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骨樊籠 第137節
別走啊,他這口干舌燥的,說了這么半天,正要點題、讓祿爺把他給放了,這人怎么就走了呢。 正張口結舌,門口又有人進來。 這次是梁嬋,她拿了醫藥包過來。 梁嬋好辦,自己人。 陳琮吸取教訓,趁著她給自己擦藥的時候,直接、快速低聲點題:“快,梁嬋,幫我解開,或者給我個刀片,我自己來?!?/br> 梁嬋咬著嘴唇、恨恨看他:“陳琮,你別被人給迷惑了,老是偏幫別人!” 陳琮很不客氣:“你腦子進水了是不是?什么年代了還動不動被人迷惑?什么叫偏幫別人?你懷疑有人跟蹤你,我是不是進出都陪著你?你爸被人綁走,我有沒有奮不顧身上去阻攔?” “奮不顧身”四個字,著重語氣。 梁嬋就是這點實在,別人對她的好,她從來都記著。 她不吭聲了。 頓了會看看左近,說:“不是的?!?/br> 她湊近陳琮,低聲把梁健早上跟她說的事給講了:“我爸怎么可能殺人,那肯定是被控制了。她都能使喚蜘蛛、隔空把養神君給放倒……” 陳琮氣樂了:“梁嬋,你要再不提高智商,我可不跟你做朋友了?!?/br> “能不能動動腦子?她要真能使喚蜘蛛,昨晚上為什么不讓蜘蛛把你們給包圓了?你爸是老資歷了,她都能控制,那她為什么不控制你、常昊、顏如玉,還有那倆編外呢?她那么能耐,還犯得著被你們追著逃跑?我還至于被打得鼻青臉腫?” 梁嬋沒詞了,好半天才悶悶“哦”了一聲。 陳琮急了:“你別‘哦’啊,給點行動行不行……滾!” 梁嬋被他這突兀的一嗓子嚇得一哆嗦,見他怒視門口,才知道吼的不是自己,回頭一看,顏如玉正要進來,大概是“滾”字聲勢太大,又把腳收回去了。 不過也沒立刻滾,抱著胳膊杵在門口,笑嘻嘻的:“陳兄,不用對我這么大成見吧?我也是實話實說,為大家點明潛在的風險?!?/br> “滾!” 顏如玉嘆了口氣:“不至于吧,為了個女人,這么傷和氣……” 陳琮冷笑:“這跟女人男人沒關系,完全是因為你不是個東西?!?/br> 顏如玉一副傷到了的表情,無奈地聳了聳肩:“行吧,陳兄,我本將心向明月……” 陳琮的口齒這輩子都沒這么利索過:“明月見你都晦氣,滾!” 明明是劍拔弩張的氣氛,但陳琮懟得也太順溜了,梁嬋止不住想笑,她拎了藥包出來,看到顏如玉倚靠在墻邊,還是抱著胳膊,挑眉看半天上壓得低低的雨云。 今天這雨,時下時不下的,磨磨唧唧,看得人心里挺不得勁。 梁嬋說:“你跟陳琮……關系不大好???” 顏如玉看了她一眼:“你說呢?” 在阿喀察的時候,這倆住一屋,經常同進同出的,“陳兄”、“顏兄”地叫,梁嬋一直以為,他們關系挺好的。 “你們挺像的啊,年紀差不多,身高差不多,相貌嘛……” 相貌不像,但都挺出眾、看著挺養眼的。 “我還以為,你們會是好朋友呢?!?/br> 顏如玉笑起來,笑著笑著就淡了,薄唇輕抿,眼神玩味。 呵,好朋友,下輩子吧。 *** 祿爺留下一個編外照顧養神君兼守著陳琮,其他人按原計劃分了兩組,深入廢寨、尋找梁世龍。 顏如玉和另一個編外以及常昊是一組,搜尋中途,他借口要去方便,七拐八繞地,進了一間植被入侵嚴重、幾乎被爬藤包裹住的茅草屋。 陳天海正盤腿坐在角落里,頭上包了一圈斜繞過耳朵的繃帶,繃帶上靠近耳朵的位置,滲了不少血。 除此之外,臉上有不少小傷,都出血掛rou的,相當狼狽。 顏如玉樂了:“呦,掛彩了,沒攔住啊?!?/br> 陳天海眼皮微抬:“原本指著你們那頭能摁下她,不也沒摁住嗎?” “這不得感謝你的大孫子嗎?!?/br> 顏如玉邊說邊跨步過來,在陳天海身邊坐下,身后有幾根掛兜的藤條,他伸手拽了拽,覺得夠牢固,索性倚上去:還別說,晃晃悠悠的,跟繃床一樣舒服。 他愜意地隨著蕩了蕩,慢悠悠地說了句:“其實,你不是陳天海,是吧?” 陳天海沒動,頓了會才轉頭看他:“你說什么?” 顏如玉雙目微闔、繼續享受自己的繃椅:“我干爺出事的那天,把我叫過去交代了不少事。什么把半塊女媧石交給陳琮啦、聽你的指導養石啦、養成了可以和陳琮互換啦,我后來才想明白?!?/br> “我干爺怎么這么篤定能互換呢,那肯定是因為你這里有突破。你一直在和你兒子共石、養陳孝的那塊水晶佛頭,既然有突破……你現在,是陳孝?” 陳天??嚲o的身子復又松弛:“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br> 顏如玉微微一笑:“但是這趟來魘山,我發現,你瞞了我干爺不少事?!?/br> 陳天海面不改色:“你干爺也瞞著我很多事啊,大家只是同住,閑來說話解悶,交流點養石心得,沒必要掏根掏底吧?!?/br> 顏如玉說:“但我很好奇啊,你為什么那么針對那個肖小姐???她是蜘蛛胎,是魘山的核,一靠近魘山,就要把人給殺光嗎?這不合邏輯啊。我幫都幫你了,你總得給我解釋一下吧?!?/br> 陳天海沒吭聲,看這架勢,是不準備解釋了。 顏如玉倒也爽快:“行,那換個問題。一直以來,都是你想找煤精鏡。起初的借口是幫我看石頭,可現在,我都已經養上女媧石了,你還是想找煤精鏡,這又是為什么呢?” 這次,陳天海倒是回答了。 “為了回家啊?!?/br> “回家?那你跟陳琮回去唄,沒人攔你啊?!?/br> 陳天海沒說話,臉上漸漸現出一種異樣的光彩。 顏如玉覺得奇怪,正想說什么,猛地又抬起手:“別說話!” 沒聽錯,是木鼓聲,咚咚的木鼓聲,一下一下,清晰又透亮。 *** 沒人給塞刀片,四周又沒什么尖利的物體可供劃磨,陳琮咬牙鼓腮,不斷晃動手腕試圖脫縛,最終以失敗告終。 就在這時候,他突然聽到了木鼓聲。 咚咚咚,一下又一下,跟昨夜那種鋪天蓋地的沉悶截然不同,但能聽得出,仍然是木鼓。 大白天的,怎么會敲木鼓呢,前兩次,不都發生在日暮或者晚間的時候嗎? 門口的那個編外騰地一下起身,往前走了幾步,試圖尋找聲音來源,這時,神棍一臉驚恐地沖出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嚇死人啦,獵人頭啦,又要獵人頭啦,哎,你們這是?” 他看的是春焰那屋,那個編外下意識看過去,就見里頭幾個人面色異樣,沒有出來察看的意思,但手上都攥了家伙。 …… 陳琮還試圖朝外張望,門口飛快閃進一個人來。 是花猴! 他幾步過來,手上翻出匕首,山鬼的家伙就是好使,只兩下,手上和腿上的繩子就都挑斷了。 花猴一把拉起他:“走?!?/br> 陳琮不明白怎么回事,但還是立刻跟上,出門時,正看到神棍抓著那個編外咋咋?;?。 花猴事先看過地形,拉著陳琮七拐八繞的,很快掩身到一棵榕樹后頭:“就在這吧,待會大燈和沈先生就過來了?!?/br> 他盡量長話短說:“沈先生說了,昨天差點從樹上掉下來摔死,是肖小姐救的。管她做過什么,咱們有恩要報,不能看著這些人抓她。所以順便也把你撈出來,一路去找她,也順道一起上山吧?!?/br> 陳琮點頭:“但是敲木鼓……” 花猴壓低聲音:“沒事,是祿爺,他走之前跟我們說了,要敲木鼓,試著引獵人頭的人出來……你沒聽出來嗎,這是正常鼓聲,跟之前那種不一樣,聲源又在寨子中央……” 話音未落,面色微變。 真是打臉,前一刻還說是正常鼓聲,這一刻,鼓聲就變了,和前一晚一樣,如滾動的音潮,自四面八方涌襲。 仿佛是為了應景,半天上滾過一個悶雷,濃云仿佛一個罩子,黑壓壓地直籠下來。 第125章 廢寨的木鼓房在寨子中央的高地處, 因為形制上是柱子、竹片和茅草搭建的草棚,四面漏風、無遮無擋,所以早就塌了, 只剩一面較小的木鼓架在那兒——鼓分公母, 較小而鼓聲略清亮的, 通常是公鼓。 梁嬋手持鼓槌, 也不辨音窗方位,用力亂捶一通, 到末了, 額頭、掌心、后背,俱都出汗了。 和陳琮聊完之后, 她就去找了祿爺, 沒有再瞞梁世龍的事。因為她發現, 整件事是一塊大的拼圖, 如果硬藏起一小片, 只會拖延真相浮現的進度,甚至冤枉好人:那個徐定洋, 不就口口聲聲暗示周吉是肖芥子殺的嗎?但其實她和梁健都知道不是。 祿爺聽完,沒說什么, 只是繼續張羅搜找梁世龍的事,不過出發之前, 去了山鬼那屋,和神棍聊了會。 梁嬋和梁健被分在了祿爺一組, 這分配其實有點不合理, 因為壯勞力都在顏如玉那組了, 不過大家都沒異議, 梁嬋也不好發表意見。 到了木鼓房, 她才明白祿爺的用意。 祿爺說:“這兒太大了,能藏身的地方又太多,這么干找下去不是辦法。就前兩天的情形看,每次獵人頭都是在敲木鼓之后發生的,那咱們能不能試試用木鼓聲把那人引出來呢?殺人的到底是不是你爸,一看就知道了?!?/br> 梁嬋覺得這法子可行,梁健為人穩重,比她想得更多些:“大家散得這么開,真把人引出來了,你知道他會朝哪去呢?” 祿爺回答:“不妨押一把,我猜是茅草屋那頭?!?/br> 陳琮的話點醒他了,截至目前,“人石會”全員無損,反倒是春焰,持續減員,看上去很像是被針對了——獵頭的那個人再出現,會不會又奔著春焰去呢? …… 敲完木鼓,梁嬋把鼓槌放回音槽,三人急急原路折返。 才剛走了幾步,猝然停步。 天色變了,本來就是山林、陰雨天,一旦濃云密布,跟日暮近夜時也沒什么兩樣。 陰沉的、和昨夜如出一轍的木鼓聲也來了,天上還有滾雷,天上地下的聲音很快連成一片,雨霧也像是貼地生根、很快就低處緩緩生長起來,高過了屋檐、漫過了樹頂。 梁嬋瑟縮著身子,下意識挨近梁健,正常山里頭的寨子起霧,還可說是如仙如畫,但這種時候、又是廢寨,四面影綽,看哪都像藏著不懷好意的人。 她失聲叫出來:“祿爺,你看!” 寨子里,居然有燈火了,零零星星,這處那處,像是住著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