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骨樊籠 第42節
肖芥子看出來了,哼了一聲,仰起臉,說:“但是,我陰差陽錯的,又救了你一次,為了你還傷重,也說不好會不會半身不遂,就拿這次做置換,應該足夠,不用動用契約和添頭了?!?/br> 好會碰瓷,還半身不遂,明明貼了龍虎壯骨貼之后就精神奕奕了。 陳琮垂下眼,看到小臂上涂了碘伏的血道子,回想剛剛,心內嘆氣。 人家救他一條命,叫他代蹲幾年牢,也不算很過分。 他欠身趨前:“你要偷什么?” 肖芥子說:“你也不用太有壓力,這也不叫偷,東西本來也不是他的,我這叫‘取用’。那個長頭發、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我打聽過了,是039號,和你住一屋。他手上,有一塊煤精料,鏡子大小,正面呢,是個雙手抱頭的人臉……” 陳琮面無表情:“反面呢,是個手骨抱頭的骷髏臉,是不是?” 肖芥子一愣,復又驚喜:“你見過?” 陳琮說:“沒見過,但我好歹是要入會的人了,知道不少事。你要煤精占卜鏡干什么?你養石頭?”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肖芥子爽快承認:“是啊?!?/br> “懷胎了嗎?” “早懷了?!?/br> “懷多久了?” “兩年多吧?!?/br> 陳琮頭皮一麻,下意識坐直:“兩年多了?你不怕???不是說,養太久了會反被吸噬嗎?被吸噬了會怎么樣?” 肖芥子嘆氣:“可能現實中,就傻了或者癡呆了吧。你要知道,像我這樣無親無故的年輕女人,傻了或者癡了,會很慘的,就算進了精神病院,可能也會很慘?!?/br> 陳琮沉默,他想起以前看過一個帖子,有人問為什么現實中看不到女性流浪者,帖子下的回復讓人細思極恐,這一點,肖芥子倒沒有夸張,她這么好看,真傻了或者癡呆了,在街面上停留不到一刻鐘,估計就再也找不著了。 “姜紅燭不管你嗎?” 肖芥子瞥了他一眼:“你又不是沒見過她,她都要我管,她怎么管我?” 陳琮再次沉默,那個給他“點香”的麻布女人,果然就是姜紅燭。 他想了想:“這鏡子,你們就不能共享嗎?多幾個人照,又不損失什么?!?/br> 肖芥子冷笑:“這話,你回去問039號啊,他和他的那個跛腿跟班,為了搞到鏡子,先燒了人家的煤精店,把人燒得半死不活,至今還在醫院昏迷。又燒了個收二手家具的混子,把人一條街都點著了,你去問他為什么不共享?!?/br> 陳琮“嗯”了一聲,說:“好?!?/br> 肖芥子無語:“你還真去問他?” 陳琮笑:“不是,我的意思是,好,給恩人搞鏡子?!?/br> 他沉吟片刻,問她:“那面鏡子,可以藏在身上嗎?” 肖芥子沒見過,不好把話說死:“那么大個物件,藏在身上,應該挺別扭吧?!?/br> 顏如玉和李寶奇,顏如玉是主,真的搞到了鏡子,多半會由顏如玉保存,而這貨在阿喀察,只有金鵬賓館209這一個住處。 陳琮仔細回想了一下,覺得如果鏡子真在209,顏如玉對這東西,既上心,又不太上心——上心是因為,他沒有隨手亂放,必然收起來了;不上心是因為,他絕沒有時刻貼身存放,比如今天早上,他去早餐廳和李寶奇聊事時,穿的就是內搭,身上絕藏不下頭大的一面鏡子。 他說:“顏如玉有個黑色的行李箱,從沒在我面前打開過。我們先假設,東西在箱子里?!?/br> 那么今天傍晚,5點到7點,就是動手的最佳時機。新人入會這種熱鬧,顏如玉一定不會錯過,再說了,據馬修遠說,老會員是被要求盡量出席的——屆時,他可以把房卡給肖芥子,肖芥子進屋之后,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再計劃著來。 就是…… 陳琮有點擔心地看向她的腰:“你的腰能行嗎?” 肖芥子毫不猶豫:“能行,多貼兩片龍虎壯骨貼就行?!?/br> 陳琮真想翻她白眼:剛剛還碰瓷他,說會半身不遂呢。 看看時間,只過去十分鐘,效率挺高的。 肖芥子說:“那這一筆就這么說定了。既然還有時間,我們不妨談談下一筆,我的出價還是1/3的契約加添頭,兩個添頭,要求是,你在‘人石會’知道的事,重點是石補、懷胎這一塊的,你都得告訴我。換言之,我是進不了‘人石會’,但你進了,就相當于我進了?!?/br> 陳琮消化了一會,問她:“為什么?你跟的是姜紅燭,這么有天賦的人物,她不教你嗎?” 肖芥子笑起來,說:“教,教啊??墒俏壹t姑是個人精,人世間死去活來好幾趟,她防著所有人,我總覺得,她有些事,故意不告訴我。所以,我想多一個信息渠道,不行嗎?” 陳琮答非所問:“那讓我看看你的添頭,值不值?!?/br> 肖芥子早有準備,從浴袍的兜里掏出兩枚折好的愛心折紙,還是紅色的,代表了心意。 本來,是準備來談煤精占卜鏡,1/3的契約,加一枚添頭。準備了兩枚,是為了讓陳琮自己選。 她說:“你曾經問過我,我在金鵬賓館那個晚上,在大宴會廳看到了什么,我可以告訴你,這算一枚添頭。另一枚嘛,是我要提醒你,你會有危險,你選哪個,我就告訴你哪個?!?/br> 陳琮一下子反應過來:“你早就知道,會有人對我動手?” 肖芥子說:“是啊,我只是不知道,動手的是誰、會什么時候動手?!?/br> 陳琮盯著折紙看。 想對他下手的應該是姜紅燭,那天晚上,那團邪詭的黑影被他拿鋼錐扎入頭部之后,就再也沒出現過,福婆也提醒過他,這事不能說,是要命的。 如今看來,她沒死,非但沒死,還迅速鎖定了他。還有,她一定受了重創,不然,不會一下手就這么狠。 “那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肖芥子理直氣壯:“我又不是好人,不求拯救蒼生,我為什么要告訴你?一邊是紅姑,一邊是你,紅姑是熟人,你是陌生人,我為什么要偏幫你呢?” 陳琮居然被她問住了。 肖芥子話鋒一轉:“但是吧,我這個人,還是有一點點善心的。我看你還挺實在,也不忍心你被人挖了眼睛,想來想去,不如來跟你談談條件,選擇在你,你選了,是天意如此,屆時你好我好,大家雙贏,不好嗎?” 陳琮笑,說她:“你這樣,算背叛姜紅燭嗎?” 肖芥子哼了一聲:“你要明白,我跟紅姑,是合作的關系,我不是她的應聲蟲,并不用唯她馬首是瞻。她讓我做的事,我不高興,可以不做。她非要做的事,我看不慣,也可以暗地里給她使絆子。就好像我跟你談合作一樣,你不高興,可以拒絕我啊?!?/br> 陳琮哈哈一笑,欠身上前,一把將兩枚折紙都抽了去,說:“成交?!?/br> 他先舉起一枚:“剛剛對我動手的人,是姜紅燭找來的?” 肖芥子搖頭,看了看門的方向,壓低聲音:“‘人石會’的,應該是姜紅燭早年埋下的人脈?!?/br> 陳琮只覺后背一線涼氣,直上顱腦。 “人石會”的人,居然是內賊。 肖芥子說:“所以,我讓你別報警,也別追了。人家預謀在先,不會讓你追到的?!?/br> 陳琮反問她:“那你現場壞了她的事,那人跟她一說,你不怕她找你麻煩?” 肖芥子說:“所以,你沒看見,我一把扯下毛巾,披頭散發地尖叫嗎?再然后,我一抽,正抽中他的眼睛嗎?” 那人哪會知道她是誰呢? “還有,這也幫了你了,姜紅燭認識的人,年紀不會小。你今晚不是要入會嗎,我那一抽用了大力,他眼周必然受傷,你回去注意看,眼周沒事的,基本可以排除。如果年紀符合,還借故不出席,那就有八分準了?!?/br> 陳琮倒吸一口涼氣,過了會,他湊上前,直直盯住她的眼睛,說:“肖小月,你真是好精啊?!?/br> 肖芥子說:“我早就說過,你應該見我,見我,你不會后悔的?!?/br> 第38章 陳琮把那枚折紙放下。 這一枚添頭很值, 現在他知道了:自己無意中惹回來一個要命的仇人,叫姜紅燭。她的打手是“人石會”的,目前身份未明, 但可以確認性別男、年紀不小, 這兩天眼周帶傷。 這一筆交易也很值:表面上看, 他只是為肖芥子提供“人石會”的秘密信息。但往深里想, 提供的信息越有用,他在她眼里的含金量就越高, 她也就越不能讓他出事, 這等于在仇人身邊,為自己反安插了個保鏢——從此之后, 她會參與進來, 為他的性命保駕護航, 有這么精的人為自己cao心, 多有安全感啊。 這筆生意, 越想越合算:反正他對“人石會”沒什么忠誠度,“人石會”好像也不在乎他是否忠誠。他只需要把“人石會”傳授給他的, 轉手發送給她,她就會免他1/3的契約債, 會無形中做他的“保鏢”,額外還有添頭拿。 還有,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她學的是姜紅燭一派, 在“石補”這條路上, 走得比他遠, 未來, 他要是遇到瓶頸, 完全可以找她補補課、開開小灶、抄抄近路。 實打實的無本生利。 他清了清嗓子,舉起另一枚折紙:“那天晚上,你在金鵬看到了什么,說說看?!?/br> 話音剛落,鬧表就響了,20分鐘到點。 陳琮又往后延了10分鐘:“10分鐘,說得完吧?” 肖芥子說:“上次不是不想聽嗎?這次,確定要知道?” 陳琮回答:“這不是要從他們手里搞鏡子嗎?知己知彼,總得對他們多了解一點?!?/br> *** 那天晚上,肖芥子去金鵬,目標是黑山。 姜紅燭希望,黑山能睡得死沉,別像方天芝似的,中途就滿火車亂竄,鬧得一車廂不得安生。 陳琮心頭一跳:“方天芝夜半發瘋,其實是因為,她睡得不實?” 肖芥子點頭:“至少,她沒進入深睡眠,所以,遭受攻擊之后,意外驚醒了。你別看她當時又抓又咬瘋得厲害,其實這種瘋,只是還沒完全‘脫夢’,要是干預得早,說不定還能救?!?/br> 陳琮唏噓。 可惜了,當時那趟火車上沒“人石會”的人,沒法及時干預。難怪后來,他又于半睡半醒間,看到方天芝被“大蛇”吞噬,那是姜紅燭二度出手。 他忍不住問了句:“你幫姜紅燭做這些,不覺得自己像幫兇嗎?” 肖芥子怒了:“我做什么了?你說話可得謹慎點?!?/br> “方天芝那次,我只是幫一個沒腿的可憐女人上了火車;黑山那次,我只是去賓館散了香,幫助大家睡得更安穩,不客氣地說,相當于免費做公益了,我怎么就是幫兇了?我紅姑想對付你,我是不是想辦法提醒你了,你不說我是熱心好市民也就算了,還說我幫兇?” 說完,也不托腮了,扭過頭往床墊上用力一磕,受盡人間委屈的模樣,還不忘伸手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腰,仿佛在為自己的腰不值。 陳琮沒轍:“我就隨口一說,你不用這么計較吧?” 肖芥子哼了一聲,依然拿后腦勺對著他。 陳琮突然“咦”了一聲,湊前細看:“我頭一次發現哎,你這頭發在哪染的?tony水平還挺高,一直染到發根……” 這話真是比負荊請罪還管用,肖芥子瞬間就把臉轉回來了,頭發甩得太快,有幾縷帶著水珠,正抽上陳琮的臉,有一粒水珠,還進了他的眼。 陳琮痛呼一聲,捂著眼往后縮。 肖芥子伸手抓理了一下頭發,把邊上黑的那一片都倒掀上來,說:“該!我最煩別人看我頭發了,什么變態行為?!?/br> 看人頭發怎么能叫變態行為,照她這邏輯,全世界的tony都該被抓去坐牢? 陳琮正想懟她,肖芥子正色:“陳耳東?!?/br>