,石蝗很少會流竄到山腸來。 陳琮和肖芥子退回到洞下,用繩子給上頭打了信號。 頓了會,神棍坐著兜袋、晃晃悠悠地下來了,花猴是溜著繩下的,來得也快,大燈則在上頭留守——很符合山鬼的作風,不管去哪兒,都得留個策應的后備。 往魘神廟去,隊形有調整:陳琮陪肖芥子走在最前頭,神棍在中間,花猴押后。 這截山腸曲曲彎彎的,也不知道究竟有多長,為防腳底下有空洞,陳琮的木棍當探杖用,時不時在地上磕磕點點,沿路偶爾可見前人的老物件:神棍撿了把腰刀,由刀把上的紋路來看,至少是幾百年之前的;肖芥子踢到一根老鐵簪子,看起來像是古代男人綰發用的;幾人還發現一只布靴子,棍子一挑,朽得跟泥一樣,但只有一只,四下都看過,沒有第二只。 除此之外,沒什么異樣,這段路程,除了陰暗、狹窄、靜寂之外,倒也堪稱平靜。 陳琮的心情漸漸放松,走著走著,突然憋笑。 肖芥子奇怪地看他,他清了清嗓子,面色古怪,輕聲說了句:“我想到了?!?/br> 想到什么了? 肖芥子先還納悶,后來就想起來了,是定制的字謎。 看他這一臉古怪的,想必字謎文雅不到哪去。 果然,又走了幾步,陳琮突然低下頭,在她耳邊說了句:“蒜頭幾個?” 蒜頭? 好端端的,怎么扯上蒜頭了? 肖芥子一頭霧水,還沒理清“蒜頭”的事,陳琮覷空又附耳來了句:“寫了什么?為你量身定制,別說你答不出啊?!?/br> 量身定制? 陳天海的謎那么文藝文雅,一會“塵土飛揚”,一會“游子方離,慈母牽掛”,怎么到她這兒,盡是蒜頭蔥頭的事? 肖芥子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 其實不難猜,畢竟她先有答案,拿著答案往上套,挺明顯的。 “蒜”字上下結構,蒜的頭是“艸”字頭?!敖椤弊植鹨幌?,不就是“1”和“個”嗎? 蒜頭幾個?1個。問題和答案連起來,就是個“芥”字。 “寫了什么”,要注意斷讀,意思是“在‘了’這個字上寫了什么”,寫了一橫,就是個“子”字。 好么,肖芥子恨得牙癢癢,一時間也不好說這字謎好還是不好,不過通俗是夠通俗的,且因為太通俗了,一般人反應不過來。 …… 又走了約莫半個來鐘頭,陳琮忽然停步:“等會?!?/br> 山腸斷了。 這一次,是下頭接了個深洞,且是個無底洞,扔了根照明棒下去,壓根探不著底。 這地方,陳琮聽何歡說過,叫“肝腸寸斷”,說是深不可測,一腳踏空摔下去,多半摔成rou泥。好在感謝前人,這一處有鐵鏈連接——原本應該是并行的兩根,其上鋪設木板當橋,但現在,木板早沒了,鐵鏈也只剩了一根,約莫四五米長。 一根,陳琮和花猴好辦,肖芥子和神棍就有點麻煩。 陳琮和花猴便商量著是再架一根繩還是利用溜索,正比劃著是否可行,肖芥子變了臉色:“你們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一句話,說得幾人登時噤聲。 是有聲音,格楞格楞,拖拖沓沓,好像遠不止一個人,更詭異的是,這聲音居然是從來路過來的。 這一下,像是吹響了什么戰斗的號角,什么架繩、溜索,通通不考慮了,陳琮低聲催促花猴:“快!快,你先過!” 花猴是善于攀援的,他抱住鎖鏈,手腳并用,三下五除二就過了鎖鏈。 第二個是神棍,他動作慢,但好在手腳都能使得上力,跟鐵鏈糾糾纏纏的,看情形,只要時間夠用,過去也不成問題。 第三個就是肖芥子,陳琮額上都出汗了,他飛快地用長繩拴住鐵鏈這頭,中間部分拴住肖芥子的腰,低聲說了句:“來,我把你從邊上綴下去,你別發出聲音?!?/br> 肖芥子明白了,這就類似于之前姜紅燭把身子吊在崖下,是幫她躲藏,待眼前這陣危機過去,再拉她上來。 她有點緊張:“那你怎么辦?” 陳琮說:“你下去了,我打起來也放心點?!?/br> 肖芥子沒再說什么,右臂纏抓住繩索借力,陳琮蹲在洞沿邊,咬牙將她一點點往下放,沒入洞下的剎那,肖芥子輕聲說了句:“你小心啊?!?/br> 陳琮笑了笑,也輕聲回她:“我有棍子?!?/br> 遠處,隱約可見人形了。 肖芥子已經放下去了,神棍還哆哆嗦嗦爬在鐵鏈一半的地方,花猴在那頭干著急,又沒法上前幫忙。 陳琮拎起棍子,順勢調亮頭燈。 觸目所及,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但旋即放下心來。 打頭的是一個披頭散發、赤裸上身的男人,手里拖著一具尸體,雖然隔著有段距離,但仍能看出尸體的裝扮是很久之前的。 年代有隔,應該不是現實。難道山外頭,又敲過木鼓了?他們深入山腹,完全聽不到外頭的聲音。 這個男人之后,還有幾個人,同樣是披頭散發、赤裸上身,手里都拖著尸體。 怪不得剛剛在路上,撿到過腰刀,布靴子,還有用來綰發的發簪,陳琮登時恍然:原來是這些尸體一路磕碰、沿路掉落的。 怔愣間,打頭的那人已到了跟前,就見他嘿嘿一笑,唇邊流下涎水來,手上狠狠一帶,拖著的那具尸體就扔下了深洞。 好一會兒,才聽到洞底深處傳上來的悶響。 陳琮頭皮發麻:這一處“肝腸寸斷”,居然是個扔尸洞! 抱著鎖鏈的神棍也忍不住叫出聲來:“那些尸體!我們就說怎么尸體都沒了、被拖走了,原來是拖著扔這來了!” 第一個人扔完,轉身往回走,第二個人又上來扔,第二個走了,第三個接上…… 陳琮忽然想起下頭的肖芥子,生怕尸體扔下去會撞著她,趕緊蹲下身子去拉繩索,就在這時,他聽到花猴和神棍齊聲駭叫:“小心!” 原來是又一個人把尸體扔了過來,看方向,是正砸向他的。 陳琮眼角余光瞥到,腦子里一激,下意識閃身避讓,沒提防腳下一滑,整個人直摔下去。 這一下,他聽到不止是花猴和神棍,連下頭的肖芥子都驚叫出聲。 陳琮眼前一黑,腦子里瞬間空白。好在他摔下去時,手里是抓著繩的,也始終記得要抓緊:盡管掌心火辣辣勢同火燒,也死咬著牙關沒有松手,感覺里,身體在石壁上重重撞磕了幾下,終于定住了。 低頭看,肖芥子在他下方幾米處,面色發白,正一臉驚駭地看著他。 陳琮低頭向她笑笑,說了句:“沒事,我沒事?!?/br> 說話間,就見有血順著下巴,徑直滴了下去。 流血了嗎?陳琮伸手摸了摸后腦,摸了一手濕。 原來是撞到頭了,難怪他覺得腦子有點昏沉沉的。 他又向著肖芥子笑了笑,說:“磕破了點皮,沒事,你等著啊,我先爬上去,再把你拉上來?!?/br> 陳琮吁了口氣,開始爬繩,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撞到了頭的緣故,眼前一陣陣發暈。 他覺得眼皮有千斤重,不由自主地老往一處粘合。 他很想睡覺。 第133章 陳琮爬上去之后, 沒有立刻拽肖芥子上來,因為即便拽上來了,她還得面臨“如何過橋”的問題。 所以他想了個“過繩”的法子, 就是在對面也放下一根長繩, 想辦法往肖芥子那頭掄晃, 而她人在繩下、腳蹬洞壁借力, 同樣可以把自己的身子往對面“蕩”——運氣好的話,多試幾次, 可以抓住對面的繩。 這樣, 在另一頭開拽,拽上來的同時, 也過了橋, 一舉兩得。 …… 這個法子果然奏效, 肖芥子沒試幾次就拽住了繩, 成功上岸。 是花猴和神棍合力把她拉上來的, 上來一看,陳琮靠邊坐著, 正拿繃帶包扎手上的摩擦傷,后腦右側靠上的位置貼了紗布膠帶。 看見肖芥子, 他不好意思地笑,說:“判斷失誤, 驚弓之鳥了?!?/br> 早知道是一場虛驚,他哪用急吼吼把她放下去?還白白受了傷, 對敵作戰英勇受傷也就算了, 自己搞了個烏龍、把自己磕破頭, 真是面上無光。 肖芥子蹲在他面前看他裹傷, 見他單手cao作實在不便, 忍不住伸手幫忙,雖然她也只能出一只手,但拽個邊、壓個角、幫忙剪一刀還是沒問題的,就這樣兩人合力,居然也把傷給裹好了。 神棍則趴在洞沿邊努力朝下看,還用上了單筒鏡,可惜仍然什么都看不到。但這并不妨礙他邊看邊喃喃有聲:“怪不得呢,一夕荒廢,感情那些人是都被殺了扔這了?!?/br> 花猴坐在邊上揉胳膊,剛又拎又拽的,他出了大力,胳膊有點拉傷:“那些披頭散發的人,應該是聽那個什么蜘蛛……女使喚的吧?我就說,一個人再能耐,也殺不了那么多人、處理不了那么多尸體,果然還是有幫手?!?/br> 神棍嗯了一聲,若有所思。 這些幫手哪來的呢,又是以什么標準挑選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